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別當王八,快上呀!」周圍有人奚落,接著一陣揶揄,一陣哄笑,一陣口哨。
「頭兒來了!」有人喊。
「頭兒!」有人叫。
頭兒不說話,他走到灰頭坨臉的光頭面前,光頭痛苦又怯懦地看著頭兒。
「站著干啥,滾下去!」盯了半天,頭兒硬生生蹦出一句話。
頭兒來到沈秋楠面前,四目相對,沈秋楠不由得愣住。頭兒正是他們在來南疆時,車無油拋錨的途中,所遇到的那個中年漢子。頭兒中等身材,四方臉,雙目銳利,短發剛勁。頭兒上下打量著沈秋楠,許久才說︰「好小子,又來要我的油了,有種。」頭兒說完就要離去,他看到了沙地上沈秋楠的上衣,便拾起飛扔過來︰「留下來給我干活吧。這沙漠你是走不出去的。」
頭兒走了,眾人一哄而散,趙蝶走過來,她豎起大拇指︰「秋楠,好棒!」
「很開心,是吧!」沈秋楠冷冷丟下一句,便一個人獨自離開。
被莫名其妙頂得啞口無言的趙蝶呆呆愣片刻,直到沈秋楠走遠,她才狠狠跺了一腳沙地。
沈秋楠獨步到營房車後面坐下,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沙丘,他思ch o起伏,心說,暫時留下干活也罷,等還清了油錢,再走不遲。唉!可想安心呆下來,咋過?這群石油人能接受自己嗎,不,不可能,他們是不會接受自己的。望著遠處飆車的石油人,沈秋楠對自己身陷囫圇開始難過,眼眸竟ch o濕起來。古蘭-----黑頭、朱樂、還有阿依娜麗嫂------沈秋楠開始懷念起毛拉的生活來。他慢慢抬手眼前,展開雙掌,掌上的清真寺圖案此刻是那樣清晰,沈秋楠端詳了許久,又慢慢握緊了它。
那些孩子還好嗎?有三四天沒教他們漢字,他們會忘記那些已學熟的字嗎?沈秋楠的眼前開始浮現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臉。唉!艾爾肯不知有沒有想過,必須要建幾間教室,孩子們不能再蹲著寫字,站著唱歌畫畫了。對了,前幾天,古蘭讓自己填詞一首《如夢令》已放在她的講台上,不知她是否看過,她咋又迷上詞了呢,沈秋楠記得在頭天晚上,自己填這首詞時花了大半夜時間,詞句他還清楚記得︰
旦暮留夢貪眠
酒潭不澆念。
惟問天上月。
何星共語嬋娟。
長久?長久?
料得芳草人間。
這是一首歌頌人間愛情的詞,她能看懂嗎?
「小兄弟,既來之,則安之。」有人在背後拍著沈秋楠的肩說。
沈秋楠回頭一看,覺得眼前這個年青人有些面熟,他二十多歲,一米六幾的個,小臉,短發。
「記不得我啦?」他笑起來︰「歐陽松,」
沈秋楠記起來,歐陽松就是上次在胡楊林里迷了路的司機,他有些尷尬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叫我秋楠。」
歐陽松陪著坐下來︰「我剛剛認出是你,不過,現在既成事實,就安心呆下來,有啥不懂就找我。不要跟光頭那幫司機打交道,打架沒贏,八成他不罷休,你小心點。我們這個地質隊很復雜,當官之間也不和。剛才那個頭兒是我們隊指導員,他人不錯,我跟他很久了。最近又調來一位副指導員,光頭是他那幫的,總之,許多事你慢慢就會知道。」
沈秋楠依然住在帳篷里,只不過多了一張床,一床被子一只碗。他像孤立于另一個世界的人,每天除了趙蝶,歐陽松及那只小沙鼠光顧外,就只有沙漠的風不停拍打這頂小帳篷。
在後勤打了三天雜,沈秋楠慢慢了解到,這群石油人在這片區搞地質調查,並不是天天跟原油打交道。他們通常清晨帶干糧出去,傍晚才回來。成天在戈壁荒漠上作業。
去上工地的第一天,趙蝶早早過來喊沈秋楠︰「起來了,起來,跟我上工地。「
「干啥?」沈秋楠在帳篷里正用饃饃喂小沙鼠,趙蝶在外一喊,小沙鼠吱地一聲溜進了沙洞。沈秋楠撩開門簾︰「進來吧。」
瘦瘦高高的趙蝶穿了身工作服,上衣有些寬大。她描了彎彎的眉。涂了紅紅的嘴,沈秋楠有些不忍看她。
「是不是不好看?」
「當然,這不是烏市,你涂給誰看?」
「給你看。」趙蝶玩世不恭地笑。
沈秋楠懶得理她,趙蝶戲法似的掏出兩支煙,遞給沈秋楠一支︰「抽支,解解悶。」
沈秋楠斜睨了一眼︰「我不想自殺!」
「別那樣斯文,你得學著自我解月兌。」
「有這樣解月兌的嗎,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女孩子抽煙。」
「喲!」趙蝶吃吃地噴出個煙圈︰「討厭抽煙?現在滿大街的女孩子都抽粉。知道粉嗎?抽了以後,就從這個牆角飄到那個牆角。好過癮。」
「看你那得意勁,吸很麻煙光榮啊,那是毒呃!」
「我要上工地了。」沈秋楠不想再爭辯下去。他起身就往外走,到門口愣住,回頭找上一句,「真不知道你爸媽咋教你的!」
「喂------」趙蝶追上來,彎眉因氣惱蹙成一團,「啥意思,罵我把我爸媽扯到一塊。你有沒有良心,你這條命有我一半哎。」
沈秋楠停下腳,無奈地說道︰「放心吧,我以後會還給你的,只求你別經常煩我。」
「我煩你------我煩你------」趙蝶氣得泛出淚花︰「連你也覺得我煩人,我真的那樣煩人嗎?」
「好了------好了------」沈秋楠走過來,「說你一句就哭,真是沒長大。」
「誰說我沒長大!」趙蝶抬手抹淚,一副不甘示弱的樣子,「告訴你,本小姐從十六歲就闖蕩社會,還是火車站有名的蝴蝶幫幫主,沒長大的是你,哼!」趙蝶說完甩著大袖子惱怒而去,沈秋楠望著她背影只得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