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成為神?……」
「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頑強的意志讓死靈法師很快做出了決定,她能夠活過一百多年的時間可不僅僅是因為半生半死的奇異身體狀態。她擺月兌了惡魔領主的誘惑,進而繼續擠壓著手中的裂縫,持續噴涌著的神力仿佛無所不能。
剝離感已經不僅是一種感覺了,它開始真切的作用于現實。排斥力吞噬著杜因的身體,同時吞噬著他的力量。依賴持續施法的探測法術已經被迫停止,術士來源于自身的力量都在神力下遭到禁錮。「你做出了最愚蠢的選擇!」惡魔領主的聲音已經變得越加模糊,語氣中也透露出了明顯的焦躁。「法師,你認為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嗎?你認為這能阻止我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死靈法師的眼球已經看不到其他東西了,她死死的盯著手中被擠壓成一團的裂縫,把全部精力集中于此。「但我知道你們會給整個世界帶來災難。無論是生者還是死者,都必須竭盡全力把你們趕回老家!」
可惡的法師!
來自靈魂中的痛楚讓杜因的身體顫抖起來。他失望的看著自己的左手,白光從那里開始閃耀,瞬間吞沒了他的手指,還在不斷繼續向上蔓延。強制剔除規則不會開啟一條位面通道,而是會徹徹底底的,把被排斥者直接擠出這個世界,送回到進入到這個世界之前的位置。對于杜因而言,這個位置意味著楠-阿諾依堡壘,被敵人佔據或者是被曾經的朋友佔據的地方。
他們已經在那里等著我了吧?或許是扔進熔岩河中心,或許是被干淨利落的撕成小塊,或許是重新以炮灰的身份扔回戰場,他們還能想出什麼別的刑罰?
排斥力消失了。
毫無征兆的,在杜因決定接受現實,準備被強行送回去的時候,排斥力消失了。消失的干干淨淨。靈魂的鏈接暫時還沒有中斷,透過那正在合攏的裂縫,杜因發現了神術,下馬的騎士,還有鋒利而沉重的雙手巨劍。
戰斗中的聖殿騎士是出現在杜因視野里的最後一個影像。他看到那個身上沾有許多血跡的女性騎士揮舞著巨劍,擊退自己身邊的死靈,還發出了一個神術襲擊努力維持儀式的死靈法師。半死者的咒罵聲和聖殿騎士的怒吼聲混在一起,巨劍劈砍著想要保護主人的邪惡奴僕,骸骨戰士在聖殿騎士的神術和劍刃下像陽光下的積雪般不堪一擊。
就是這些正義的戰士們打斷了法師的邪惡祭祀。
隨後,鏈接中斷了,排斥力也徹底化為無形。被禁錮的力量重新涌出,術士重新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一切仿佛都已經恢復到了五分鐘前。杜因頗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正冒出幾個新氣泡的熔岩湖,險些認為這是死靈法師的又一個詭計。
「伽娜?」他的聲音出現在魅魔耳邊。「剛才……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一些小精怪用肢體語言對某種未知的威脅表示恐懼,主人,地獄犬在那個時候也安靜了下來。」正在催促小精怪返回工作崗位的魅魔停下腳步,如實回答道︰「我感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很令人難受,就像被扔進了惡心的泥漿里面。」
「有沒有傷亡?」
「它們都很好,主人,只是仍舊有些受恐懼的影響,您可能會想要一些合適的監督者來督促它們干活。」魅魔很自然的把思緒重新放到提升勞工工作效率上。
她感受到的排斥力很低,只有惡魔領主的千分之一。大部分排斥力量都是針對杜因而來的,感知能力較弱的牛頭人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只是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為什麼會突然感到虛弱。有幾個牛頭人甚至沒有去思考虛弱感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因為它們現在很忙。
當肌肉突然感到無力的時候,這幾個牛頭人們正在搬一顆剛剛被砍倒的樹。同時月兌手的後果就是剛剛被抬起來的木頭又滑落了下去,正好砸在這幾個收集者的腳上,險些砸斷骨頭。沒錯,它們的蹄子很硬,但幾百公斤的木頭可不是輕飄飄的羽毛。
在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牛頭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音量類似的痛呼聲。
「你們在干什麼啊?」體格最壯的牛頭人惡狠狠的從鼻孔噴出一口氣,吼道︰「為什麼要松手?」「分明是你先松手的!」其他的牛頭人也不甘示弱。牛頭人總是樂于進行口頭戰斗,雖然這通常都最終會演變成肢體沖突,它們還是樂此不疲。「我發現你們松手才松手的!」「這玩意差點把我的蹄子砸扁了!……」
惡魔領主稍微松了一口氣——他的財產並沒有損失太多。「有個法師想把我們送回老家。」杜因難得的,很誠實的,沒有加入任何歪曲的說道︰「她幾乎要成功了。」
他一口氣說了下去。
「一些人類騎士打斷了這個過程,他們是那個法師的敵人,而且非常願意殺死她。這個法師很危險,她不僅僅是個法師,還是某位神的信徒。她的神可以為她賜下強大的神力。她掌握了死靈法術,還擁有一支由死靈生物組成的軍隊。如果不能盡快處理這個麻煩,她會把我們統統送回原來的位面,去接受審判——不包括那些從其他位面召喚來的生物,只有我們,你和我,去面對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加糟糕的東西。」
魅魔沉默了幾秒。「主人?您是說……」她琢磨著自己的主人剛才的那些話,猜測其中是不是還蘊含著什麼其他的意義。「……有個法師打算讓我們離開?」
「不僅如此,伽娜,她會把所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生物驅逐出去,地獄犬,牛頭人,小精怪,任何東西——如果她剛才成功了的話,我們現在就已經到家了。」杜因的話令魅魔感到了恐懼,就算不用大腦思考,魅魔也知道到「家」後會發生什麼。「必須在這個法師成功之前阻止她,否則就太晚了。」
魅魔皺起了眉頭,她不想回家,更不想被人強行送回去。對懲罰的恐懼讓她的敏銳程度降低了不少,她甚至沒有發現杜因語氣中的那一絲不尋常。
「伽娜,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盡你所能的照顧好基地。我們的敵人遠遠不止來自身後的那麼點……」
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杜因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當然,這不會通過法術傳遞到魅魔的耳朵里面。排斥力在消失之前吞噬了他的整只左手,意圖在徹底籠罩他之後把整個身體一起送回出發點。然而,聖殿騎士的攻擊打斷了儀式,也促使強制剔除規則提前開始發揮效果。杜因的左手憑空從這個位面消失,被與這個位面剝離開來,被排斥力強行送回到出發點。
這實際上等于他的左手被一把極為鋒利的武器瞬間切掉,斷肢還被扔到了另外一個位面。
手掌齊根斷掉的痛苦足夠一個種族是人類的術士暫時喪失施法能力了,但種族是惡魔的術士不僅認為這無關緊要,還能冷靜的給傷口止血。惡魔的恢復能力很強,只要**還沒死亡,就算被砍掉半個身子也能逐漸長回來,不過那可比重新長出一根手指慢多了。
一只斷掉的手至少需要幾天才能重新長出來,還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對于惡魔領主而言,這帶來的挑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這讓他很是惱火。
雖然僅僅送回去一只手也不是死靈法師樂于看到的景象。
「可惡的法師。」他重復著這句話,動了動已經成為手臂末端的手腕,看著血管中的鮮血在壓力的作用下拼命向外涌,卻在盡頭被魔法力量堵回去。對于不怎麼需要手勢和材料配合施法的術士而言,一只手的缺失並不會過多的影響到作戰能力,不過疼痛總是難免的……
楠-阿諾依堡壘,廢墟。
前任領主的不戰而逃並沒有改變戰爭的結局。如同他還在這里時會發生的事情一樣,數量和質量遠遠高于守軍的進攻者徹底摧毀了堡壘,殺死了所有敢于反抗的人,許多施法者聯手釋放的恐怖法術把堡壘夷為平地,只有少量的建築幸存。大軍早已在摧毀堡壘後繼續向前進發,此時已經沿著戰線殺入了另外一個位面,還堅守在這里的只是一些零散部隊。
一只長了三個腦袋的巨大地獄犬正在廢墟中巡視,和它的同類不同,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它長了三個頭,而且相互之間有著不同的思想和性格。巨大的體型讓它長了巨大的腦袋,還有巨大的大腦容量。它並非那種只會撕咬和狂嚎的蠢貨。這只有三個頭的地獄犬不僅是一個能夠釋放法術的奇特生物,還是一位新晉級的惡魔領主。
這里就是它的新領地。
如同幾個小時前所做的那樣,它在堡壘廢墟里面轉著圈,身後還跟著幾只同樣體型碩大,卻只有一個腦袋的部下。在它悠閑的走到前任領主的會客廳廢墟(其實只是一片焦土)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肉塊突然出現在它面前的空氣中,而後在重力的束縛下掉在地上。
「這是什麼?」
地獄犬的三個頭同時低了下來,嗅著,看著,思考著。「惡魔的氣味。」其中一個頭說道。「是一只類人生物的手。」另一個頭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這是一只長得像人類的惡魔的手。」最後一個發言的頭做出了總結。「但……它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三個頭一起思考了一會,放棄了猜測。「應該把它保存起來。」第一個頭說。「按照地獄犬的方式處理吧。」第二個頭說。「全票通過!」第三個頭——也就是中間的那個頭——低下腦袋,仔細的嗅了嗅那只似乎是從施法者身上弄下來的手,伸出舌頭,舌忝進了嘴里。對比它巨大的牙齒,這只手甚至不需要咀嚼就被它咽了下去。
「無論什麼時候,永遠不浪費任何一塊肉,這是原則!」
另外一個位面,正挑剔的把直腸從食物肚子里摘出去的地獄犬少女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指莫名其妙的動了動,但她沒有在意。而後,少女完成了對食物的簡單處理,伸手擦去了嘴角那里幾乎快要流出來的唾液,開始享用自己今天的第六次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