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停地打打殺殺折騰了幾十年了,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麼多年過去了,天還是同一片天,而以天子相稱的皇帝卻變了又變,要想記住他們的姓氏已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而與此同時的是,此時的人們對于了許多傳統觀念早已不知所措,他們心里不斷地在懷疑,反復地在問自己,皇帝真是天子嗎?如果皇帝真是天子的話,顯然上天也有不注意觀感的時候,我們雖然不必追究什麼責任,但他老人家超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光是在中原地區就同時出現了幾位自稱皇帝的人,而且他們的姓氏都各不相同。
這麼難當的皇帝大家都搶著當,江湖上的事就更別提了,殺人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作為食肉動物的人類,此時想要堅持哪怕是在原始社會都會堅持的道德底線都不在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這里是江南楊柳村,一個偏僻的、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這里青山綠水,雞鴨成群,與外面血腥殘忍的世界相比,遠離名利場的這里已成了一個人間樂土、夢中仙境。扛著鋤頭犁耙r 出而作、r 落而歸是這里生活的基本方式,當你想到這也許就是大俠功成名就或者了斷江湖恩怨歸隱之後的生活,許多美麗的詩句畫作也是因為有感于這樣的生活才產生的,你就能明白就算是一對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的小兩口,只要他們沒有天天拌嘴和時不時的切磋武藝,生活在這里會是很快樂的。
時間已經到了辰時,永恆而孤單的大陽起得不算早,但還是及時地給人們送來了溫暖。村外的田野上,一群健碩的黃牛一邊低頭吃著葉子還有露珠的青草女敕葉,一邊悠閑地甩著尾巴,不遠處,三個牧童正圍坐在草地上,享受著童年帶給他們的一切,就像我們的童年曾經的那樣。
想起童年我們感慨萬千,我們不堪回首。童年,童年究竟是什麼,童年是一個夢,是一個夢醒以後可以不斷回味的、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夢。每個人都有童年,每個人都做過這個夢,在這個夢里沒有成功與失敗,甚至沒有高下貴賤之分,在這個夢里獲得快樂是很簡單的,只要把扭動的幅度比平時大一點,也許就能引來一陣哈哈大笑。但這個夢無疑也是影響深遠的,人的一生成功還是失敗、快樂不快樂,有時都是以這個夢為參照的,人漫長的一生其實就是這個夢的延續。
天真燦漫的他們此刻正在有說有笑,讓我們忙里偷閑,化作一道清風,伴隨著陣陣鳥語花香,悄悄地來到他們的身旁,听听他們在說些吧。
「雖然早就想到外面看一下了,听到師父說過幾天帶我們去洛陽去,還真有些舍不得這里,公孫師兄,你說師父會帶我們到洛陽干什麼呢?」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稍小的牧童,他名字叫常威,說話的時候嘴里還咬著一根細細長長的青草梗。
被喚作公孫師兄的牧童年紀雖然和常威相差不大,但舉手投足卻顯得少年老成,一雙明澈的眼楮透露出內心的剛毅,只听他說道︰「師父叫我們勤加練武,他說外面的世界很復雜,什麼事情都不是楊柳村可比。我只听師父說過,為了增長我們的江湖經驗,要到洛陽開個鏢局,但究竟是不是這樣,我也不太確定。」
「你們知不知道,師父平素顯得斯斯文文,他的武功太恐怖了。上次下暴雨的那個深夜,風雨交加,電閃雷擊,我怎麼也睡不著,看到師父出去,我悄悄地跟了在他的身後。原來師父是出去練功的,我只看到師父對著村外那顆大樹只輕輕拍了一掌,他走了以後,風一吹,哇,那顆大樹就倒了。第二天,村民還在議論那顆樹為什麼會倒,都以為是雷電劈倒的。」常威還心有余悸,說話的聲音有些抖顫。
「我才不要學這麼樣的武功呢,到了洛陽以後,我只要天天和你們在一起就好了,不知道洛陽有什麼好吃的,到時候我學會了做給你們吃哈。」說話的是長著圓圓臉的少女,在她白淨臉上不僅有整齊漂亮的五官,還有甜甜的酒窩,甜甜的笑。
「師妹你就只知道吃,你沒有听到師父帶我們去打墓時說過的話嗎,他說生逢亂世,正是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的時候,人活一世,就算不能建功立業,往後行走江湖首先要做到也是時時修身養德。」常威接著說道。
「你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們要做大事,我又不是男子漢,也不需要做什麼大事,我干嘛不能想著吃呀」這少女說完以後,又是一陣笑聲。
「你們說師父為什麼在洛陽之前帶我們去掃墓呢,那兩個究竟是誰的墓地呢?」常威陷入了的沉思,在他快樂的童年里也有迷茫。
「是呀,是有些奇怪,之前師父並沒有帶我們去掃過這兩個墓。這兩個墓也有些年月了,你看墓碑上字都看不太清楚了,我只依稀看到「李氏夫婦」、「薛公」幾個字,他們到底會是誰呢?」一同陷入了沉思的還有常威的師兄。
第一章
壬辰年ch n正月初八,清風,微寒,有霧。
七s 彩旗迎風招展,盡情揮灑,中間碩大的顏體「中州鏢局」四字書寫得剛勁有力,尤顯凜然氣概。
八個黑衣彪形大漢矗立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他們仿佛腳底生了根,和這端莊雄偉的建築早已融為了一體,成為了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寬敞的大堂內,黃花梨八仙桌前端坐著一個體形魁偉、不怒自威的壯年漢子,他就是近年來武林中聲名無出其右、事業如r 中天的「神拳諸葛」李仁盛,也是「中州鏢局」的總鏢頭。
兩斤上好的小黃牛肉、四個清煮雞蛋和一杯鹿血酒整齊地擺放在桌上,這便是李總鏢頭的早餐——這本已是確定的東西,多年一直如此,生逢亂世能確定的東西不會太多,什麼事情想要堅持下來都絕非易事——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可是事情總有個例外,比如說李總鏢頭。
早在中州鏢局創立之前,李仁盛就早已俠蹤廣布,「神拳諸葛」無疑是當時武林中名號最響的一個。五年前只手創立中州鏢局時,當時整個武林莫不大喊吃驚,畢竟名和利有時是矛盾的,不會那麼容易統一起來,像李仁盛這樣的清高名士大俠怎麼會開一個鏢局呢,可如今江湖多變,英雄的款式也自各有各款,江湖上比李仁盛更加讓人看不懂的大俠也有不少,r 子久了,李仁盛當初為什麼為開鏢局和過去的英雄事跡一樣,成為人們遺忘的對象
隨著「中州鏢局」近年來迅速崛起,風頭已經儼然蓋過了「耀威鏢局」、「揚武鏢局」、「遠安鏢局」等其他三大鏢局,成為了中原武林的四大鏢局之首。與此同時的是,「神拳諸葛」的武功招式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在江湖上開始有頗多傳言,但傳言越多,他這個人越讓人感覺高深莫測、無法捉模,他的武功深淺、師承何人和他本人一樣,是一個難解的謎,但其「玄陽幻位神拳」遒勁雄強、凶狠果決、拳法變化多端卻是江湖公認的事實,拳法六六三十六式,名為拳法,卻可拳可掌,有攻有守,身形變幻莫測,講究料敵先機,招招奇出,招招可斃命。
近年來「神拳諸葛」武功更見j ng進,江湖上已罕逢敵手,前年在河東一帶無惡不作、臭名昭著的「洛陽七友」前來劫鏢,李總鏢頭一人空手獨斗,七友之首、少林俗家弟子「大力龍旋手」藍榮俊也竟然只接了他三招,活活被那招「浪子渡江」劈死,七友不及半刻全部斃于掌下,成為武林一時之談。
武當玄真道長閉關多年已不問江湖事,少林寺智空大師、丐幫朱幫主相繼不知所蹤,近年來雄霸潞州的馬幫的司馬幫主正邪不知、行蹤詭異,李總鏢頭儼然已成中原武林名副其實的領軍人物,去年黃河決堤,危急時刻,李老英雄振臂一呼,帶領中原一千多個義士好漢,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終于把決堤堵住,免了一場不知是天災還是**,也使契丹南侵計劃一時隔阻。從此以後,只要「中州鏢局」鏢旗所至,黑白兩道無不禮讓三分,劫鏢之事更是近年來所未見。
江湖險惡,世事沉浮,經歷多了,酸酸甜甜難免成習慣,就好像那上好的牛肉一樣,怎麼也吃不出當初的味道。神拳李仁盛本早已練就不動聲s 、沉穩如山、謀定而動,今天不知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讓「神拳諸葛」眉頭緊鎖不說,上好的牛肉今天也好似難以下咽,竟然吃到第十二塊肉時停了下來,徑直向較武場走去。
李仁盛來到位于西南邊的較武場,看見副總鏢頭白進忠領著三十幾個鏢師或舞槍弄棒,或揮拳擊掌,各自專心不已。白鏢頭早年跟隨李仁盛的左右一起闖蕩江湖,結下了很深的兄弟情份,他不僅做事穩健老練,而且對總鏢頭言听計從,鏢局上下沒有誰對他不滿意的。
李仁盛走到了白進忠面前,「白鏢頭,辛苦了!你和公孫楚到我書房來一下」,說完穩步向書房走去。
書房離較武場不過幾丈之隔,平常卻絕對是鏢局的禁區,沒有得到總鏢頭的招喚,沒有人敢到書房來,這里本已成為一個神聖的地方,誰又會無聊到隨意去冒犯呢。
白進忠領著一少年進入了書房,關上了門,在李仁盛面前直站著了並不說話。李仁盛似在沉思什麼,好像並沒有發現他們過來,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白進忠和這少年,說道︰
「白鏢頭,你把上次去定州的情況再說一下吧!」
「上次押運的20萬擔軍糧是從京兆府出發的,行至太原府,竟遭到二十幾名黑衣蒙面人的狙擊,他們武功之高近幾年江湖之未見,出手更是凶險毒辣無比。當時情況非常危急,死傷了不少兄弟,虧得公孫兄弟j ng覺得早,將其中為首的打成重傷,我們幾個拼死才等到王清將軍前來接應,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呀」
說著看了一眼這少年,只見這少年年方不過二十,方臉挺鼻、劍眉寬唇,一身青s 的勁裝更顯俊秀偉岸,雙目炯炯有神散發出一股難掩的光芒,氣宇軒揚卻自不失寬厚之相,想必這少年便是剛才李仁盛所提的公孫楚了。
听了白進忠的話,略作思慮後,「師父,剛才白鏢頭過獎了,當時是白鏢頭臨危不亂,調度有方,才幸免于難的。那群劫匪看起來倒不像是烏合之眾,進退有據,攻守兼備,他們的語言、武功路數似乎不是中原人士。」公孫楚說話不急不慢,聲音渾厚有力,舉止言談間竟十分沉穩得體,干練得完全超越他的年齡。
「不錯,听公孫兄弟剛才說起,為首的那個賊匪使用的武器我在中原武林也未曾見過。」白進忠行鏢數十年,走遍天下,武功機智自不必多說,各地土俗遺風、幫規會制,各家的劍法拳術,所長的弓、弩、槍、棍、刀、劍、矛等十八般武器一一皆知,見識之廣就連李仁盛也不得不佩服,時常頗有夸獎之辭,叫眾弟子多向白進忠討教討教。
「是什麼武器?」
「似矛非矛,非刀非劍,一頭是矛,另一頭是兩個半月彎刀,怪異得很。」
李仁盛似已下定決心,站了起來,語氣堅定地說道︰「看來是不會錯了,十多年前,契丹國樞密副使耶律突述化名潛入我中原,組建了神秘的禿鷹會,訓練了大批的殺手死士,對我中原忠烈人士或收買,或暗殺,一時間我武林中人人自危,不少幫會竟相繼消失,失蹤的武林人士更是數不勝數,其中包括少林寺智空大師、丐幫朱幫主和當年如r 中天馬幫的司馬幫主。
禿鷹會一直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手段更加殘忍,行蹤卻捉模不定。最近江湖上暗流涌動,契丹也屢屢南犯,少林寺、武當派、丐邦也都受到攻擊,而一向團結著稱齊州花家堡、相州魚幫竟也是莫名其妙地內斗火拼不止,定州郭家更慘不忍睹,一家七十口一夜之間遭受滅門。」白進忠、公孫楚听得面容嚴肅,心中卻暗自思忖,想不到李總鏢頭最近鮮少出門,消息卻如此靈通。
李仁盛停了停,不無悲傷地又說道︰「最近洛陽城地面多了不少面生人物,眼下這洛陽城也魚目混雜、龍蛇不分,看來武林不會太平,百姓恐又遭水火之災了!」
「白鏢頭,你通知下去,眾鏢師務必要約束言行,做好防範。」對著白進忠說道,語氣之中多了幾分的威嚴,不容有任何絲毫冒犯。
「是!」白進忠雙手抱拳,側身退了下去,走時表情詭異得很,只是當時李仁盛沒有看到。公孫楚剛跟至門口,李仁盛的聲音又響起︰「楚兒,你先別忙著出去。」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柔和,說完又踱至門前,把門又重新關緊。
李仁盛看著身材體形健碩的公孫楚,走上去模了模他的頭︰「楚兒啊,我們從楊柳村出來已經五年了,如今形勢已經不等人了!」
「記得我跟你說起過,你和威兒都是我從徐州帶回來的,當年內樞密使、徐州刺史薛英文韜武略、禮賢下士、深得民心民望,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國計使桂逢吉這個老賊心胸狹窄、貪婪殘暴,為了陷薛英,假借其名連屠十余個村莊,而後冤殺其全家,惟獨其子薛光不知所蹤。」
這段歷史,公孫楚並不是第一听到,以前師傅也常拿這段歷史告誡門下眾人,稱︰男子漢大丈夫生死有命,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否則不免枉活于世。李仁盛頓了頓,接著說︰
「為師當年剛好途經徐州荊溪村,真是殘不忍睹呀,當時全村尸橫遍野,全村上下無一活口,你和威兒都是我是在離村外的幾里的地方找到的,那時你們已僅存一息,要是晚到半刻,唉…!」公孫楚奇怪師傅平常生死面前不懼于s ,怎麼今天怎地如此憂慮,如此多愁善感,自己和常師弟的身世師傅平常更是不會輕易提及。
「雖然生逢當今亂世,幸虧老天保佑,你和威兒都已經長大ch ngr n了,正是建功立業,造福武林的時候。這幾年兵法武略我能教你們就只有這麼多,往後要靠你們的造化和領悟了,玄陽幻位神拳你們頗得其j ng髓,只是火候還稍差,往後還要勤加練習,不懈不怠。須知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往後行走江湖、安身處世當以謹慎謙虛方為正道。」
「為師現在不得已,要出去幾天。本來想走之前把你和莉兒的婚事辦了,把總鏢頭之位一起正式傳與你,這麼多年了,我已年老體衰、身心俱累,不堪重任了,可時下江湖亂象已生,正值多事之秋,爾等當有所作為,為師希望你有勇有謀,敢于擔當,帶領鏢局渡過眼下的難關。」一邊听著李仁盛說話,公孫楚一邊偷偷看了一眼李仁盛,發現李仁盛正處壯年,兩鬢卻不知什麼時候已開始斑白。
李總鏢頭有點臨死托孤的味道,說得平素一向沉穩的公孫楚連連稱道︰「師父,徒兒定當盡心盡職,不使你失望,你只管放心出去就是了。」
風還在吹,霧還未消,輕霧迷漫的走廊里,只見一個少女蓮步款款而來,一眼望去,她顯得是那樣的明眸清新、楚楚動人,這少女體態婀娜多姿,顧盼間流離生情,仿佛兮若輕煙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當真是如夢似幻,好像一個神仙人物。
這少女一路走來,見到一個健壯小年正自打「玄陽幻位神拳」,打得是虎虎生威,看那一招「霧散雲開」打得是有形有勢,拳腳所至,四周花草樹木抖動翻滾不能停止,恍如狂風驟雨將至。他後項上紋刺的一只飛雀栩栩如生,此刻竟也y 飛y 躍,歡快不能自已。
「常威師兄,你看到了公孫師兄了嘛?」少年的聲音無比動听,有如仙樂。
「師妹,你找公孫師兄有事嗎?」這少女難道就是李仁盛的掌上明珠、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美的「洛陽西施」李莉不成。
「我剛臨摹了一幅顏魯公的《麻姑仙壇記》,不知道寫得怎麼樣,想請公孫師兄指點指點,你看到了他嗎?」說完只是望著常威,並沒有想把手上拿的書卷打開來的意思。
「早上被師父叫去書房了,現在還沒有出來呢。」李莉听完以後只顧向書房走去。
常威痴望著李莉背影遠去,站在較武場好像不能移動。誰也不知道這少年心里想的是什麼事情,不知道他以後究竟會干出什麼事來。
第二章
陽ch n三月,洛陽城內,樓堂林立,車水馬流,街上熱鬧繁華如舊,烏雲卻早已密布。
時間已至午時,一身便裝的常威來到「杜康不憂樓」,在店小二的招呼下來到東南面的一個桌子坐下,已經快兩個月沒有來這個酒樓,店小二的笑容聲音依舊迷人而陌生︰「常二少,好久沒有見了,需要吃喝些什麼?」。
就像是這酒樓名稱一樣,這里酒菜俱皆上佳,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能夠讓人滿意的了,這也是武林中人到洛陽的必去之地。以前公孫楚、常威也不少來這里,對這里的店小二、酒保多半認得,老板卻曾未見過,有人說是洛陽城首富黃承業,不過來到這里都是為了無憂無慮過過逍遙r 子的,哪來多少心思去尋思老板是誰的事呢?
這里既沒有可愛的翠花,也沒有那樣爽口下飯的酸菜,但除此之外,無論你想吃什麼,這里的櫥子多半不會讓你失望。近年來不憂樓已然成為洛陽城內最高檔的酒樓了,但高檔幾乎是昂貴的同義字,兩者之間找不到明明白白的區別,好在無論那個年代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都無須過多考慮銀子的事情。
「兩斤杏花村汾酒,鳳干雞、烤鴨掌、豆腐泥鰍、清抄冬筍各一份。」沒有多想常威就點好了,聲音里竟有不知道哪里來的不快之意。
店小二走後,常威掃視了四周,雖未到午飯時間,偌大的房間依稀坐了不少的人,只是並沒有幾個常威認得,心想洛陽真是如師傅所說的多了不少的生人。
且說自從李仁盛離開後,鏢局內一切大小事務悉數由公孫楚打理,這白進忠雖為副總鏢頭,卻並不過問事情,兩個月來,連面也未露幾回了。常威跟著公孫楚忙里忙外,著實做了不少的事情。今天是一個人偷偷逃溜跑出來的,沒有他告訴現在的大師兄、未來的總鏢頭。
不消片刻,酒菜已一並端了上來,店小二擺好後卻不多留。
酒菜香襲人,可能也是心情使然,不知不覺間,已三碗下肚,一股熱流環顧全身,心情頓覺清爽不少,酒不見了一半,只是不憂樓的上等佳肴還是原封未動地擺在桌上。
常威和公孫楚都是從李仁盛從荊溪村救出來的孤兒,年歲也相差不大,自小一起跟著李仁盛學習文治武道,由于「玄陽幻位神拳」勢大力沉,掌力雄厚,橫掃豎劈卻又講究變幻收放,李莉並沒有跟著練習,因此李仁盛的關門弟子實際只有他們兩人。
常威小時候常對人說,這個世界最聰明的兩個人就是師傅和師兄,一個是沒有什麼不懂的,一個是沒有什麼學不會的。可自從江南楊柳村出來以後,隨著這幾年的走鏢生活下來,經歷了不少事情,見識觀點就自不同了。常威自忖自己的器質天資、才智武功沒有哪一樣比不上公孫楚差的,可什麼事情好事總是公孫楚的,而自己卻還一無是處,師傅雖說沒有明著責怪,恐怕也是因為不抱什麼希望所至。
每每看到公孫楚彬彬有禮處世、做事不急不慢的樣子,常威覺得他是在惺惺作態,感到惡心無比。每每想到這里,常威簡直無敢想象自己以前的太傻、太天真,以前那樣敬重佩服他,而這樣一個人竟然是自己的大師兄,凡事還要听從于他,心中難受自然無法排解,時間越長痛苦更甚往前,有時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上次公孫楚去定州,差點丟鏢,回來鏢局上下還把他當英雄,常威覺得太可恨了,如果是自己,根本就無須等到王清將軍的救援才僥幸逃月兌,幾個無名小賊能挨得了幾拳——求全之毀,不虞之隙,因妒生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此時的常威我們本該理解的。
常威越想越氣,越想越覺這酒還不夠勁,二斤杏花村不見了又大喝著店小二再來一壺。
適才門口大搖大擺進來兩個一高一胖、身佩古銅長劍的白衣男子,旁若無人地在旁邊桌子坐下,自顧著吃喝起來。此刻常威已是酒醉三分醒,心中全是那不平之事,只差頭上沒有冒青煙,對身邊發生的事情卻全然不知。
這一高一胖兩個白衣男子說來可能是酒量有限得很,酒未過三巡,說話聲音卻越來越大了。
只听這高個子說道︰「此番奉幫主之命,邀那李老頭子前往潞州說有要事相商,真不知道幫主是怎麼想的,就那李老頭幾手三腳貓功夫,一個小鏢局的鏢頭,竟要兩個堂主前來相邀,還特意交待要我們務必和李老頭一同前往總舵。」
「師父雄才大略,凡事自有他的計較,我們只須照辦就是。李鏢頭今天我們雖然沒有看到,但那公孫楚,倒是一表人才,氣度不凡,頗有幾分英雄本s ,著實讓人佩服。」常威正處在醉醉飲飲狀態,听這胖男子說起,才知道自己走後,這兩人來過鏢局。
「什麼英雄狗熊的,我才不管這麼多呢,我只听說「洛陽西施」水女敕得緊,今天沒有見到真是可惜呀,什麼時候我們把她抓回去獻給幫主就好了。」
這高個子本來聲音就尖,又越說聲音越大,坐在旁邊的常威想不听都不行,常威是越听越氣,越听越覺得這兩人面目可僧,早就已經斷定他們不是什麼善類,本想起來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讓他們有個見識。只是這高個子一提及李莉,又深深刺痛了常威,李莉人是越長越迷人,可她眼里只有公孫楚,整天只知道公孫師兄長公孫師兄短的。
「你就不怕幫主夫人,再說幫主才剛出關,才沒有心思顧及美人呢!」這白衣胖男子的聲音又響起。
「你說幫主的「回陽十二式」真有那麼厲害麼?」這高個子許是非常懼怕幫主夫人,竟不再提起李莉的事了。
「馮堂主呀,當時你是不在場呀,「倜儻劍」這幾年牛不牛呀,不到一招,師父的「長虹貫r 」就把他左胳膊生生地卸了下來,當時就連少林慧靜大師、丐幫賈長老、陝州的「善莫師太」、魚幫尉遲博彥老幫主等當世幾大公認的劍術高手,都沒有看清幫主是怎麼出手的,本來約好比劍的,不到半刻鐘,這些所謂的高手都知趣地借托相繼離開。」白衣胖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說道。
這「倜儻劍」胡英俊為人雖極風流,對劍術卻自命不凡,一手「旋風斬」九九八十一式,式式靈巧飄逸,確有獨到之處,也是近年來中原武林不可或缺的劍術流派之一,「倜儻劍」本人也是不少年輕人心中珍藏的偶相。至于少林慧靜大師、丐幫賈長老、陝州的「善莫師太」、魚幫尉遲博彥老幫主等人的劍術武功,常威以前听師父不少提起過,確實都是武林中數得上的劍術名家。不過,常威還是對這兩位所提的幫主的武功半信半疑,卻不知道武林中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一位了不起人物,剛才好像听說是去潞州,難道是近年雄霸潞州的馬幫。
外面已是雷鳴電閃,雨還未下,天s 卻漸漸暗了起來。
「這還不算什麼的,這「回陽十二式」本身就已極其凶險嗜血,招招暗藏無窮殺機,司馬幫主出關以後,這招式竟然自通靈x ng,完全能夠因時就勢,因人因勢不同隨意莫測變幻,而听幫內兄弟說起,司馬幫主自己也不敢輕易使用,怕這「回陽十二式」太過嗜血,一時不慎傷到自己。」白衣胖子看著听呆了的高個子又接著說到。
這司馬幫主就是近年行蹤不定的馬幫司馬容超幫主無疑了,外面傳他行蹤飄忽不定原來是假,原來只是在掩人耳目而後閉關修煉「回陽十二式」。
常威越听越玄乎,卻曾听李仁盛說過,說這無論文治武略、劍棒刀槍、琴棋書畫還是騎馬身箭等等之類達到最高境界都是就達到最純真的境界,都是生命本真的回歸,一個武功招式如果煉到能與生命相融,威力不論說是大到何種程度,都是不該去懷疑的。
高個子說道︰「听說當年蒼狼王和少林智空大師武功都已達化境,卻激斗三百個回合而勝負未分,不知師父比之他們如何?」稍微熟悉點武林掌故的人都知道,蒼狼王就是當年受契丹國王指使南下中原的禿鷹會首領耶律突述。
卻見這白衣胖子听後竟臉s 數變,竟壓低聲音「馮堂主,此處人多眼雜,千萬不可提及禿鷹會呀!」
這個高子個嘴上卻自不屑,心里似覺也不妥,才想察看周圍。一轉身,就看到身旁已四斤杏花村下肚的常威,此時的常威頭早已沒有平時那樣立直,可後項上繡刻的那只雀兒,此刻展開雙翅,好像正y 起飛,端的是比平時更加的栩栩如生。
也是一時好奇,或是本x ng流露,高子個站了起來朝常威走來,一邊說道︰
「這是什麼s o鳥兒?」本就才幾步之遙,說話間已走到常威背後,
「滾遠點,無知小輩!」此刻的常威哪里還有什麼好心情。
「竟敢這樣跟你馮爺爺說話,你這是找死!」這高個子平素最是狂妄,過來就用手背後掐住常威的脖子。
常威看也不看,運足十分力氣,往後就是一拳,直把高個子打飛三丈以外,打得他口中吐血,一時動彈不得。不憂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不知所措,一時亂作一團,尖叫聲不斷。
這兩人哪是什麼善類,在眾目睽睽之下,白衣胖子撥起古銅長劍照著常威刺來,先不說這劍法毒辣無比,單是常威已沒有平時那樣的靈活,一時躲閃不及,左臂已生生被刺穿。
常威酒仿佛醒了不少,趁那白衣胖子還未回過神來,一招「餓虎撲食」重重擊中神庭穴,那胖子肥碩的身軀飛出窗外,撞在大樹以後跌落在地面上,哪里還有命在。
常威也顧不得疼痛,撥出那左臂上的長劍對著掙扎未起的高個子擲去,兩個討厭的家伙不到半刻鐘就雙雙歸西到太上老君報到去了。
雷已停,雨卻越下越大。
常威一口氣飛奔到城外的白馬寺,全身早已不知被雨水還是被血淋濕了一個透,頭暈得厲害,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急忙打坐運氣起來。
他哪里知道,在他打坐的時候,洛陽城內中州鏢局正在遭受血與火的洗禮,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的一百多個殺手恣意屠殺,人x ng在那一刻蕩然無存,中州鏢局上下六十多口人毫無保留地回到了自然,他們已經走完生老病死一個輪回,人世間的一要愛恨情仇從此與他們無關,能夠活著的,只能說是上天的格外垂憐。
等到常威回去,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以前莊嚴宏偉的建築一夜之間已化為了灰燼,和那兩個剛剛死去的白衣人一樣,都成為了過去。
第三章
丙戍年五月十六,黃道吉r ,諸事咸宜,尤喜祭祀、交親友。滄州城內,商賈如常。
一個平常衣食無憂的人瞬間變成了一無所有、爛命還在的寡人,這個時候心里是什麼滋味,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體會到的,最起碼從人的臉上是很難讀到的,尤其是從常威的臉上。當你殺了厲害幫派的兩個重要人物,自己賴以生存的地方又毫無征兆被人血洗,還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人來追殺,自己驚魂落魄地逃亡千里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個時候身上穿得想頂有講究,像平時那樣早晨起來花點時間,悠閑地修整修整臉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毫無疑問,常威也不能例外。
常威神情恍惚地走在滄州城內一條熱鬧的街上,此刻的他無論從衣衫服飾、神情舉止還是從j ng神氣質上都難聯想到二個月前的他了,但這只是別人的想法和看法,常威自己卻覺得,自己還能活到現在並且還沒有弄得滿頭雞毛已經相當不容易了,足夠可以很好地安慰自己。事實上,我們不知道的是,一個月前,常威還有一份體面的工作,還在那里著實火了一把。
當時他如喪家之犬一樣一路北逃到了太原府,也是和現在一樣的饑渴難耐,但氣質神情顯然比現在好得很多。說來也巧,身上銀兩盤纏花光的他正在謀劃如何得到一個面包來解決五餐沒吃飯的時候,一個走路花枝招展、說話年輕時尚的老女人過來告訴他︰「帥哥,對,沒錯,就是你,不要再東張西望了,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我們那里正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年輕瀟灑、剛強有力的好漢,只要你工作肯吃苦,解決溫飽不是問題。」
于是,常威跟在那個一走路臉上厚厚胭脂粉會一塊塊掉下來的老女人身後,他看見了那個巨型臀部在一個老女人身上扭來晃去,扭動的幅度非常大,天知道一下控制不好會發生什麼事情,不過饑餓讓他一時忘記了惡心,他們很快就來到一個叫「飄香院」的地方。
剛來的那幾天,由于吃飽飯是頭等大事,常威並沒有過多去計較「飄香院」里發生許多他原本忍受不了的事情,可隨著氣s 好轉、思想又和之前一樣靈活起來的時候,他找到那個現在一看到就想把昨天吃下去的飯吐出來的老女人,事後得知她就是這里的老鴇,他向老鴇表達了自己強烈想辭去這份保安工作的真實想法,那老鴇當時也表示了理解,說現在像你這樣的好漢難找,許多都出遠門追求更高理想了,你再等等幾天吧。
接下來的第三天,常威一直在找老鴇,心想今天無論如何這事得定下來,把過去十多天的工錢要回來。可是老鴇沒有找到,正在房里冥想苦想的常威卻等來了長得如花似玉、領餃「飄香院」的正品行貨小紅。話還沒跟小紅說上幾句,正品行貨就開始大喊大叫起來,好像常威強ji n了她三天三夜似的,說起來這個本就是「飄香院」的慣用伎倆和拿手好戲,是他們單位具有專利x ng質的傳統做法,聲音還沒有傳出門外,怎麼找都找不到、問誰誰不見的老鴇出現了,每次她的出現都能帶來不少的驚喜,這次也不例外,她帶著一群肌肉扎實的人氣勢洶洶地沖進了房內。
無數只拳腳在那些猛男的輕車熟路的駕馭下如雨點般落下,準確地砸在常威身體的各個部位,本來常威可以還手的,那群肌肉扎實的人再多來幾個也不見得是他對手,常威當時的想法是,既然受領了這麼豐盛的待遇,拿來買面包的工錢是肯定拿不回來了,事情也許反而出現了轉機,處理起來了少了不少的顧慮。當天的深夜里,被打暈了頭的常威突然睜開了雙眼,震開了手鏈,隨後在「飄香院」容易著火的地方都細心地點上了火。在遠處看到「飄香院」濃煙滾滾、火光四起後,他才放心地繼續往北走,走到了現在的滄州城。
隨著契丹國不斷南擴中原,滄州此時已是中原東邊離契丹國邊界最近的地方,兩國兵戎相見在這里是常有之事,遠不像現在的鄰居這麼有禮數。如果說滄州跟洛陽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滄州城里有太多手持長槍的士兵,那怕是在大街上。
此刻,常威對面就走來一群幾十個手持長槍的士兵,簇擁著一個騎白蹄、拳毛、露紫寶馬,衣著鮮亮鎧甲,身被金黃s 戰袍,手佩折鐵寶劍的長虯將軍。
那群士兵走來,吆喝了好幾聲「讓開!」又饑又餓的常威剛剛經歷如此許多變故,神情恍惚間不知還在想些什麼事,走在街中卻不知躲閃。就像士兵往常一樣,為首的那個過來就想擰起常威像擰起一只剛長齊毛的小雞一樣然後把他摔向路邊。
常威身體魁偉,十幾年的「玄陽幻位神拳」到底沒有白練,那士兵那里擰得動得他,使上十分力氣常威還是穩穩地站在那里不動,這士兵顯然是對困難嚴重估計不足,愛要面子的他當時就覺得惱羞難耐,那顧得這許多,c o起手上的長槍就刺了過來。
常威好似未動,卻躺過了那長槍,這士兵吃驚不少,加快又刺了幾槍過來,常威還是一一閃過,身體卻未多少移動。
那士兵許是發現常威上身變化太快,難以刺中,忽地改攻下盤,轉身對著丹田猛刺過來。
常威也不想多與他糾纏,左手接住長槍,用力一撥,士兵和長槍飛了出去好幾丈方自落下,好在是跌落在邊上的布料攤上,想必x ng命無礙。
光是這幾下,看得大家已是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所措,但場面卻沒有亂。這時,站在那長虯將軍邊上一位與眾士兵衣著不同的j ng壯漢子,身上也佩著一把長劍,不知是跟將軍說了些什麼,闊步向常威走來,大聲喊道︰
「閣下是誰,竟敢擋刺史郭將軍的道,當真是不想活了?」想不到這長虯漢子便是近年赫赫有名、一直在跟契丹人抵擋周旋的滄州刺史郭簡將軍,而這位j ng壯漢子就是他的禁衛軍牙將敬泰。
常威本想盡速離開,可這敬泰在軍中最是英猛,深得郭將軍的信賴喜歡,早年是江湖草莽人物,跟少林寺俗家弟子學得一手好拳,看常威武功不凡,雙拳早就癢癢的了。
還未等常威說話解釋,「這就想走,沒那麼容易,且吃我幾拳!」敬泰喝道,掄起雙拳,一招「霸王醉酒」打得過去,當真是威風凜凜,有如霸王喝醉了酒。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其實任何人遇到兵,都不要太過講理。細細想來如果每個兵都會講道理,武林不會更加太平,生活也不會更加美好,有些時候的面對,講理不是唯一的。拳頭來了,常威只能打起「玄陽幻位神拳」與他一一周旋,只是左手劍傷尚未愈合,單手自是威力大減。
且說這郭將軍看著他們打斗,不知是因為今天心情不錯,還是因為對敬泰的武功相當有信心,神情相當悠然自得,對他們的拳來腳去的並不加制止,眼楮卻時刻關注著場上的形勢。
看這衣衫不整、神情落魄的少年,身材魁偉、氣度不凡,身形步法極其靈活,雖是單手出拳,卻拳法j ng妙,絲毫不落個下風,敬泰恁是奈何不得他。
看著看著,郭簡將軍眼中不知何故慢慢露出贊許之s 。其實能夠理解的,將軍不會是任何人的第一職業,郭簡也不是,他曾是寒門學子、青年才俊,多少辛酸血淚無人知,考試及第後才有幸成為了翰林學士。他對琴棋學畫的痴好不會亞于兵法天書,可國家危難存亡之際,皇帝老子賞識你,給你面子,有一天把你叫到身邊,說有點事要你去辦,休息了這了久該把平常學的東西用出來為國為民出力了,改改職業,去當將軍吧,這真的是談不上什麼委屈。
上了戰場,沒有了風花雪月,一切顯得非常殘酷和現實,謀略兵法自然重要,可是說到底戰爭勝負成敗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有時候身邊多幾員猛將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呀,尤其是當士兵厭煩了沒完沒了的打打殺殺、軍紀喚散、經常抱怨晚上沒覺睡的時候。而這郭簡將軍膝下無子,至于為什麼膝下無子,這就不用解釋了,因為讀書多少和生孩子沒有必然的聯系,生不生孩子純屬非常**的問題,連皇d d 不去管這事,但可以確定的是郭簡將軍對少年英雄的愛慕之心絕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轉眼間,雙方你來我往、見招拆招已艱幾十下了,不怕事大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這兩人好像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敬泰,住手!」當了多年將軍,聲音量自有一番威嚴在,敬泰自無違抗之理,急忙收拳,退回一步站住。
「這位少年俠士,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請問高姓大名?」郭簡將軍騎馬過來對著常威問道。
「俠士不敢當,在下常威,多有冒犯,還請恕罪。」常威本是知書達禮之人,並不在意把真實姓名告訴郭簡。
「常俠士如不嫌棄,可否到軍中來效職,也好一起抵抗外敵,報效國家!」郭簡看常威不像是本地人士,再說確實愛才心切,想把常威招納至身邊。
「承將軍不棄,如此抬愛,敢有不從。」對于這麼好的一份工作,一個亡命之徒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除非是二楞子,常威不是二楞子,所以他恭敬不如從命了。
郭簡听後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笑啥東西。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但一個英雄就此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地,成為英雄還是狗熊又或者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的罪人,都有可能,關鍵是就要看他的發揮了。
第四章
「刺吏府」並不是什麼雕梁繡柱、飛閣流丹的高堂廣廈,錯落的幾間磚瓦房子顯得稀松平常得很。戰亂時期,刺史不過將軍罷了,擺不得什麼架子,時常要多和士兵親近親近,好叫他們隨時願意c o起刀來殺人,這時候住進太像樣的房子反而會完了個吊蛋。
住宿條件差一點沒有關系,只要心情好就可以,常威現在的心情就很愉快。以前公孫楚、李莉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否則斷然不至于醉酒成那樣殺那兩個惡心的白衣人,自從跟了郭將軍做了他的近身侍衛後,常威才體會到人生除了練功以外的諸多樂趣,比如說升官、發財、被人當偶像的感覺,真是非常爽,這是他之前未有過的。
在兵營里雖然每個人天天都在和打打殺殺發生關系,但真正的高手卻未必見過,就像一個人天天在吃飯,但卻未必知道如何才叫「美食」一樣的原理。不知道或者沒見過其實不重要,不重要的自然也就不會花什麼心思,因為那離自己很遙遠。可是,當你身邊有了這麼一位高手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尤其是當這位高手是能決定自己生死的頂頭上司的紅人的時候,討好討教那是落不了俗套的了。
再說這「玄陽幻位神拳」真不是吃素的,在常威身上打起來,身形步法靈活不說,就股猛勁兒那股狠勁兒,真有泰山壓頂、橫掃千秋的氣勢,平常人哪里近得了身,軍里不少將官的都很服得這一口,都以能以他結交親近為榮,燒香拜把子不用多說自也不少。
郭簡自然不是睜眼瞎子,事實上他看到的遠比旁人看到的要多。看到常威為人武功都不錯,又懂兵法,但更為吃驚的是能吟幾首詩詞歌賦,這就相當能對到他的調子了。時間未過數月,常威已是禁衛軍的偏牙將了,直接上司就是那位在街上與他過招而勝負未分的敬泰將軍。
心情雖然不錯,但對一個從小就自認為頗有些謀略的常威,顯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個人想立住腳,甚至想飛黃騰達,光在脖子上紋刺個飛雀是不行的,秀秀幾路拳法也同樣難以辦到。
跟在郭簡身邊辦事,最近又升成了禁衛軍的偏牙將,很自然有了不少的金銀財物,這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第一桶金,他現在就在思考這第一桶金的用處。常咸除了和禁衛軍牙將敬泰不計前嫌、私交不錯以外,與東路軍牙將張衡、南路軍牙將範景思、西路軍牙將曾強、北路軍牙將趙德進和中路軍牙將安文亮都相交泛泛,就是在禁衛軍內真正的鐵桿兄弟也自感不足。
對于金錢財富其實每個人的都有屬于自己的看法,如果有人說這些都是像流動的水一樣是動態的,誰都難以一直保持不變,對于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不必要太看重。大家基本可以認為這些說的是一些不負責的風諒話,而大可不必認為是理x ng的聲音。江湖中那些仁義道德君子,家里的錢多得有賣,沒地方放還要挖個地道來藏,可就算是至親好友問他借點錢回去治病救人也未必能如願,因為找個比你更加感人的借口不會太難,不借錢給你絲毫不影響他的高大光輝形象。但是不管怎麼樣,江湖都應該是談劍論道的地方,經常想著借錢,沒有什麼建設x ng,不僅會搞得大家都很受傷,而且自己會很難在江湖下上混下去,可是如果反過來,把自己的錢的送出去,情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常威決定把自己的錢全部用出去的時候,多半是無法第一時間得到理解的,這根本不是幾個月前酒醉後殺人的魯莽少年所該做出來的決定,事實上,一個人經歷的事情如果太過艱險了,那麼之前對他的看法如果能改一改可能更貼合現實。
那些將軍士兵每天直面生死,應該更容易看透許多事的,就算是看不透生死起碼應該能看透得了金錢的,這其實是錯了,當常威剛一開始這樣做,就知道自己原本的想法錯了。
一個士兵那怕說是一個將軍最初的想法無非是想到軍營里混口飯吃,剛開始覺得挺刺激的,畢竟在家鄉沒殺過人,而且這里殺了人還有獎賞。時間一年、兩年過去了,在一起扛過槍的、pi o過娼的兄弟身邊不剩幾個了,殺多了人知道自己被人殺掉同樣是一件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開始覺得想回家了。
每當夜深人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的時候,那一雙早已長滿老繭、傷痕累累的手,又能干些什麼呢,可是如果有了錢,情況那就完全不同了,可以躡手躡腳地起來,把時常藏好的銀子拿出來,在被窩里細細地數一數,如果數完一遍,還不想睡,還可以再數一遍,這都是無傷風雅的事嘛。實在睡不著,還可以想想,明天到那個更近的錢莊把錢寄回家里的妻兒老母,置個地安個房,又或者安慰自己還是把j ng神養好,明天跟那幾個老贏錢的烏龜殼再玩幾手,這些都是可以的。甚至在軍營里也有那種傳說,在一個遙遠的金銀至上的國度里,當你單衣薄被,而外面卻天寒地凍,只要手上握個金銀器物,人就能馬上變暖和了。
滄州刺史府的不少將士發現最近生活更加美好了,不少將士晚上喝了酒回家或者半夜起來灑尿的時候,經常會踫到一個鬼一樣的人,走進一看,發現是眼楮眯成一條線的常威,你剛來他跟前,他就說︰「大哥,我今天得到了郭將軍的獎賞,完全是多虧了你當時給我使了一個眼s 。獎賞我就私自做主了,我們一人一半分了,希望你不要嫌少。」你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事情,更加不會知道是那一個眼s 這麼值錢,常威就把銀子塞到你手上走掉了。
和銀子會莫名其妙地來一樣的生活中的樂事還有不少,玩牌九只要跟人傻錢多的常威在一起玩,贏錢就不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生活中有不少麻煩事或者羞于大搖大擺辦理的事,比如說r 子久了想找個小妞感受一下人生什麼的,這常威竟然也會主動發現並且大體都能辦好,說起來真他媽的妙極了、美極了。
唯一不足就是發現兄弟常威變傻了許多,酒可以拼了命地喝,話卻越來越少,拳也好像不怎麼會打了,打了也跟病貓似的,上次跟中路軍偏牙將朱全忠比試,不過才十幾招,就被打翻在地,好像還受了不輕的傷,一時間竟站不起來。
對于常威來說,這一點是非常痛苦的,本來一拳能打死的一只長白山野生老虎,卻只是過去捋了捋老虎毛就好像感覺吃不消了,老虎不咬人倒也就罷了,要是咬人可該怎麼辦呀。好在事情不會一直這樣下去,一個成功的英雄就靠這幾下子也還是遠遠不夠的,一場突來的變故不請自來,許多事情因此改變。
話說這些年與郭簡「相交多年」的契丹國中將主將是幽州節度使趙延壽,兩人大小仗打了不下百十次,雖然各有成敗,城池有得有失,雙方都談不上佔了什麼便宜。本來以為兩軍就會一直以這種姿態對峙下去,可契丹國內政治素來復雜,因為政見不同殺人放火的事沒有比中原少,近期更是白熱化,兩派相爭王位,形勢很自然演變到了迫使趙延壽要近期拿下滄州。
這一r 兩軍陣前對峙,眼看兩軍馬上就要開殺,郭簡發現老朋友趙延壽不見了,朝這邊喊話的對方中軍主將是一個年輕後生,自稱為永康王的耶律兀y ,郭簡知道耶律兀y 在契丹國可謂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不不曉,是個天王巨星級的偶像人物,兀y 人長得好看,酒量還更好,听說還工于書畫,是未來契丹國王的有力競爭者,雖非現任國王的親生兒子,契丹國王耶律德光卻十分器重。
郭簡听這後生小子言語輕薄、信口雌黃,而在契丹國這麼年輕能接替趙延壽當上中軍主將當屬永康王耶律兀y 無疑了,心下暗喜,尤其看他帶兵馬不多,陣列不齊,生擒永康王、大振軍威當不是難事,喜不能自勝,哪有什麼心思跟他費話,話沒說幾句,帶著手下兄弟c o著家伙,千兵萬馬山呼海嘯般殺了過去。
事情永遠都是這樣的,沒有想象中那樣復雜,但絕也不會像表面那樣簡單。飽讀詩書的郭簡本不會那麼容易上當的,但前提是軍中士氣不是那樣低迷,不再需要一場大勝來重振軍威,而作為主將的郭簡又不想建功立業、揚名中外,尤其前提是對面這個臭小子不要演得那樣逼真、演得那麼有實力,顯然,目前這些前提條件都不具備,郭簡殺過去送死也可以說是必然的。這也給我們提了一個醒,古往今來,劇本素材都差不多,已難以推陳出新,只要你敢演,只要你演得好,那怕是在高手面前,一樣可以出彩,相信這也適應于可以預見的未來。
那個懂詩詞會歌賦的郭大將軍已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連同所帶來的幾萬有時看地來蠻討厭的士兵也一起干干淨淨地死了。當把對方陣型沖亂,殺得很爽、很過癮、很提神過了以後,看到那個油腔滑調的年輕人已經漸漸遠去,四面八方無數個契丹兵卻殺氣騰騰來了的時候,知道上了影帝當的郭簡就已經確定了這一點。
英雄就是這樣,不用你來告訴他怎麼做,他就什麼事都已經開始做了。當大家都還在發蒙等死的時候,誰也不知他是怎麼穿上了郭簡的獨一無二的鮮亮鎧甲,騎上了那獨一無二白蹄、拳毛、露紫寶馬,拿著獨一無二折鐵寶劍,變成了獨一無二的郭簡,不要命地朝著那該死的永康王一路殺起,脖子上的紋刺的飛雀跟跨下的寶馬一樣,其舞飛揚,兩只動物仿佛到了生命里最瘋狂的時刻,本x ng里最野x ng的東西盡展無遺。
契丹兵一下子被這架式嚇到,哪里見過一個主將像失了心瘋地砍人,一邊與常威廝殺,一邊小心保護著耶律兀y 撤退。
常威暗叫不妙,身上已被刺了多少槍,耶律兀y 越來越遠,契丹兵卻越殺越多。他當機立斷,砍下一個契丹兵的頭,提在手上,騎著寶馬一路向四面狂奔,運足十二分內力,震天動地不停呼嘯道「永康王已死,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驚魂未定的滄州將士早已清醒過來,看到滿身鮮血還在四周奔馳疾喊的常威,一時被他感動了,壓抑已久的情緒全都爆發了出來,也忘記生死,呼天喊地地殺向契丹兵。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那個懂詩詞會歌賦的郭大將軍還沒有死,幾萬有時看起來蠻討厭的士兵又活過來了,常威卻從此再也不姓常了,成為了郭大將軍獨一無二的兒子,姓郭名威,「郭威」也成為未來中原武林中響當當的兩個字,後來不久中原出現了一位叫「郭威」的皇帝,現在還不知道當皇帝的郭威是不是就是眼下的這位。
從此以後,只要兩軍交戰,滄州兵無不高喊「郭雀兒!郭雀兒!郭雀兒!…」而奮不顧身,一時之間,滄州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郭雀兒」三個字也因此響徹整個中原,社會反應相當良好。
一場戰役下來,死了不少該死和不該死的人,個人英雄主義、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三者有機地統一了起來,產生了光彩炫目的火花,同時得到了極大的彰顯,使那此不敢閉門造車的史官們一時興奮不已,找到了夢寐以求的素材。然而,一個人是英雄還是ji n雄,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是會有區別的,當面對更大考驗的時候,也許我們看到的和想到的會有差別。令人不解的是,戰亂中完美的偶像級英雄是極少的,而且其生命注定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