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雲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迷路的一天,似乎覺得老天爺正在跟他開一個可怕的玩笑,鬼使神差般,驅使著他跟如萍在這森林里瞎轉悠了五天。他那二十年來在腦海里繪制銘刻的方位感,自秋楠媛媛他們五個失蹤以來,竟在焦灼與忐忑里消失殆盡。這些天他沒哪一晚睡過安穩覺,派出去尋找的人都回來了,除了找回一台測量儀器,別的一無所獲。如萍一天都要往隊部跑好幾次,問他要女兒。窩著一肚子火,他最終與張天干上了。
「我要一台車,出去找人!」沈秋雲在隊部會議上說。照往常,他的話沒人敢不听,現在不同,張天從來是個不服輸的人。
「工作剛走上軌,車輛忙都忙不過來,不能派空車出去?」張天面露不悅。
「那五個人咋辦,讓他們在外面餓死,困死?」
「我們又不是沒找`````````」
「找到沒有,沒找到就打算不找了?」
「我沒說不找``````````」張天極力辯解,「我看是不是請部隊出動直升機找找看-------」
「看個屁!這麼多天,你們不急,因為他們不是你們的親屬是不是,告訴你們,如果這五個人找不到,包括我在內,誰都別想在這個隊再混下去!」
會議室頓時沉悶下來,沈秋雲在眾人窒息般沉默中氣氣咻咻地離開會議室。他來到食堂,把全隊一百號人吃的饅頭搬上豐田車,灌滿三桶開水,裝上一桶柴油,然後拉著如萍就上車︰「走啊,你不是要找女兒嗎?」他大聲地吼,像一頭要發瘋的獅子。
五天來,兩人很少說話,在茂密的胡楊林里,只要車能跑開的地方,沈秋雲都要開車進去,一探究竟。走進死旮旯林里時,就把喇叭按得滿天響,再扯開嗓子高喊幾聲。餓了,就啃兩個饅頭。渴了,喝上幾口冷開水。夜晚睡覺,沈秋雲就抱著薄被褥到車後廂,把駕駛室留給如萍。這樣一窩就是一晚,第天清早醒來,雙腿不堪卷曲,麻木難以伸開。
豐田白s 的車蓋因刮蹭變得斑駁失s ,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凹坑,車後廂也被撞得變了形,那是頭天晚上倒車時,黑燈瞎火里撞在了樹桿上。森林里的胡楊時密時稀,偶爾遇上大裂溝,車又不得不擇道而行。沈秋雲兩手牢牢抓住方向盤,雙眼緊盯前方,耳畔不時傳來樹枝敲打車體聲,加上顛簸不堪的雜音,令他不勝煩憂。數天來,他一直疲于奔命在林海,胡穿亂躥有之,陷入絕境更不鮮見,著急一出虛汗,往往要濕透兩層工衣。
若大的林海到哪里去找他們呢?沈秋雲開始後悔不該把秋楠留下來。更不該答應父親讓他到x nji ng,若不是對父母長久負疚的那根神經在作怪,怎麼會有現在這樣的事發生?沈秋雲不敢深想,秋楠,嬡嬡他們失蹤多少天,也不敢去搬指頭算。他一向認為自己冷靜老道,可這一刻,他那六神無主繃緊的弦,惶惶無依,隨時就要斷裂,就要爆炸。他急切地想找到他們,卻又異常害怕看到一種可怕的結果,一個是自已的親弟弟,一個是養育了快二十年戰友的女兒,這兩份濃濃的情感揪住了他的心,他隨時都願意用生命去換取他們新生的光明願景。
一陣劇痛從他月復部爆發開來,他剎住車,用手頂住疼痛的部位。他知道那是胃在痙攣,胃的老毛病又犯了。原以為鑽心的疼痛稍縱即逝,料不到拼命抵御後,痛感頗為沉長,像誰在用刀一塊一塊割著他的胃部。
「喂,你怎麼了?」駕駛室內,一路沉默寡言面容憔悴的如萍推著他的肩急切的問。
沈秋雲沒有回答,他憋足勁,臉由青變紫,汗也大顆地滴落,終于忍受不住,他推開車門,捧著月復部踉蹌在地。
如萍跟著跑過來,一臉的驚慌︰「喂,是不是胃痛,快躺下,我給你按穴位!」
沒有力氣再拒絕了,他只得忍痛躺下,任憑如萍從中脕穴按壓到足三里穴--------若是以往的胃痛,他會輕易地忍忍佯裝挺過,絕不會讓一個女人在他身上肆意擠壓,多少年了,他沒讓一個女人挨過他的身,其中包括秀。
胃痛奇跡般消退,渾身放松了下來後,他覺得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被遣了回來。他坐起低眉喘息,如萍一邊替他擦汗,一邊遞上水︰「喝點吧,這水不冰。」
沈秋雲沒接,雖心藏感激,他還是本能的拒絕了,他的內心,沒有女人的腳印。
「你怎麼搞的,胃痛到如此嚴重,也不去醫治一下!」
「有啥好治的,自己注意一下飲食不就行了。」沈秋雲淡淡如常。
正午,太陽在樹冠星星點點散sh 下來,密林ch o濕悶熱。如萍月兌下牛仔上衣,扔在車上,上身只穿了件很薄很柔的白s 短裝,顯得年青而豐腴。
如萍又從樹林里撿來一些干樹枝,用沈秋雲的火機點燃。
「干啥?」沈秋雲迷惑地問。
「你胃痛,又不能吃冷食,我烤上幾個熱饃饃給你。」
沈秋雲不拂她意,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看著如萍,當他驀然看到蹲下的如萍露出那條雪白深凹的r 溝時,便慌亂地轉眼去 向四野,頓時的不自在令他悚然心跳,但只一瞬,很快便過去了。
饃饃很快烤好,黃亮亮地,如萍拿到沈秋雲面前︰「吃了吧,很香的。」
的確很香,沈秋雲頓時胃口大開,他一連吃了三個︰「你咋不吃?」
「我重新烤!」
兩個人又不再言語,林子靜下來,如萍專注地烤著饃,沈秋雲突然很想同她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自她與趙東海離婚後,愈發清麗動人,如果不仔細留意她眼角至密的絲紋,根本道不出實際歲齡。她依舊留著當年那樣的短發,只不過現在有綹兒零亂。沈秋雲很想去幫她梳理那絲亂發,當他抬起那雙粗糙的大手,禁不住顧手自憐,唉!兩個人都不是當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