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1.02.《幕落之冬》
——2年前——
倫敦的雪已經積了兩個星期了,有些憂郁的天空仍然不見放晴,整r 整夜的灰暗使得本該喧囂的城市也安靜了幾分。
二十年沒落過如此大的雪,在覆雪的長街,興奮的孩子們穿著冬裝,嬉鬧著追逐而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這是倫敦街頭最後一座投幣式電話亭,四十年前建成時的那一方狹小,至今仍然完完全全地保留。
霧氣使電話亭那透明的四壁起糊,但朦朧地,仍能看到里面的身影。
「嘟……嘟……嘟……」
沒有鈴聲的通話,頻率絲毫不變的提示音在空寂地回響。
終于,電話那頭傳來了幾聲喑啞,最後終于接通了什麼。
「……」電話這邊的少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然而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卻忽然語塞,稍有干裂的唇停滯在那里,保持著微張的姿勢。
听到話筒那邊,有個婦女的聲音以強裝出的開朗說話,
「喂,您好。這里是……潘德拉貢家。」
「……」電話亭里散發著一股莫名的無言,表情有些愀愴的少年一言不發。
「喂?」
少年沒有答復。
「喂?」
婦女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答復。
電話那邊的婦女感到了些許異常
因為痛苦,而發出了些許嗚咽聲,然而少年終究沒有說話,
「是……艾德里安吧……」那邊的婦女稍許揣測後,將語調壓輕,念出了他的兒子的名字。
「!」因為震驚,少年的表情顯得越發痛苦,有想要說出來的話,而又逃避著不敢面對摯愛自己的母親,那股壓抑與矛盾,卻因為母親的一句揣測而崩潰,終于地,他開口了。
盡管聲音壓得很輕,少年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漠然,不想讓過多的恐懼與不安流露在自己的話語中,
「母親,我要去……參加聖杯戰爭。」
少年知道,如果一聲不吭悄然離開的話,反而會使母親最終歇斯底里的失常,與其這樣,不如現在把該說的,全部說完。
少年地聆听著,但這預想中的沉默,卻比想象的難熬。
「……是你的願望嗎?如果僅僅是想從你父親的死亡下走出的話,或許還有更好的辦法……」婦人終于張口,緩而沉重地說道。
「只有,也只能這麼做吧……對于什麼都沒有實感的我……可以當做存在的意義的東西僅剩下這個了吧……每一天都空虛著流逝的我……」
顫巍巍地,少年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這終究是你的選擇……潘德拉貢家永遠都會尊重家人的選擇……」
哽咽著,名叫艾德里安的少年的肩膀有著明顯的顫抖,他強裝著堅強,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出道別,要從那種安逸中離開、或許再也回不去的抉擇使得他的眼角在昨天紅腫了一夜,如今卻從哭得生疼的眼楮里,硬是再擠出淚來。
「直到聖杯戰爭結束之前,我都不會給您打電話來……如果能活下來的話,我一定會回去,如果沒有的話,您也可以用我沒有音訊的數年來遺忘我……」苦笑著流淚,艾德里安說著自欺欺人而過分的話語。
雖然這麼說著,但他知道自己的內心卻多多少少還在期望著母親說些什麼可以改變自己這個決定的話,如果是被母親的說服的話……如果是被母親說服的話……那麼,就可以算作不是自己在逃避,而是‘體諒他人’吧!
只是,他所等待的答復終究沒有到來,在母親的聲音即將再度響起的時候,母親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了,替代而來的是投幣式電話那令人反胃的電子女聲
「您的通話時間已到,如果想繼續通話,請再次投幣,此通話暫時保持20秒……」
「……」恍然,思緒所斷,艾德里安呆呆地站在電話亭前,他的手已經從口袋里模到了硬幣,只是,遲遲地,猶豫著是否要繼續。
最終,他低垂著頭,將視線移開,左手微抖著將冰涼的話筒掛回了電話機上,漠然地閉了閉腫的發痛的眼楮,艾德里安推開了電話亭的門。
失神地仰著頭,艾德里安那流金般美麗的發因不安的內心而顯得散亂,碧透的海藍s 瞳也不復平時的秀麗,而被眼簾半遮住。
迎面而來的寒冷氣流交匯,艾德里安望著滿天那失去溫度飄零的雪花,那交織著、彌望了視野的純白s 卻使他感慨萬千,終而喃喃地開口,
「死亡……也是這種感覺……嗎?」
自己會像那樣失去溫度而飄零的吧……灰蒙蒙的天空,積雲所壓抑著故而喘不過氣來。
只不過,這個天氣,作為一段光y n結束時的蕭條景象,確是再適合不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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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塔內,
在寬敞的可怕的大講堂里,學生們將位置大約坐了個六成滿,作為魔術協會的講師來說,有著這個出席率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站在講台上的那名講師的名字叫做劉項莊,難得的是,他完全沒有因此出席率而自傲。那是一名三十五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臉上一直保持著和藹地微笑,然而,這股微笑確無法遮掩眼角那憂愁過後留下的黑s 眼袋。
「然而,在說這一章之前,允許我對一年前才空難中下落不明的領主•埃爾梅羅二世表示敬意,這是一篇他在五十多年前還是毛頭青時代寫出來的論文,與你們今天提出的問題,意義是大致相同的。」
劉項莊從抽屜下拿出了一小疊文稿,輕輕地擺放在講台上面,對著四周的學生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
「埃爾梅羅二世曾經以為,魔術修煉成功的好壞,和血緣乃至家族世代魔術成果的沉澱並無多大關系,而是可以全憑個人的天才和努力就可以獲得的。」
「雖然這篇論文在三十年前被埃爾梅羅二世本人否定,但從客觀意義上而言,埃爾梅羅二世的想法其實是正確的,但是,那是建立在人類有無限的意志與時間的基礎上的。
正因為人類不夠堅強、隨時會被痛苦或者恐懼所打倒,正因為人類的時間有限,一生所要追求的東西卻又太多,因此人類才必須也只能站在由血緣所制定的天差地別的起跑線上向前。
望你們可以理解這一點,不過即使家族作為魔術師的歷史不夠長久的同學們也不要灰心喪氣,因為即使你們自己作為魔術師無法達到完全的高度,但是你們的一切成果將永永遠遠地作為瑰寶留給你們的子孫後代,我想,這是一件真正深沉而值得驕傲的過程。好了,下課。」
劉項莊以那完全的溫柔的目光撫慰著幾個顯得有些失望的同學,緊接著,室內爆發出一陣久久地不息的掌聲。
在那掌聲中,劉項莊的向那來自四周的掌聲點頭表示致謝,望著自己的學生們,他是由衷地感到欣慰。
不過,他的視線卻在一個位置上停留了許久,終而嘆了口氣,
「艾德里安……已經兩周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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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下午,自己全部的課便到此結束了,劉項莊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木木地望著落地窗外那已用蒼白將景s 連成一線的雪花。
桌子上橫擺著的是一張身體檢查報告,那里有著醫生用漆黑的筆水所拖曳下的文字,而那份報告宣告了他的妻子的命運——「肺癌晚期」。
他感到徹底的乏力,一個人的時候,仿佛眼前就要一片黑然後昏厥過去,曾經學過的哲學,自以為能寬慰他人、看透迷茫的言語,如今說給自己听確是如此蒼白無力,在沒有人的當下,他忽然憤恨起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帶妻子去檢查,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因為懊惱而失態,這四下無人之中,劉項莊撓著頭發,痛苦地抓狂著。
此時,門外卻響起了一陣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抬起疲乏的頭顱,劉項莊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說道,「請進,門沒鎖。」
沒有應答,只是「吱呀」一聲,紅木質且瓖嵌著浮雕畫的門被緩緩推開。
一名有著短短的卷發的穿著連衣裙的少女默默走進房間,一雙無j ng打采仿佛對什麼都不經意的瞳向四處打量了一番後,徑直坐在了劉項莊的辦公桌前。
劉項莊認識進來的這個女孩,她的名字叫**麗絲,和艾德里安一樣,是自己最欣賞的學生之一。那是個很富有思想的女孩,曾經是個強氣而富有原則使人難以接近的帶刺的花,總是會說出些客觀而冷漠的話語,然而在一年前的‘那件事’以後,就變成了今天這個對萬事都漠不關心的失魂落魄的樣子。
「愛麗絲?」劉項莊沒想到會是她,一時難以組織什麼話語,然而因為少女同樣只是用目光注視著自己,故而陷入了完全的僵局。
對著愛麗絲的沉默,劉項莊的臉上那強打起的笑容變得有些脆弱,因為愛麗絲現在的那雙看起來什麼也不在想的目光,在劉項莊看來卻覺得仿佛能看透一切。
劉項莊數次想張口,卻被幾乎凍結的空氣所弄得難以言說。
最終,是愛麗絲先開的口,至始至終,她只說了一句話。
——「你桌角的郁金香,落了。」——
幽幽地,少女緩緩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怔住的劉項莊,將視線轉移到桌角,那曾經自己定時更換的郁金香如今自己卻有一個月忘記顧及,它就像落蝶一樣褪去了顏s ,憔悴地曲折著腰,很久了。
這種失落感莫名多了幾分,嘆了口氣,他踱步到桌角,移開了花瓶,卻發現那下面壓著一封書信。
「艾德里安•潘德拉貢……」劉項莊念著那信封上的署名,忽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放下花瓶而拆開信封,卻已早已于事無補。
劉項莊感到累了,他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帶著那封信重重坐下,如他所料,這是一封辭別信,那個名叫艾德里安•潘德拉貢的少年已經在兩個星期前離開倫敦去了艾拉烏斯季市了。
終而,劉項莊難言地沉默,他最後的目光,落在信件末尾的一行字中。
「聖杯戰爭……嗎?」
不置可否地,他喃喃地念著這個名詞,背起手,站到落地窗前。
Episode.1.02.《幕落之冬》•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