()每r 清晨,天未亮,黑頭和朱樂便起床練沙袋,拳腳並用,直到大汗淋灕方止。黑頭把在馬戲班學會的幾套硬拳及空心跟斗拿出一亮,竟把朱樂折服得五體投地,說啥也要跟著學。黑頭卻搬來一口大缸︰「想學,得先月兌幾層皮,再就是磨礪出的汗水得把這缸裝滿。」
朱樂推了一把黑頭︰「有那麼玄乎?」
「別以為我吹牛。」黑頭拍拍胸脯,攤開十指,「瞅瞅我這身板,還有這磨平的十指,難道是天生的?這都是鑽磚塊,劈石頭煉出來的。來看看你,白面書生一個,秋楠原先比你還瘦,現在都比你結實,想練成,難啦!」
「嘿嘿。」朱樂抓著腦瓜直樂,「咱們是兄弟嘛,你有啥高招盡管教給我。關鍵時候,說不定還能幫你一把。現在社會上不是流行速成法嘛,再說我又不笨,學些四兩撥千斤的招術應該可以吧。」
「就你這想法,別說撥千斤,就是撥蚊子,也難啦!」黑頭狠狠點了一下朱樂的腦袋。
除了長跑,沈秋楠通常騎馬,迎著晨風到附近農田、戈壁灘呼吸些新鮮空氣。他不再畏懼快馬,策馬疾馳相當嫻熟。一些平常的維吾爾方言他不僅能听懂,有時,還能用它同當地送貨來的維民交談,時間久了,這里的維民把他當成自己的同胞。
五月是風的季節,從戈壁深處刮起的風把村莊帶進了塵海,漫天黃沙的r 子,在夜里,極難見到深空中的繁星。
然而,就在這塵風呼號的夜晚,毛拉小鎮的集市會場上,ch n天歌舞正如痴如醉。這種名叫‘賣西來甫’的民間歌舞晚會是古蘭下午告訴沈秋楠的,它一改往r 只在秋實時舉行的習俗,預示著一項重大決策即將向村民宣布。
吐曼河兩岸幾百村民都齊聚一起,誰也沒為這黑s 的風夜所阻嚇。舞會由老村長阿不都主持,顯然,它並不單純是個舞會。大小達甫鼓敲響起來,卡龍琴湊起了悠揚婉轉的散板,幾個穆斯林跪立在旁,雙手舉著達甫鼓,邊敲邊晃,紛紛離座的穆斯林隨著手鼓的節湊加快舞步,舞蹈忽而旋轉,忽而滑沖,忽而微顫,忽而跨越,舞會到高ch o時,力氣不支者紛紛退場,最後伴隨激越昂揚的樂曲的男女舞伴卻是古蘭和艾爾肯,郎才女貌,周圍的穆斯林群情激昂,給他倆長時間報以熱烈的掌聲。夾在人群中的沈秋楠、黑頭、朱樂也不禁被古蘭與艾爾肯優美j ng湛的舞蹈所感染,他們紛紛伸出大拇指道︰「窮吾斯達」(意,大師傅)。
這是個沒有舞台燈光的晚會,幾盞大油燈照得與會穆斯林的臉紅撲潤亮。阿不都最後站出來,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那張嚴肅蒼勁的臉上。阿不都並不急著講話,他掏出一張裁好的報紙,從口袋里捏一撮煙絲,吐上口水卷成一根又粗又長的莫合煙,點著後猛然吸了兩口。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你們村長了。」阿不都踱著小步,右腰間的小刀不時地擺動,他是個極愛配刀的人,「過去,我這村長擔的是名義,實際事做得少,甚是慚愧。今天,這新的村長我選好了,就在你們中間。」
人群中一陣s o動,特別是那些年輕人,都按奈不住內心的激動。
「這二十多年來,你們一直都對我很信任,很尊重,我感激在心。可如今在我這份年紀,如果再不做一份自己的事,就沒機會了------」
人群中的沈秋楠問古蘭︰「你阿爸正當盛年,干嘛要打退堂鼓?」
「阿爸這個人有時候很神秘,他專注某件事時只做不說。我猜想,他可能想做一件他憧憬已久的事。再說,下個月是我們穆斯林的齋月,齋月期間他極少出門。」
「什麼叫齋月?」
「伊斯蘭教的九月為封齋月。在齋月中,每天自破曉至r 落禁止飲食,斷絕邪念,克制私y 。這種善功象征著廣大的教徒為做克已守俗的人,而向真主阿拉懺悔和贖罪。一個月的封齋過後,到了開齋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們傳統的節r ——肉孖節。肉孖節後的七十天,就是古爾幫節,就像你們漢人的大年三十。」
阿不都很快抽完了手中的莫合煙,他威嚴地掃視著四周,「當選的村長必須代表我們的利益,必須說出自己的打算和目標。」
人群中年長的頻頻點頭,年輕的也隨聲附和。
「那就是我阿媽!」
順著古蘭手指的方向,在昏暗的燈光下,沈秋楠看見正前方端坐一位蒙著面紗的婦女,看不清她真實的面孔,也辨別不出年齡,從她修長的身材和考究的服飾上看,似乎就三十出頭。
「你阿媽頗為年輕,她一定有你這般漂亮!」
「其實我阿媽比我漂亮!」古蘭笑答,「只不過很少有人能見到她的面目,還有,我阿媽對人可心善呢!」
「就像上次放生的那只金黃鸝,它也記得你心善啊!」
「呵!」古蘭臉上洋溢幸福的異彩,轉而她又輕輕嘆息一聲,「可惜我阿爸不太融通你們漢人,要不,我早帶你上我家了。這樣吧,下個齋月我爸封齋靜養時,我帶你去好吧。」
「不用了古蘭。我知道你們本就是好客的民族,你爸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沈秋楠勸道︰「你看今晚的村長誰會當選呢?」
「當然是那些年青人,你看那個高個兒的叫托呼提,他是個好獵手。左邊的那個阿凡提,他是個摔跤王,他們都有可能當選為新村長。
然而,這群年青人知道,通向村長的路將要接受一個世俗的挑戰,那便是,戰勝對手,奪取‘清真石’。這‘清真石’是這村的傳家寶,它是一塊雞蛋大小的青s 卵石,卻渾然天成生有一副清真寺圖案,因而被先輩們當成鎮村之寶流傳了七八百年。
奪取‘清真石’的方式由老村長決定,或是騎馬,或是摔跤,或是打獵sh 箭,勝者將擁有保存‘清真石’的權利。阿不都當年冒著生命危險,赤腳從軟呼呼的繩端,走向高達二十五米的繩頭,將那懸掛的‘清真石’拿到手心。這個向上六十度的斜坡,現在幾乎無人能問津。
「點火------」阿不都高喊。
「點火------」遠處有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