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將軍,點心要趁熱吃才好吃,茶也要趁熱喝才好喝。」小太監將頭低的更低了,輕聲說了句。池厲熠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抬頭一看,瞳孔里就倒映出了君姬洛那張俊美的臉。
鎏金的香爐里燃著裊裊的白煙,使整個殿里都充斥著一股淡淡的麝香味禾。
池厲熠手上的狼毫筆輕抖了抖,一滴墨水滴落在紙上,渲染開來。
君姬洛將頭又是一低,又重復了剛才的那句話,「池將軍,點心要趁熱吃了才好吃,茶也要趁熱喝才好喝。」幽暗的眸瞳里有流光閃過。
池厲熠雙唇一抿,很快的收回視線,手上的狼毫筆又在字帖上運行著。身穿小太監衣服的君姬洛向池厲熠行了個禮,便躬身退下。
走到殿門口時,門口兩個負責看管的侍衛還依例搜了身。在確定小太監沒有帶出什麼可疑物品後,兩人才放行讓君姬洛離開。
君姬洛在听到殿門闔上的聲音後,才放下了手上的狼毫筆,將目光落在擺在書案上的點心和茶壺。往殿門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後,池厲熠伸手去模了模茶壺和點心。茶壺里的水是熱的,可點心瓷碟兒里盛放著的點心卻是沒有溫度的。
池厲熠雙眼眯了眯,將碟子里放著的糕點拿起來掰成兩半,可在掰到最後一塊糕點時,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眼角的余光又讓他看到鋪在瓷碟兒上一塊油紙。他眼珠子一動,端起茶壺,將茶壺里的熱水澆到那張油紙上。
沒過多久,油紙上被熱水澆過的地方漸漸的浮出了黑色的字跡來。池厲熠心里一繃,又端起茶壺在油紙上來回的澆著熱水妲。
油紙上寫著的字體清晰悉數的浮現。
「明日糕點有毒,速吃!三日後,來取尸!」
池厲熠默然的將手上的那張油紙放到蠟燭上點燃,油紙燃起,在池厲熠的肅然的臉上襯出橘紅色的紅光,池厲熠眼里有精睿的光一閃而過。
夜色里,君姬洛從池厲熠的寢殿里退下來。他在宮牆里繞了幾圈,最後閃身停在一座廢棄的宮殿前。他輕咂了咂唇,腳尖一點,就輕飄飄的落在牆頭,進了宮殿的內院。
內院里,早有一個和君姬洛穿同樣樣式衣服的小太監在等著他。看到君姬洛,那個小太監俯身跪下。君姬洛伸手往袖子里一掏,拿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然後交給小太監。
小太監接過小藥瓶後,便匍匐在地不敢再亂動。
「明日,你把藥瓶里的藥粉加入池厲熠的點心里。」君姬洛輕睨了小太監一眼,命令道。
小太監朝君姬洛磕了一個響頭,應了一聲「喏」字。
君姬洛身子往前一傾,伸手輕拍了拍那個小太監的肩膀,「運來,你在陳國皇宮幾年了?」
「六年了!」那個被君姬洛喚成運來的小太監錚然道。
君姬洛嘆了口氣,「本督向你保證,你走後,你家中的弟弟妹妹一定不會再受窮了。本督會讓人照顧好他們的!」
「小的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願九千歲能讓運來家中親人不再受窮。」運來又非常鄭重的給君姬洛磕了三個響頭。君姬洛又和他說了一番話,這才讓他離開。
月色幽幽,天上掛著一輪殘月。
君姬洛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原地等了小片刻。大概兩盞茶後,他腳下的那一片土地就有窸窣的聲音傳來。君姬洛嘴角輕輕一撇,側耳傾听了一番後,便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撬開他面前的青石磚。青石磚下,冒出一顆人頭來。
包行孫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滴溜溜轉,看到君姬洛,他非常自豪道,「九千歲,按照您給的圖,我挖了條到那個女人床榻下的地道。我已經把你要交給她的那封信給她了。那個女人說她現在生不如死,只要九千歲您能讓她離開陳國的皇宮,她什麼都願意听你的。」
君姬洛滿意的點點頭,迄今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
包行孫去見的那個女人是夜梟玖之前深愛的女人。傳說夜梟玖曾經為博她一笑,散盡千金。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後面被夜梟玖給軟禁了。這次,他要成功救出人,還得那個女人搭一把手。
時間飛快,第二日。
風寒藺正在勤政殿里和夜梟玖的幾個心月復商談著大事,這時便有一個太監急沖沖的跑了進來。因為跑的太快的緣故,中間還趔趄了幾下,差點摔倒。而等他跑到風寒藺他們面前跪下後,他顫巍巍的對風寒藺稟告道,「國師,大事不好。池厲熠父子兩……中毒了……」
「什麼?池厲熠中毒了?」風寒藺全身一震,起身揪起跪在地上的太監。風寒藺瞳孔猛烈的收縮道,「到底怎麼回事?」
「國師,你們快去看看吧,不然那個池厲熠可能都挺不過去了。」太監被風寒藺身上透出的駭人氣息所撼,哆嗦著說道。
風寒藺扔下手上的人,手握著一個拂塵,急忙趕到池厲熠被關押的寢殿。一到池厲熠的寢殿,發現殿里早有御醫在為他們父子診脈
了。
池厲熠臉色蒼白,嘴角還有一抹黑色的鮮血溢出。而他身側的池恆柳,情況更加的糟糕,臉色蒼白,鼻孔流血,四肢不停的發 抖動。
「怎麼會這樣?是誰給了他們毒藥的?」風寒藺憤怒的朝池厲熠吼去。大殿里,跪著了一地的太監和宮女,人人顫抖,卻沒有人敢回答風寒藺的話。
池厲熠歪靠在一張有扶柄的太師椅上。在看到風寒藺到來後,他抬起頭,用涼薄到極點的目光戲謔的盯著風寒藺。
「你不用嚷了,給我們父子兩偷送毒藥的那個小太監已經服毒自盡了。剩下的跪在這殿里的人都是無辜的。」
御醫忐忑的為池厲熠診完脈後,慌忙的給風寒藺跪下,將他診脈的結果如實的告訴給了風寒藺,「國師,池將軍和池小將軍都中毒很深。恐怕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了。」
「皇上怎麼養了你們這幫廢物?」風寒藺聲音森然可怖,抬起腳就往御醫的身上用力的踢去。御醫被他踢倒在地,可又被他的威嚴所懾,不停的向風寒藺磕頭謝罪,「國師息怒……」
池厲熠爽朗的一笑,淡然道,「風國師,雖然咱們沒有同侍一主,但看在我師父的面子上,在我們父子死後,你能把我們父子兩的尸體送回蕭國嗎?」
「不能!」風寒藺高聲的拒絕道,「池厲熠,你要是真的就這樣死了,我就把你們父子兩的尸體拿去喂狗。你好歹是蕭國的戰神將軍,如果死後葬身狗月復,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所以,你要是不想死的太難看。就不要死!」
風寒藺腳一抬,就踢向跪在地上的御醫身上,紅著眼楮吼道,「快把這父子兩給我救活,不然的話……本座就砍了你的頭!」
苦逼的御醫被風寒藺的威脅嚇到了,慌的從地上爬起來,重新給池厲熠父子兩救治。池恆柳蒼白的唇瓣此時已經呈現為黑紫色了,四肢不停發 的他難受的捧著自己的肚子,那張溫潤爾雅的臉上現在也滿滿的都是被疼痛折磨後的褶紋。
「恆兒,上陣父子兵!哪怕是陰曹地府,爹也會陪著你的。所以,你不要怕!」池厲熠伸手握住池恆柳的手,父子兩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嘴角以同樣的弧度向上揚起。
更多的御醫被風寒藺喚來。可是沒有一個御醫能夠有把握救好池厲熠父子兩。風寒藺給池厲熠佔了卦,可卦象顯示的是池厲熠並無性命之憂。
「池厲熠,老天不讓你死,你怎麼都死不了的!」風寒藺冷漠的對池厲熠留下一句話。池厲熠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喉腔里便涌出一股嗜血的腥味味。
池厲熠瑩白的牙齒早就被鮮血染紅,他笑著道,「我池厲熠的命重來都是我自己的。我想死的話,沒有人可以阻擾我的!」
場上的局面本就已經非常混亂了。可又有太監慌忙來報,「國師,不好了。茗妃娘娘不見了!」
茗妃娘娘就是之前集夜梟玖玖萬千寵愛為一身,後面有被夜梟玖囚禁的女人。這個女人之所以現在還能存在,那是因為每次夜梟玖每次心情不好,需要找人發泄時,茗妃便成了他的出氣筒。
之前他有多愛這個女人,現在就有多恨這個女人。
現在,這個一直被囚禁在冷宮里的竟然不見了。風寒藺第一時間便是吩咐宮里的小廝快點去找。可將今天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回味一下後,他的雙眼狡猾的眯起,回頭看了看池厲熠和池恆柳。怎麼有些事情平時不發生,要發生就一起發生?
世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池厲熠對上他懷疑的目光,虛弱的勾唇輕笑了笑,嘴角邊溢出的鮮血也滴答答的落了一地。風寒藺看著這樣的他,心里終究還是生出了一絲不忍。
恨鐵不成鋼道,「你以為你跟你兒子這麼一死,就太平了?告訴你吧,陳國大軍的鐵蹄總有一天會會踏破蕭國的皇城。到時候這天下的一切都姓夜了。而你所忠誠的皇帝,就會變成一個笑話。池厲熠,如果鬼魂之說是真的,你會後悔你今天的選擇的?」
池恆柳溫雅的臉上已經如死灰般的沒有生氣了,他掙扎著和池厲熠說了許多的臨終話,父子兩見慣了生死離別。可當他們自己要面對死亡時,這兩人終究也不能免俗的抱頭大哭起來了。
最後,被譽為蕭國戰神,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池厲熠和他的而至池恆柳中毒身亡。御醫在兩人死後還特地遵囑風寒藺的命令,仔細的為這父子兩檢查了身子。
然則,種種跡象表明,池厲熠和池恆柳的確是中毒而亡。兩人沒有呼吸,吐出的鮮血又都呈現黑紫色,再加上已經沒有跳動的脈搏,這一切都只能證明這兩人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風國師,要怎麼處置池厲熠父子兩的尸體?」有太監上前恭敬的問道。
風寒藺走到池厲熠身前,高高在上的俯瞰著已經死去的他,始終是不敢相信昔日還和他稱兄道弟的人此時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了。
「找兩個上好的棺材,為他們父子兩裝殮入尸,再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將他們埋了吧!」
風寒藺說話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傷悲。
不過,他心里多少是會埋怨池厲熠的不知好歹的。作為陳國的國師,他私心的不想把池厲熠的尸體送回去。他要讓埋在陳國領地的池厲熠知道,在他這個國師的輔佐下,風寒藺會帶領陳國人吞並蕭國,成為這片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
至始至終,他的選擇都沒有錯。錯的是池厲熠和他已經死去的父親。當年他從陳國叛逃,他的父親還跟斷絕了關系。而池厲熠當時也沒少落井下石。
這兩個迂腐的人,死死守著蕭國的疆土,可這天下,是能者得之的。慕容若鴻顯然沒有帝王之氣。而夜梟玖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風寒藺並沒有待很久。日理萬機的他現在多的是事情要做。他再把池厲熠父子兩的後事交給管事的太監後,便離開去處理茗妃的事情了。
三日後的夜里。
黑漆漆的陵園里,有烏鴉在夜里發出淒厲的呱叫聲,呼呼的冷風吹過,將陵園旁種著的樹木吹的東倒西歪。
夜色里,君姬洛手里握著一顆晶瑩透亮的月明珠走在夜色里。明亮的光線將他那張俊美的臉映照的魑魅。今晚的他身上穿著黑色織錦大衣,腳上蹬著一雙同色的長靴。因為白天下了雪的緣故,所以他從雪面上走過時,便會發出細微的聲音。
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僕從,這些人左手提著一盞燈,右手拿著鐵鍬。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段路程後,終于在一處新落成墓碑前站定。
「九千歲,就是這里了。池將軍就埋在這里。而隔壁那座簇新墓冢就是池公子的。」一個身形瘦小的人指著面前剛剛落成不久的墓碑。
君姬洛借著昏暗的光線看過去,墓碑上只簡單的刻著「池厲熠」三字。而且從墓冢的規格還有修葺的
用料上看來,這個墓冢都不是很上檔次。
「時間不早了,可以挖了。要不然讓他們兩個大活人在棺材中悶的太久,出了事情就不好。」君姬洛輕聲命令。
而有了他的命令,其他幾人自然揮舞起手上的鐵鍬開始挖。君姬洛側身而立的站在墓冢身側,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呱呱……」一只烏鴉飛了過來,停在他們不遠處的樹枝上呱呱的亂叫著。
天上的月亮躲進雲層里,又很快的露了出來。
半個時辰後,池厲熠和池恆柳的棺柩就被挖了出來,並放成一排。
「好了,可以打開棺材蓋了!」不知道是誰嘟嚷了一聲,便立刻有人拿起鐵鍬去撬棺材蓋。夜色下,池厲熠和池恆柳安靜的躺在棺材里。
「啪!啪!」一陣清脆的鼓掌聲突然在廣闊的陵園里響了起來。君姬洛極淺的勾了勾嘴角。
「嘖嘖,蕭國大宦官九千歲果然夠陰險、夠狡詐的。讓池厲熠和池恆柳詐死……本座差點就被你給騙了過去了。」風寒藺的聲音清晰的回蕩開來。
君姬洛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了風寒藺,還有在他身後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
風寒藺目光戲謔,借著夜色,看向對面的君姬洛,「嘖嘖,今夜可是好戲連台了。蕭國的戰神將軍、蕭國的九千歲……這兩人都將葬身在此地了。在本座以後的人生里只要回想今晚的事情就會非常的開心。」
君姬洛吃吃一笑,雙手負手而立,「風國師,別高興的太早了。你真的以為你很睿智嗎?咱們兩之間,還指不定誰玩誰呢?」
風寒藺冷笑,「君姬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國主和本座早就知道你暗中潛入陳國的事情。我們之所以按兵不動,等的就是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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