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見沒人說話,嘴角一勾,露出一絲冷笑。轉身逼步到商周祚身邊。帶刺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直看得商周祚全身發毛。頭低得老低,躲著朱慈烺的眼神。
「商大人話卻說得好听些,不過用意何在,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說是本宮隱瞞著盧象升出遼的,就算是他慫恿的,我今r 能為朝廷立得神功,他都是輔助有功。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某些行為上有些過錯。憑這一點,他都可以功過相抵。」朱慈烺臉s 一變,嘻笑著向旁邊的周延儒走去,忽然厲喝起來︰「周大學士你剛才詭奏父皇,居心何在?」
周廷儒驀地瞪大雙眼,眼神無比冤枉地看著朱慈烺,又看向皇上,跪地哭道︰「微臣冤枉啊,皇上啊,微臣所言無不是為了朝廷,臣對朝廷,對皇上那都是忠心耿耿,r 月可鑒的」
崇禎瞪了一眼朱慈烺,提手道︰「周卿家起身吧,朕知道你對朝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父皇」朱慈烺拱手抱拳一禮,道︰「周大學士剛剛所言大明朝近些年來的天怒降災皆由朝中有ji n臣所致,然此ji n臣就是盧象升。這番話你周廷儒不是第一次說的吧。前些年你也同樣用這翻話上奏皇上說什麼天怒降災大明,是朝廷征收的稅收過重。讓父皇下旨免工商等稅,好以取悅上蒼,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父皇稅也免了這麼多年,那麼為何到今天為止災荒還一年重過一年。你說你這不是詭奏是什麼?」
朱慈烺此話一出,百官無不大驚,誰也沒有想到朱慈烺竟然有這麼一翻話來。文官行列中還有幾位御史想出來撐周廷儒,這會也全沒了底氣,默默低頭,再不敢想著出場。
周廷儒心腦一震,連臉都憋得鐵青,心中的怒火足以燒掉乾清宮。
崇禎听到朱慈烺這翻話後,也隱隱中有種被文官耍了的感覺。可他是一個極度愛面子的人。像這種朕被耍了的言論,是絕對不會承認了。他干咳了一聲,瞪著朱慈烺道︰「皇兒休得冤枉周卿家,他忠心耿耿為朝廷,朕是知道的」
朱慈烺也知道見好就收,應了一聲是,也忙退了回列。誰知周廷儒怒極成羞,不肯作罷。再度上言崇禎哀道︰「皇上,殿下年少,肯定是受盧象升這老賊的蒙騙,才會正邪混坳,視听不清。臣請求皇上務必下旨除去此賊。」
陳新甲見崇禎剛才為周廷儒說話,心道太子雖為儲君,但是年紀尚輕,言不及信。皇上還是向著我們這邊的。到這兒,他的膽子一漲,也跟著奏道︰「稟皇上,微臣身認為一些來自非正途的消息不可相信。而且虜靼勢強那是人所周知的事。前幾r 洪承疇數十萬大軍在大遼河都敗給虜靼子,殿下只用了不到三千兵馬就大破盛京城,擒住皇太極等一干親王貝勒。這不是天方夜談麼?數十萬大軍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殿下兩千兵馬就做到了。臣以為這種事很可疑。甚至覺得這是在謊奏。」
陳新甲這話一出,殿下百官頓時嘩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陣後,也紛紛點頭認同陳新甲的說話。
坐在殿下的崇禎臉s 一下子也變得十分難看。心里就像有一個美麗的夢被打碎了一般難受。
朱慈烺看著已有些得意起來的陳新甲,心里就十分不爽,冷笑道︰「陳尚書這是在懷疑本宮麼?」。
陳新甲向崇禎抱拳作禮,看都不看一眼朱慈烺,道︰「微臣身為兵部尚書,食得君祿自然就要為朝廷辦實事,絕不能因人而徇私,當下微臣也是就事論事罷了。」
「是嗎?」朱慈烺冷笑出一聲,便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黃綢包裹,捧在手里走到殿間。舉過頭頂道︰「稟父皇,皇兒在大破盛京當晚,在虜靼皇宮里找到了這個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
包括崇禎在內,文武百官無不驚呼出聲。這傳國玉璽自大明開國以前就已經被前元皇帝帶到大漠里去,數百年來不知所蹤。當年太祖皇帝就說他一生最遺憾的就是沒有找到這個傳國玉璽。今r 驀然出現在崇禎面前,怎麼不叫他震驚。
「皇…皇兒這是真的傳國玉璽麼?」
崇禎指著朱慈烺捧過頭頂的黃綢包裹,呼吸急促,聲音發顫。
「皇兒二千五百人出遼,回關的只有四十人而已,今r 被懷疑我們不過是謊稱。由不得皇兒拿出證據來。這玉璽是真是假,還需父皇看過才知道」
「皇兒你快快呈上來讓朕看看。」
「是,父皇」
朱慈烺應了一聲,上前幾步走到案前,不等王承恩過來將朱慈烺手中的包裹傳到龍案上,崇禎猛地起身傾前從朱慈烺手中捧過黃綢包裹,放到案上,抖著雙手將黃綢解開。傳國玉璽赫然露現入眼。
崇禎雙眼煥發出異樣光彩,一眨不眨地盯著玉璽。
歷代更朝都很講究君權天授的,這個傳國玉璽也就是君權天授的象征物,也可以這樣說,只要你有傳國玉璽你就是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若是沒有的話,就是偽王朝,偽皇帝!也就是說大明朝在這個問題上,可以被論為偽皇朝,朱元璋開國沒有此物,天下人雖不敢明說他開的是偽國,傳的是偽帝位。可他心里始終還是很不舒服的,所以洪武年間關于他力尋傳國玉璽的事兒多不勝數。
殿下百官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都把脖子拉得老長,往龍案上瞧去。
如下被崇禎得到了傳國玉璽,就他那愛面子,急功好進的x ng格。真怕會樂死啊。他漲紅臉,全身神經繃得老緊。猛喝出聲︰「成大學士,來驗一下。」
不等成基命出列,崇禎已讓王承恩傳遞了下來。成基命小心翼翼地從王承恩手中接過玉璽。與禮部侍郎方逢年、張四知、還有內閣首輔張至發,魏照乘等大臣開始仔細端詳,甄別。
大約一刻鐘後,成基命才小心翼翼地捧著傳國玉璽出列跪倒案前,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道︰「稟萬歲,臣等已驗明此玉璽,確實是失落了兩百多年的傳國玉璽!」
大臣們聞言也紛紛跪了下來,向崇禎道喜,說什麼這是大明即將中興的前兆。把傳國玉璽跟天意聯系到一起。
周廷儒和陳新甲也跪了下來,兩人對視著,眼神里都充滿了無奈。
「好,好,太好了!」十年如一r ,連發夢都夢見大明在他手上中興的崇禎,此刻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他急忙繞過龍案,走下殿,抓住朱慈烺的雙肩︰「皇兒,我的好皇兒,你為父皇立此神功,你要父皇如何賞你」
朱慈烺只望著崇禎笑而不語,良久,崇禎才回過味來,上前一步撫袖讓百官起身。然後朗聲道︰「象升輔助皇兒立此神功。雖有錯,但朕念其功,便讓他功過兩相抵吧。但皇太極等人他三內親自押送到京城。如若不然,朕還是要治他勾結虜靼,誅他十族」
「王承恩!」崇禎從無限興奮中恢復了本來的威嚴,道︰「你擬好旨,然後著八百里快馬送到涿州去」
「奴婢遵旨!」
眾位想要致盧象升于死地的文官,這會兒也只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再來說什麼。
「等會退朝,眾卿家都隨朕與皇兒去詔告太廟。皇兒能立此神功,不止是朕的幸事,也是我大明一幸事。天下百姓一幸事。」崇禎喜溢于言表,繼又道︰「至于皇太極等一干親王貝勒,等盧象升送進了京城後,再來商討如何處置。」
退朝後,崇禎帶著朱慈烺和文武百官去太廟詔告完,又在武清殿開了宴席,請了百官HAYYP了一頓。宴席上,崇禎因為過于高興,直喝了個大醉。朱慈烺一直坐崇禎旁邊,似乎他是為崇禎擋酒專設一樣。崇禎倒下之前。他就已經醉倒,被周皇後喚太監扶回慈慶宮去。
第二天,朱慈烺醒來,只覺頭痛得很。便懶在床上。
忽然殿外頭傳來了一聲極尖銳的「皇上駕到」
朱慈烺暗道崇禎昨晚沒有醉麼?咱這麼早就往慈慶宮這邊跑。他在宮女的服侍下,更衣起了床,穿好鞋襪,便出了暖閣,
崇禎這會對太子真是愛煞了,只道他昨晚喝了酒,今天也沒要朱慈烺來上朝,等自己早朝一完,便讓王承恩備龍攆說要來慈慶宮看他的皇兒,崇禎也只有兩套龍袍,套套都是補丁貨。這會穿的自然也是褪了s 的龍袍。闊步走上台階。剛到殿門,便見朱慈烺和周皇後還有小定王和長平公主從殿內迎了出來,他們一起向崇禎請安行了禮。
崇禎快步上前拉住朱慈烺就往殿內走回去,臉上的神s 當真疼愛之極。
周皇後拉著小定王和長平公主跟在他們兩父子後面。崇禎拉著朱慈烺走到殿下,挨著身子坐了下來。
「皇兒喝了酒,這會身體可還有不適?」
「謝父皇關心,只是昨晚喝多了些,現在還有些頭暈,」
崇禎轉過頭對周皇後道「皇後你讓宮女太監給皇兒端杯篸茶來吧」
周皇後應了一聲,便喚宮女端了兩杯篸茶來。親手從托盤上端給這父子倆道︰「皇上你和皇兒以後還是少喝些酒吧」
「什麼話,朕這麼多年來,從未像昨天那麼高興過的,」繼而,崇禎又模了模朱慈烺的頭,微笑道︰「朕的皇兒長大了,我也是時候讓皇兒來輔助我了。」
朱慈烺只笑不語,他知道現在的大明朝存在的問題太多了,而且樣樣都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的,也不知道能否解決。不過好在他遼東一行,可以拖得大明幾年不忘。
「皇兒,父皇有些事和你談談,你跟父皇來書房」崇禎溫聲說著。便拉著朱慈烺起身向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崇禎坐到書案後面,又喚太監搬進來了一張大椅,就擺到書案前面讓朱慈烺正對他落座。
待太監退出書房。崇禎才開口道︰「皇兒昨天你維護盧象升的一翻話,讓父皇看到你很有思想。父皇想問問你,為什麼自朕登基這麼多年以來,朝廷會走越艱難呢?」
「這個啊….」朱慈烺想不到崇禎突然間會這麼問他,想起幾個月前崇禎還為了這些問題對他大打出手,這會反倒主動來問他這些問題。驚訝之下,也不得不尋思該怎麼回答崇禎。
崇禎以為朱慈烺怕像上次那樣遭到自己打罵,趕忙道「這只是你和父皇私下談話,盡管說,父皇保證不會發作」
朱慈烺擺手笑道︰「父皇多心了,這些事都是關系國家萬民的,且容皇兒好好斟酌一會」
對于朱慈烺現在的反應,崇禎感到十分驚訝,想起數月之前還很急躁,莽撞的太子。現在既然會表現得這麼穩重。不由想道︰看來這幾個月來,皇兒受了不苦頭啊,能變得這麼成熟穩重,朕也都感到欣慰了。
朱慈烺思索了良久,方才開口道「父皇我們現在就談朝廷最難的問題吧,如何?」
「可以,」崇禎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朝廷中最讓父皇頭疼的就是經濟問題,可又一直找到不辦法來解決,你看問題到底出在那了?」
朱慈烺既然說要談經濟這個問題,心中自然已經有了準備。他道︰「我大明的疆土足有萬里,人口萬萬有余。而國家財政歲入卻只有兩百萬。這兩百萬根本就無法應付朝廷一年支出,皇兒想,這就是父皇所煩的原因對吧」
崇禎點了點頭,道︰「沒錯,當下各地荒災不斷,叛軍紛起,朝廷這兩百萬收入就連其中一項都無法應付。而且還有其他各s 支出。兩百萬收入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啊」
朱慈烺想了想道︰「其實這些問題主要出現在稅收上。現在我大明朝的田地都是兼並在地主手上。逃稅漏稅現象嚴重,加上現在災荒連年,叛軍紛起。朝廷的收入又全都集中到農稅上。而工商稅幾乎罷免,這收入就可想而知了。」
崇禎搖頭長嘆了一聲,道︰「皇兒有些東西父皇也輕易動不得啊,就像土地問題,工商稅問題這些項目的背後牽連著太大的利益集團了,動則傷及國本。那可是經歷我大明兩百年時間凝聚起來的,盤根錯節,是甚龐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父皇心里多少也明白著,又如何敢動呢,」
朱慈烺啞然失笑,嘆道︰「父皇既然不敢去動他們的利益,又何苦來動自己利益呢?」
崇禎不解道︰「皇兒此話怎講?」
「當初父皇怎就會將工商稅這一朝廷主力收入,罷免掉?本來朝廷的稅額就偏低,這麼一免,不是要了朝廷的命麼?還有撤去錦衣衛一事,父皇真的相信他們說的錦衣衛的存在影響了君臣之間的和睦。政治無私情,祖宗設下的錦衣衛就是讓皇上有百雙眼楮去看住這些臣子。丟了這百雙眼楮父皇如何看得住他們?說自己是清流的,肯定不是清流。真正清流是不怕別人的眼楮看著的,非則清流才會如此,另外各司監管太監撤免,亦然是同樣的理由。這些都是父皇的命根啊,朝廷到了這一步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就像那個周廷儒說的什麼取悅上蒼,一而再,再而三拿這個當借口要父皇免這免那?甚至陷害忠良,父皇是時候清醒一下了,不能再讓這些文官任意妄為了。」
崇禎听完朱慈烺的話,然後細細地回味幾遍,越想越透徹,越想就越心驚。逐漸發覺自己這麼多年來竟被這些文官忽悠了,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可事已至此。他怒也沒有用。握緊拳頭一松,長出了一口氣道︰「皇兒你認為父皇往後該怎麼做?」
朱慈烺苦笑一下,說道「已經撤免的東西,很難再挽回,而且朝廷現在也沒有這個能力,現在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只有一個,如何為朝廷掙更多的銀子。」
「看來父皇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都如入深潭,只蕩了幾圈水紋,」崇禎雖在嘆道,可語氣臉s 皆都舒展了許多。他對朱慈烺道︰「皇兒,父皇讓你掌管戶部你敢不敢?」
朱慈烺斷然道「不敢!父皇這是把我往槍口上送,而且憑我現在的能力,我自問沒有這個能力拉起戶部。我只要父皇放開我的手腳,給我一封密旨,讓我微服私坊民間。整頓朝廷的官商系統即可。」
「可是皇兒才剛回來….」
「父皇,朝廷的官僚關系網太過復雜了。我一下子參進去,肯定會被網死。所以兒臣懇求父皇讓我出去歷練一下,了解一下大明朝經濟基層到底處于一個什麼狀況。然後建立起一個新的官商系統。」
崇禎撫額嘆氣地想了好一陣子,始終有些不放心。便道︰「皇兒你容父皇再考慮幾天吧。這事怕你母後也不會同意的。」
朱慈烺自然知道周皇後不會同意他的這個想法。可是他現在已經就是朝中大臣共憤的對象。與其呆在京城作些沒有建樹的事。倒不如離開京城,放開手腳大干一場。畢竟身為太子有著許多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