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有雨也有情。
月亮俯視眾生,像是一切都是受她庇護。
北樓,墜落塵埃的雨幕被呼嘯的風吹亂,就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所有污垢被風雨帶走,草木煥然。
一只大手黏著花瓣,有些粗糙,他隨即輕輕放開,彈撥一線晶瑩的珠光。
「雨水啊雨水,我本來應該和你一樣,確實不該屬于這里,落下了就該散開的啊。」屋檐下的短發老者呢喃道。
他舒緩的閉上眼楮,深深地呼吸,四周寧靜的可以听見蟲鳴。
世間降虛無
換天地滅
轉奇跡現
江山定
九域合
我有,我無,又何妨∼
「宇兒哥哥,你又嘟囔什麼呢,這麼多年了,你老是這樣神神叨叨的。」白衣素裝的女子端著香案,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蹲下,她的頭上已然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白花的發絲絲縷縷,糾纏不清,不過這一切都遮掩不住她傾城的美和傲然的氣質。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我聰明的老婆。」秦宇淺淺的一笑,用手搭在那女子的肩頭,多少年度過,多少年相守,他們都在一起。
女子快速的吐出舌頭,露出一個迷人微笑,手里的香案放下,又端起,一縷香飄散開,慢慢聚攏,兩人就此陷入無盡的思。
這段思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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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的天空里,狂風拍打著烏雲,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呼嘯,在狂風與烏雲之間,飄著一個名叫秦宇的男子。
這時候,進口麻藥正從他封鎖的潛意識里慢慢蘇醒,秦宇的腦袋忽然像是要撕裂一樣,疼痛的感覺隨著他意識的逐漸蘇醒變得愈發強烈,當他難以呼吸,胸口郁悶難受的時候,他才漸漸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下墜體,正在接受著地球引力的安排穿越雲層,當他看見雲端露出了山峰,他的心徹底的空曠了,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不知道是直接上到天堂還是去見閻王,反正這身俗世的軀殼算是就此交代了。
來不及多做思考,身側咆哮的風就將秦宇推往另一個方向,于是,他那已經不能控制的軀體像是被不同的幾鼓力量使勁拉扯,陷入萬分痛苦當中。
風平靜下來的時候,秦宇發現幾顆紐扣已經離開他的身體,隨著剛才的風先他一步去往地面了。
下墜沒有預想來的迅猛,秦宇感覺身上像是多了一個降落傘,把他整個身體托在半空,然而,四面襲來的風並不柔弱,正對著他平時勤于保養的臉使勁地蹂躪著,強大的氣流把他整個臉撐起,扭曲,他就這樣再次失去了意識。
「 !」一聲悶響,下墜的身體終于停了下來,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撞擊造成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好在有什麼東西托住了自己,托住了他的身體和心靈,身體不再繼續往下墜,四周也沒有那樣強烈呼嘯的冷風。
一陣鑽心的疼痛過後,秦宇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他忽然張大了嘴巴,一時間忘記閉上,因為四周圍繞著他的,竟然是高聳的懸崖和陡峭的岩壁,幸運的是他正趴在一棵蓬松的大樹上,茂密的枝葉撐起,像一只綠s 的大手把秦宇穩穩地托在上面,峭壁上只有這一棵樹,四周也再看不見一點綠s 。
「救命啊!」秦宇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氣,然後再次昏厥。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天悄悄的黑了下來,秦宇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根據以往的習慣,他是要在半夜起來上一趟衛生間的,當他睜開眼楮向‘床’下看去,忽然驚恐地睜大了眼楮,不自覺的喊了一句︰「我的個娘啊。」隨著體內筋脈逆流,氣血膨脹,秦宇猛地打了個激靈,汗水很快濕透了他單薄的衣服,好在他緊緊抱住的樹看上去還算結實,懸著的心才算放寬了些。
山峰高插入雲,深淵深不見底,秦宇抱著大樹無奈的看著周圍,天知道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秦宇已經失去了記憶,只是手背上的針孔還有些疼痛,他的思想里存留著許多未知的知識,雜亂的信息讓他頭疼,那些文字,語言,甚至虛幻的圖案,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月光下,他呆呆地看著四周,那些陡峭的石壁上蘊藏的礦物發出極為微弱的光,秦宇把身子往上挪了挪,試圖能把自己固定住,可以睡上一小會兒。
這樣小小的願望,在他連續堅持了幾次以後,宣告失敗,現在秦宇只能用力的抱住,以保持自己的身體與大樹的緊密關系。
「喂,你還醒著沒,千萬別睡啊,下面是深淵,不是地板。」努力不讓自己睡著,秦宇開始時不時地對自己說話,「對,對,下面是懸崖,我會死的,我得活著,不能睡覺。」他抬頭看向天空,這里的月亮很圓很亮,在雲層里進進出出,他開始祈禱,希望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即使他並確定這里有沒有人。
漂浮的雲正慢慢的聚攏到一起,月亮只是羞澀的露出一點點,這時候天空忽然有幾道強光掠過,秦宇判斷那是路過這里的流星,他便虔誠的許下願望,說︰「拜托,拜托,哪位天使姐姐發發善心,來救救我這個可憐人吧。」
「嘎——」
忽然間,半空里一聲怪異尖利撕扯開深夜的寂靜,秦宇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好奇心迫使他抬頭去看被月光照亮的天空。
雲又散開,月亮升到高處,秦宇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那是一只拖著細長尾巴的龐然大物,撐開足以能遮天蔽r 的巨大翅膀,從秦宇的頭頂飛快的略過,在經過一處岩壁的時候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一些巨石從被震裂的岩壁上面紛紛墜落下來。
秦宇開始慶幸那家伙並沒有發現自己,這要是發現了,那就別想活命了,想到這里秦宇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在這棵大樹足夠結實可靠了,這才讓秦宇開始忐忑的心髒稍稍的踏實了些。
怪鳥剛剛離去不久,又有一陣羽翼拍打的‘噗噗’聲,劃破寧靜夜空,回蕩在懸崖峭壁之間,秦宇再一次抬起頭,看見五個黑影在他上面落下,距離不到十米的峭壁上。
月光正好落到他們瘦削的身上,終于可以看清楚這些人的長相,他們有著人一樣的外形,卻有著飛鳥般毛茸茸的肉翼,他們的目光如炬,四肢**,可以明顯看出一身枯瘦的骨骼,然而他們的臉卻是和普通人一模一樣的。
這些家伙就在他的頭頂,秦宇不禁啞然,他不得不再次屏住呼吸,腦子里胡亂的想著,‘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鳥人了嗎?’
「阿姆斯——」那像是首領的,比其他的鳥人略壯實些,個子也是最大的,正抬頭看著天,用渾厚的聲音說,「別追了,他還會回來的。」
身周的寒冷愈加強烈,秦宇把那棵樹抱得更緊,很長一段時間不敢抬頭,不敢呼吸,但他的耳朵依舊能听到寂靜夜里輕微的動靜。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他回來。」另一個鳥人發出男子的口音,听起來年齡不大,「這可惡的家伙殺死我們不少族人,今天一定要叫他加倍償還。」
「爹爹,我也要和你們去。」風里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那是一個小女孩發出的聲音,聲音及其柔弱,卻又如大人般鏗鏘有力。
「寒娃兒,我的好女兒,別忘了爹爹和你交代的話,記住了沒?」鳥人頭領撫模小女孩的秀發,然後看向天空。
「是的,爹爹,我記住了。」小女孩剛要再說些什麼,就在這一剎那,剛才那只怪異的大鳥又折返回來,離他們越來越近,「爹爹,你看那里,它回來了。」
一眾鳥人齊齊抬頭看去,雙目如電,沒有絲毫的畏懼。
‘轟’的一聲,大家伙的尾巴重重地抽在高處的岩石上,發出足以振聾發聵的巨響,岩體在一瞬間震裂開來,大塊的石頭再一次直直地往下墜去,秦宇俯身緊緊抱住那棵植被,听著從上面發出的吱嘎響聲。
好在秦宇所在的方位,並沒有石頭從上面墜落,只有大量的灰塵落了他滿臉,讓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記住,你們是羽族的希望,要時刻謹記保存實力。」鳥人頭領再一次深情地囑咐,沙啞地聲音里寄托著一個老人對兒女的希望。
怪鳥終于停下,合上了巨大的黑s 翅膀,停在距離他們更高些的岩壁上,秦宇忽然睜大了眼楮,因為在那只怪鳥的背上竟然還站著一個人,一個上了年紀頭發斑白的老人,花白的胡子很長,一直留到他的肚子前面。
「嘎——」又是那種足以撕心裂肺般的怪叫,秦宇真想拿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無奈他兩只手緊緊抓著大樹的枝干,聲音震的他耳膜生疼,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懷著強烈的好奇心見證著這場難得一見的空戰。
鳥人頭領高昂著頭,如蒼鷹一般銳利的目光中充滿了對老者的敵意,他們用同樣尖銳的眼神對視著,許久沒有說一句話。
「羽林帝國的霸主,九域寧城的主宰,羽族的王,我敬愛的羽威大人是你嗎?」老者抱著手,微眯著雙眼帶著不屑與嘲弄,傲慢的直視著對方。
「司空韻,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個叫做羽威的鳥人頭領提高了嗓門,渾厚的聲響在山谷蕩起回音,「少在這里裝腔作勢,今天你我就在這里做個了結吧。」
「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不過了結你的不是我,你得問問我的大寶貝。」說著,司空韻開始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這笑聲里灌注著強勁的內力,推動空氣向四邊擴散開去。
「少廢話,盡管放馬過來吧。」羽威輕喝一聲,他身後的背脊高高隆起,縱身往前一躍,發出一聲長嘯,撲向怪鳥和老者。
安排中,羽威讓自己的小女兒躲到岩石後面,他其他的三個兒子們就在離他不遠的一塊崖壁上等待命令,羽威並不想讓他們冒這個險,或許戰場對他們而言,太過陌生與恐怖。
極盡力竭的時候,一對巨大的灰褐s 羽翼驟然撐住羽威健跋的身體,那速度一下子提高數個台階,向前奮力撲去。
秦宇又驚又奇,這時候就算是困到了極點,他也是睡不著的。
怪鳥用同樣快的速度,俯沖下來,頃刻間來到了羽威的跟前。
羽人向來不是什麼近戰的種族,不過面對同樣不適合近戰的怪鳥,羽威從袖口當中亮出了他事先準備好的長匕首,直撲怪鳥羽翼下面的軟肋。
岩體上司空韻拂袖而起,手握一根細長的竹笛,在怪鳥身後吹起一段怪異音律,頃刻之間,那只怪鳥忽地向後翻騰,兩只利爪猛地張開攻向羽威的面門。
好在羽威的反應夠快,機j ng地往後一躍,在風力的牽引下滑翔出一段距離,雙翼平展,向更高遠的地方攀去。
怪鳥受到了司空的笛音控制,速度不減反增,硬生生地撞向羽威的身體。
羽威翻翅更快,這是一種名叫鶴雪的羽人秘術,這種飛行術是以j ng神力聚集在羽翼當中,加快羽翼的機動x ng,從而帶動全身更快的飛行。
他們盤旋追逐,速度越來越快,在空中盤旋,帶出‘呼呼’的風聲。
怪鳥漸漸跟不上節奏,落在後面,羽威知道時機已經成熟,雙翼忽然平展,身體橫擺站在空中,他隱蔽的從上衣袖里甩出三把飛刃,刃尖上吐露鋒芒,帶著嗖嗖風聲直擦怪鳥細長的咽喉。
秦宇暗自叫了一聲好,不過隨之而來的是司空韻不斷更迭的笛聲,這個時候又一次加快了節奏,老頭的胡須在風里散開,表情賁張,氣息雄渾,大有千軍萬馬的勢頭,他雙目緊緊鎖住戰局,一絲一毫也不敢怠慢。
緊接著‘嘎’的一聲,怪鳥用利爪接下了第二把飛刃,終有一把從他咽喉邊上擦過,留下一條血痕。
羽威使用的飛刃名叫‘羽袖手里劍’,上面涂著羽族秘制的大麻散,這種藥劑麻痹能在極短時間麻痹神經,造成短暫混亂。
于是,這只怪鳥的反應開始變得遲鈍,在空中搖搖晃晃,好幾次飛起又快速的向下墜去。
眼看機會到來,羽威忽然發現自己的翅膀酸麻的不能動彈,作為一個羽族無上強者,羽威的鶴雪術已經到了登峰的境界,不過面對如此以快制快的高強度飛行,他的j ng神力也同樣受到了毀滅x ng的打擊。
現在的場面是羽威在上面停止不動,怪鳥在下面上下翻飛,遠處再次傳來司空韻幾乎發狂的音律,由于江河水洶涌澎湃而來,這聲音不斷的振奮著怪鳥的大脈神經。
「該死的老家伙,都是你害得。」羽威的兒子們忽然從岩石後面沖出來,長子羽烈大聲咆哮著飛到隊伍的前面,「我們上,把司空老賊抓起來。」
「別過來,回去,都給我回去!」羽威幾乎要撕破喉嚨,他輕喝一聲,從丹田里使出一股正氣灌入兩翼當中,不過這也只能幫他在空中保持平衡,要想提速已經沒了j ng力。
做為羽威的長子,羽烈是最有資格也最有能力繼承本族基業的羽人,同時他也深受羽威的器重,不過這個年輕氣盛的王子完全听不進父親的勸告,竟然不顧一切地撲向司空韻。
一聲尖銳刺耳的笑聲從司空韻的身上發出︰「豎子安能傷我?!」他忽然擎起竹笛,直指羽烈的面門,與此同時,口中念念有詞。
要說這根竹笛是由羽人墓葬的y n竹所制,里面帶著歷代羽人亡靈的戾氣和怨氣,加以內力驅使,這股氣流不斷膨脹,產生了強勁的y n風。
「烈兒小心!」羽威知道司空韻又要用y n風傷人,心中十分焦急,為了讓孩子月兌身,他不得不讓內力催動,輕喝一句,「阻氣休寧,取天之力,鶴雪淨身,天地暢游。」
羽烈一听,知道父親是在教他鶴雪術的內功心法,眼看著y n風鋪面,硬是催動體內正源,長達十五尺的雙翼迅速向兩邊平展,用力扇出。
扇出的氣流很快沖散了y n風,與此同時,司空韻也從他們的面前消失了,留下了黑夜中r 白s 的光點。
「還想走嗎,幾位?」司空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羽烈的身後,他腳下踩著竹笛,花白的胡子依舊自然的垂到圓鼓鼓的肚子上。
「司空韻,別踫我的孩子,有種沖我來。」說完,羽威又重重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大口的血水。
司空韻眉宇間輕輕挑起,笑著說︰「羽威,你已經不行了,還要堅持嗎?趁早交出河洛圖本,我可以讓你不死。」
「呸,你這惡賊,休想從我這里得到河洛圖本,我已將它焚毀,你們永遠別想得到。」
司空韻氣得狠咬牙根,他惡狠狠的盯著羽威,發出巨大的聲音︰「看來你是壞了心了,今天我就成全你,和你的兒子一起上路吧。」
茫茫夜s 的y n暗里,司空韻的臉扭曲著,他像是一個長久沒有吸過人血的老妖一樣,拿舌頭舌忝吸著他那張干裂的嘴唇,那根能c o縱y n風的竹笛就擺在他那雙長滿老繭的手里,一刻不停地搖晃著,與此同時,他整個身體也開始搖擺,順著轉三圈,逆著轉三圈,嘴巴里念起了古老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