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說……很高興認識你,小姐,我以為你願意多個朋友。」
絡腮胡子有些尷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少女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更別提和他握手了——與這個相比,把他的手咬掉倒是更有可能。「這里的燻肉很好吃,不是嗎?」他換了個話題,指著少女身前的那盤燻肉,有些驕傲的說道︰「有人說,食物的美味來源于調味料和烹飪技術,而這里調味料一直是由我負責供應的,保證干淨和純粹。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一些品質不錯的胡椒粉和……」
「離我的食物遠點!」(惡魔語)
少女不耐煩的推開了他的手臂,從盤子中抓起最後幾片燻肉,放在嘴里大嚼起來。擋在食物和自己之間的東西總會讓她輕而易舉的憤怒起來,哪怕擋住自己的東西可能比食物本身還要好吃。
原來她是說蠻族語的。絡腮胡子有些泄氣,看來自己這次要賭輸了。如果連交流都無法正常進行,又要怎麼問出她的名字呢?「你好?」他試探著用自己略微懂點的一種蠻族語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愚蠢的人類。
少女的主人抬頭望了一眼正在努力找話題的人,低下頭繼續擺弄那些幾個小時前弄到的銀幣。他已經下令讓少女抑制攻擊**了,不過,由于種族的特性,少女總是會很容易的生起氣來。和大多數的少女不同,在她生氣的時候,寬厚的肩膀和信誓旦旦的保證可澆熄不了她的怒火,唯一能熄滅怒火的就只有鮮血……
……亦或者又一次能夠帶來足夠震撼的「攻擊」之類的。
這些原本帶著血的銀幣被清潔術弄得干干淨淨,總共有一百多枚,被分別裝在兩個袋子里面。在平民中也算一筆巨款了。銀幣將會是誘導目標離開營地的最佳選擇。沒有哪個雇佣兵會反對高價雇佣吧?就算不是雇佣兵,只要他有理由接受雇佣,那就不會再回來了。
旅人的最後一個同伴回到了桌子前,手里拿著四大杯麥酒,還有一盤剛剛離開燒烤架的烤肉,肉塊下面還鋪著一些生菜和蘿卜丁。她的臉很普通,屬于那種轉眼即忘的類型,說不上難看,卻也說不上漂亮。她穿著一身普通的戰士服裝,不過,從類型上來看,明顯是男式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線條也和這件衣服的輪廓差不多。
典型的,除了臉之外都和男人差不多的女戰士。
幾個有女兒的酒客不約而同的決定,堅決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拿起劍,走向戰場——那完全是一條不歸路,無論是對于生命還是對于身材來講!
「吃吧。」
她看了一眼正在找話題搭訕的絡腮胡子,把烤肉放在桌面上,用惡魔語對坐在桌邊的少女說道。
果然是那個蠢惡魔的忠心爪牙,就連說話都那麼像。少女在心中詛咒著自己的同伴趕快被食物噎死,手上卻毫不猶豫的把烤肉盤拽到自己旁邊,用手直接拿起一塊還很燙的烤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無論因為什麼,總不至于和食物過不去吧!
尷尬程度已經接近頂點的絡腮胡子並不打算認輸。他很自然的轉過頭,用同樣標準的微笑和姿勢對剛剛在桌子邊坐下的女人問道︰「你好,美麗的女士,能請問一下你女兒的名字嗎?」
女兒?
魅魔沿著絡腮胡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在快速消滅烤肉的達莎,她的外表幾乎和一個人十幾歲的人類女孩相差無幾。看起來她已經打算把心中所有的不滿都轉化為食欲了,還好她的腸胃繼承了地獄犬的特點,消化迅速,轉化即時,而且伸縮性極大。一些戰斗中留下的小傷口也可以皆由食物提供的營養而彌補,事實上,因為已經吃掉了足夠的食物,那些守候在外面,已經徹底認同達莎首領地位的地獄犬身上幾乎已經看不到受過傷的痕跡了。
這一有趣的問話很好的勾起了魅魔的惡趣味。她先是回頭看了看杜因的反應,然後掩飾著笑意,板起臉來說道︰「她不乖。」
「恕我冒昧,女士,這和她的名字有什麼關系嗎?」絡腮胡子決定充分發揮自己的人格魅力,盡量快的完成賭約。他還不知道自己引以為豪的「經驗」在魅魔眼里有多可笑。
「當然有關系。她不乖,而名字是獎勵,乖孩子才有名字,壞孩子沒有。壞孩子要被懲罰,我懲罰我的女兒,天經地義。」魅魔竭力模仿著一種古怪的口音,以避免話語中泄露出那種抑制不住的笑意。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總會讓惡魔們感到高興,根據某個惡魔的研究顯示,經常干些壞事有助于惡魔生物的身體健康——這和部分智慧生物每天都需要笑上個幾分鐘一樣。
隨後,還沒等絡腮胡子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魅魔就用惡魔語快速的重復了一遍自己和絡腮胡子的對話,並且歪曲了其中大部分內容。仿佛絡腮胡子剛才不是在詢問少女的名字,而是在詢問少女是不是自己和主人的女兒,而自己回答他猜錯了,少女其實是自己撿來的孩子,音量剛好能讓當事人清楚的听見——
誰會是那種混蛋的女兒啊!
少女頓時捏碎了手中的那最後一塊烤肉,憤怒的站起身來,想要把那個討人厭的人類變成自己的下半頓晚餐。絡腮胡子仍舊不知所以的站在原地,在他看來,自己面前的女人只是在把剛才的對話翻譯成少女能听懂的語言,而不是用心險惡的挑撥少女的攻擊**。
少女的主人當然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生,然而,在少女的主人想辦法阻止她之前,另外一個人卻起到了意外的作用——一個年輕的,帶著一頂可笑的鐵桶盔的冒險者。
「離那位小姐遠點!」
他大踏步地沖向絡腮胡子,幾乎把這個毫無防備的中年男人撞了個跟頭。他就連在吃飯時都帶著那頂鐵桶式頭盔,但他既沒有穿著盔甲,也沒有佩帶著長劍。他身上唯一的武器恐怕也就是那頂頭盔了。在遇到敵人的時候,他可以把那個笨重的鐵疙瘩拿下來,砸向敵人,或許還真能打中某顆倒霉的腦袋。
三周前,一場大火摧毀了這個年輕人的家,還有他的希望。他本打算去當一名騎士侍從,以後好有機會成為一名光榮的騎士的,這一切都隨著那場大火化為烏有。
從廢墟中挖出來的這頂祖傳的騎士頭盔幾乎是他最後的希望了,他盼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自由的冒險者,立下偉大的功績,然後由國王親自授餃為騎士——不過這三周來他最經常做的事情是幫人搬貨物和清理桌面和地板上的污垢。
先是看似正常的交流,然後是意義不明的低語聲,接著就是少女暴怒而起……簡直是最普遍不過的情況了!那個絡腮胡子肯定是看上了少女的美貌,但她的家人不同意,絡腮胡子試圖用威脅和誘惑作為達成目的的方法,她的家人或許妥協了,但少女卻始終不肯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財富,最終決定拼死一搏……
無論這個年輕人的劍術怎麼樣,他的想象力倒真是不錯呢。
「無須害怕,小姐,每個人都有選擇自由的權利,而你的騎士將會確保這一切的發生!」
未來的騎士擋在少女身前,阻止了她沖向目標的去勢,而少女與外表不符的沖擊力卻把他撞倒在地上。「噢……我可憐的腿……」鐵頭盔申吟著倒在少女腳下,然後被無情的踢開,滾向其他人的腳下,引起一陣哄笑。如果不是少女現在已經不那麼饑餓了,恐怕他的下場會更加悲慘。
「你瘋了嗎?」絡腮胡子揉搓著自己差點被撞碎的後腰,對趴在地板上的「騎士」大聲吼道︰「我只是在問她的名字,你卻差點殺了我!」
「……我告訴你,你要是和那些吃人的怪物近距離接觸,你也……發生什麼事了?」
正在和其他酒客吹牛的小商販布瑞德注意到其他人的哄笑聲,他循著笑聲的源頭望去,正好看到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的鐵頭盔和一臉莫名其妙的絡腮胡子——還有那位似曾相識的少女。酒精讓他一貫精明的頭腦稍微變笨了一點。他又灌了一口麥酒,仔細的思考了一會,才猛然發覺似曾相識的原因。
它們追到這里來了!
驚恐瞬間蔓延到了小商販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他本能的認為,這些怪物是沖他來的,而且肯定會把他斬草除根。他立刻丟下了酒杯和幾枚銀幣,鑽入人群,擠向酒館門口,並不斷在心中像剛剛信仰了半周的曙光之神祈求幫助。當然,神沒有應答這個還遠遠算不上誠懇的信徒,但他還是安全的擠到了酒館門口,而且沒有被任何人所注意。
如果說這給小商販布瑞德帶來了希望的曙光,那麼趴在門外的四頭野獸就是差點直接把他打入地獄的噩耗——盡管它們只是趴在那里,似乎已經睡著了,心中對這種東西擁有深刻認知的小商販還是縮回了已經伸出大門的一只腳,乖乖的在酒館角落里找了個座位。
它們就在這里!它們就在這里!他要了一大杯麥酒,兩口就喝了大半杯,但酒精掩飾不了他的恐懼和顫抖——除了向神祈禱之外,他已經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地獄犬的最大阻擊數量大概有十五個人類左右,如果攻擊更多的目標,那就很難保證沒有人逃走了……看來有必要去較遠一些的地方,以取得地形優勢,只有這樣才能用少數地獄犬盡量多的殺死這些身體健壯的人類。
杜因決定了最終作戰計劃,隨手釋放了一個法術阻止住地獄犬少女想要撲上去吃下半頓晚餐的願望,然後給正在微笑著觀看事態發展的魅魔傳達了自己的命令。
此時,絡腮胡子和他的朋友已經準備好和鐵頭盔打上一架了,而鐵頭盔也不甘示弱的抄起了椅子,準備來一場酒館斗毆。在戰斗爆發之前,魅魔及時的走到了他們中間,手里拿著一個裝滿銀幣的錢袋。她動作夸張的打開了錢袋,隨手向把十多枚銀幣扔在了桌面上。突然站到二人中間的陌生人不僅打破了一觸即發的局面,銀幣掉在桌子上的聲音還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有哪個健壯的小伙子準備去和野生動物干一架嗎?」她擺出了一副要雇佣護衛的架勢。「我們需要很多的壯小伙子參與!報酬豐厚又足夠危險,只有那些經驗豐富的人才能活著回來!」
近似實話,但仍舊是謊言——不會有人回來的,一個也不會有。當然,這也可以被理解為那些人的經驗還不夠豐富。畢竟惡魔生物的壽命普遍比人類久上很多,在這漫長的生命中,他們積累的經驗也遠遠超乎普通人類的想象……
「佣金豐厚就行。」
一個正在小口抿著麥酒的雇佣兵放下酒杯,抄起了座椅邊的長劍。他的幾個同伴也默契的這麼做了。「什麼時候出發?」
「還有我還有我!」
鐵頭盔爭搶在很多人前面報了名。既能加入一群雇佣兵,進行一直期待著的冒險,又能和那位美麗的少女同行,何樂而不為呢?這麼想著,他回過頭,發現那位少女正站在原地,面色潮紅,雙手在臉旁邊撕扯著,仿佛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嘴巴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