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楓臨雨的聞鶯苑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蕭王爺慕容如歌。
青璃姑姑見蕭王爺居然意外的來了聞鶯苑,急忙和一眾侍女俯身行禮,「參見王爺!」
慕容如歌緊皺雙眉,冷聲道︰「都出去!」
青璃姑姑搭上楓臨雨的脈搏,嘆息一聲,「公主的傷又要多養好一段時間了!」習武之人,很多會把脈,查看常見的傷勢。
窗外刮著呼呼的寒風,室內也寒冷如冰,不知道過了多久,楓臨雨忽道︰「姑姑,我答應你!」語氣透著蒼涼寂寥。
公主雖然厲害,可是在感情上也只不過是一失意女子,今時今日,公主終于痛下決心,要放棄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蕭王爺,怎能踐踏公主這樣的女子的一片痴心?
楓臨雨終于恢復了冷靜,淡淡道︰「恭喜王爺!」
楓臨雨身軀驀然一僵,猛然抬頭,看向慕容如歌淡然的臉,楓臨雨自己也不知道想從他臉上看到什麼,是愧疚,是遲疑,還是什麼?
包扎好公主的傷口之後,青璃姑姑一直陪在公主的身邊,沒有多說一句話,她本不喜多言,素來性情沉穩,辦事卻雷厲風行,從無拖沓,深得西夏皇後信任,于是派來伺候公主。
是不是就是因為秦驚羽多年壓抑自己的情感,初見慕容如歌之時,那股情感被激發,便再也無法收拾殘局?
青璃姑姑備好琴,扶公主坐到琴邊。
自己雖是西夏公主,其實到了南楚這種異國他鄉,只是一個空殼子而已,真正促使梅雨晴不敢冒犯自己的最大原因,是自己是皇上御賜的蕭王妃。
他不語,楓臨雨亦沉默,他既然來了,總歸是要說的。
因為慕容如歌和梅思雪的關系,楓臨雨對梅雨晴這個看似淡雅仙子的女子也提不起絲毫的好感。
楓臨雨在內室,她已經听到了外面慕容如歌的聲音,他居然來了自己的聞鶯苑?
在大婚之夜之後這個房間他又進過一次,卻依然和楓臨雨克己守禮,名正言順的夫妻卻從未真正接觸過,沒有名分的梅雨晴卻和他有了肌膚之親,想到這里,他的心一陣微痛。
現在公主竟然答應了,答應想辦法離開蕭王府,青璃姑姑心里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傷感。
是不是慕容世家女人太少,慕容如歌沒見識過女人之間的爭斗,真正的天真柔弱之人能在波雲詭譎的豪宅內部爭斗屹立不倒?能在自己這個蕭王妃鐵腕之下,得慕容如歌寵愛不減?
楓臨雨看到他這個樣子,更是知道他要對自己說的事情不是小事,要不然,以他對自己的厭惡,哪里會委屈他王爺之尊來他不想來的地方?
只要公主自己不發話,皇後娘娘就算有此心,遠在萬水千山,娘娘也是有心無力。
現在,連這種奢望也成了幻想,是不是自己太貪心,去幻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終至今天的後果?
青璃姑姑大驚,急忙扶起公主,扶她躺在床上,憂心不已。
慕容如歌一進房就看到了這樣一幕,楓臨雨斜斜地靠在錦塌之上,正在認真地看著一本書,嫻靜如鏡花照月,幾縷調皮的長發隨著窗外的風不時地飛到她眼前的書上,擾亂著她的專注。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青璃姑姑勸道︰「無論如何,公主都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在慕容如歌眼中,楓臨雨刁蠻跋扈,無理取鬧,而梅雨晴卻柔弱無爭,他怎能不擔心這個蕭王妃會乘機對梅雨晴不利?關鍵是他又不能時時刻刻陪在梅雨晴的身邊。
楓臨雨一語不發,胸中的這股氣息終于發泄出來,整個人也如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手指再也無力抬起。
難怪慕容如歌今日會屈尊來聞鶯苑,楓臨雨知道了,他是來通知自己的。
慕容如歌想不到楓臨雨的反應在片刻的驚異之後竟會如此平淡。
他道︰「雨晴下月入府,你準備下!」
楓臨雨嘲諷道︰「蕭王府的主人又不是本宮,是王爺你自己,你這麼擔心本宮會做什麼對梅雨晴不利的事情,莫非是因為王爺對自己沒有信心?」
所以,他便提前來警告自己,不要打梅雨晴的主意,他既然娶心愛女子入蕭王府,就不會讓她受一絲的委屈。
青璃姑姑猛然一驚,復有些傷感的驚喜,公主終于答應了?
楓臨雨努力展現一個笑容,道︰「無妨,本宮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8564284
不過楓臨雨知道,能讓慕容如歌大駕親臨,必定是大事,而且對自己來說,肯定不是好事。
明知道這個絕世男子心中沒有自己,明知道喜歡上他是自討苦吃,明知道他和梅雨晴兩情相悅,自己還是希望他那專為梅雨晴敞開的心懷中,會漸漸有自己的位置,楓臨雨苦笑,這算不算奢望?
慕容如歌一怔,這楓臨雨是真傻還是裝傻?不過迎娶梅雨晴在即,他也不想和楓臨雨再起什麼沖突,道︰「雨晴是即將是本王側妃,你是皇上御賜蕭王妃,入門之時需要向你敬茶行禮!」
從前無論蕭王爺對公主怎樣的漠視,公主都沒有動過離開蕭王府的心思,她知道,公主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打動蕭王爺,不再待她如陌路人。
自己還會流淚,還會為一個男人流淚,是不是說自己已經返璞歸真,而不再是那個冷漠無情的教主?
看著忙前忙後的青璃姑姑,楓臨雨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和慕容如歌相見的一次次不斷在她腦海中重復,自己一直都記得那次初見。
慕容如歌臉色微變,「你準備準備吧!」甩了甩衣袖,留下一身冷漠的背影,只留下一室的清冷,似乎他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
她也知道了今日蕭王爺來找公主是因為什麼事,蕭王爺要迎娶側妃這種大事,府中下人早有私下議論,只是她不敢告訴公主而已。
盡管知道難度很大,可是皇後娘娘拳拳愛女之心,又怎能忍受心愛的女兒在千里之外過著這樣的生活?
若他對自己有一絲的愧疚,楓臨雨也不會如此哀慟,至少這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單戀,至少證明自己還是個女人,是個能愛能恨的女人,而不是天雪宮的那個冷血聖女。
不管是西夏皇後娘娘,還是青璃姑姑,都希望公主可以回到西夏,做一個真正快樂無憂的公主,而不是這終日獨守空房的寂寞蕭王妃!
楓臨雨茫然抬頭,「準備什麼?」
琴聲越來越高昂,越來越震撼,已經完全不是清心曲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楓臨雨櫻唇緊抿,飛速波動的手指也開始漸漸發白…
楓臨雨心下苦澀不已,卻冷笑道︰「王爺擔心什麼?擔心本宮會乘機為難梅雨晴?」
梅雨晴為人善良,柔弱無爭,性情溫柔?梅雨晴是什麼人,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梅雨晴的妹妹梅思雪是什麼人,自己可是見識過好幾次,但是想必在慕容如歌眼中,這對姐妹就是天上仙子,誤入凡塵,受不得人間一絲塵土的沾染。
楓臨雨想大笑出聲,可是那股想笑的沖動卻硬生生地被卡在喉嚨之中,惹得胸中翻騰不已,氣息也微微變亂。
青璃姑姑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公主吩咐,急忙入內,看到面前的公主,她震驚不已,公主,公主竟然也會流淚?公主這樣的堅韌女子幾時哭過?
青璃姑姑見公主神情煩亂,手又一直按著胸口,知道公主是要借《清心曲》來安定心神。
心下嘆息,動了情的女子,又怎能借助一首曲子來平定紛亂的心緒,一首曲子有這麼大魔力嗎?
在所有的人都出去之後,房間里面陷入一片窒息的靜默中。
楓臨雨強壓住心中的那股翻騰的氣息,那種郁結于心的煩悶,有一種想要暴發的沖動。
青璃姑姑搖頭嘆息,吩咐外面的侍女送來內傷藥和金創藥。
兩行液體順著楓臨雨的如玉臉龐滑下,滑入嘴中,咸咸的,楓臨雨驀地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慕容如歌卻沒有和以前一樣露出冷漠厭惡的表情,自顧自地在楓臨雨的房間里面坐了下來。
楓臨雨明白了,說慕容如歌是來通知自己的也好,說是來警告自己的也好,總之就是讓自己到時候不要鬧事,和上次蕭王府設宴一樣當場掀桌,屆時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現在,他居然坦白的告訴自己他要娶梅雨晴,那自己應該恭喜他嗎?恭喜他終于抱得美人歸?
可是,楓臨雨失望了,她想努力從慕容如歌臉上找到一絲自己想看到的東西,那張飄逸的臉上,除了冷然,就是淡漠,仿佛匯聚成一股冰冷的河水,瞬間將楓臨雨淹沒。眾後間俯。
慕容如歌臉色有些難看,「雨晴為人善良,柔弱無爭,性情溫柔,本王不希望她在蕭王府會受到傷害!」
更何況,自己就算真的動了梅雨晴,他慕容如歌又能把自己怎麼樣?皇上御賜是自己最後一道護身符。
在經歷過令人窒息的長久的默然之後,慕容如歌終于開口了,「本王要娶雨晴入府了!」
是不是蕭王爺將公主傷得遍體鱗傷,公主痛定思痛,最終決定離開?
慕容如歌一步一步向內室走去,腳步沉穩,楓臨雨覺得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自己的心上。
青璃姑姑急忙上前,沒等她到公主的身邊,楓臨雨驀地吐出一口鮮血,噴在了瑤琴之上,紅的刺人的眼。
楓臨雨低下頭,緊咬嘴唇,心中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這樣的場景,梅雨晴到底是怎樣一種方式入蕭王府,可是,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一切還是那麼冷酷地讓人難以承受。
胸中氣息翻騰不已,楓臨雨用真氣強壓下,竭力沉聲對外道︰「姑姑!」
一旁的青璃姑姑擔憂不已,看公主這個樣子,就快走火入魔了。
慕容如歌終于走了,楓臨雨所有的偽裝也終于可以卸去了,手中的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了地上,隨著窗外的清風一頁一頁地胡亂翻著。
楓臨雨覺得心底暗暗的,忽然有了種害怕的感覺,慕容如歌的這種腳步聲感覺很陌生,楓臨雨本想起身,可是最終還是重新倚在錦榻之上。
一聲刺耳的斷裂聲攸地響起,竟然琴弦被楓臨雨的劇烈動作拔斷,楓臨雨手指驀然停止,指尖有殷紅的鮮血流出。
慕容如歌真是用心良苦啊,知道自己這種狠厲惡毒的女人絕對不會善待梅雨晴,梅雨晴再受慕容如歌寵愛,也不敢和自己過不去。
那時候的慕容如歌,白衣如雪,氣質淡雅,人似天邊皎月般散發柔和潔淨的淡淡光芒,俊美得不似凡人,神情間也有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
他打量著這個房間,擺設和新婚之夜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所有象征喜慶的紅色都已經撤去。
楓臨雨早已知道慕容如歌遲早會想辦法娶梅雨晴入蕭王府,慕容熙越曾經告訴過自己就算沒有皇上的阻礙在,慕容如歌想娶梅雨晴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楓臨雨胸中氣息不斷翻騰,努力道︰「姑姑,備琴!」
手指動的越來越快,已經不再是清心曲,一首氣定神閑的曲子硬生生地被楓臨雨彈成了一首發泄的曲子。
上次西夏皇後娘娘的來信,公主一直耿耿于懷,公主對于這種不可能的事情連想都不用想,就將自己呵斥一頓,不可擅作主張。zVXC。
楓臨雨手指微動,竭力按壓住快沖到嘴邊的氣息,卻發現再也彈不出之前的那首清幽綿長,安心定神的清心曲。
楓臨雨知道慕容如歌進來了,也不抬眸,淡淡道︰「王爺有什麼事嗎?」
青璃姑姑知道,就算公主想離開,也是困難重重,公主以前說過的那些難題依然擺在面前,那公主要怎麼做?
楓臨雨的聲音恢復了平靜,道︰「寫信告訴母後我自會想辦法,讓母後那邊不要輕舉妄動!」
楓臨雨自有楓臨雨的想法,父皇,大皇兄,南楚皇上,這些實實在在的溝壑擺在面前,就算要離開,也是要用自己的方式離開,而不是將母後置于進退維谷的境地。
青璃姑姑道︰「奴婢遵命!」公主向來極有主見,只是在蕭王爺一事之上,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的公主,那現在,那個原來的公主是要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