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蒼天 第一章︰墜馬少年

作者 ︰ 神夢一游

()楔子︰凌峰

十五年前,幽州伏牛山畔,某個大雨傾盆的傍晚。

「 嚓嚓!」

一道森寒的閃電裂空而下,劃破了厚厚的烏雲,瞬息穿過珠簾倒卷的長空,照亮了一對正在暴雨中跨馬疾奔的黑衣背劍青年夫婦。

急馬奔行至牛家村附近突然仰首長嘶,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這對青年夫婦駭然相顧,皆敏銳地嗅到了紛紛揚揚的雨霧中居然充滿了絲絲血腥之氣,而傍晚中的山村,原本應該雞鳴狗吠,燈火闌珊,此時竟是那般的靜謐、漆黑,就像是一座死城。

夫婦倆策馬奔進村口,借著天上閃電,駭然看到道路上血水正順著雨水在嘩嘩橫流,而院落中、屋子里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尸體,眉心都有一道劍孔,嘴巴鼻子眼楮和耳孔內流淌出的紫黑s 淤血已凝固,像一條條可怖的蚯蚓爬在人們的臉上,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是濃到讓人作嘔。

「究竟是誰這麼狠毒連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也不放過,數十人居然無一幸免!」黑衣青年男子抬眼望天,緊握著的雙拳訴說著他此時是多麼的憤怒。

「不」

黑衣少婦震駭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喜,飄下馬背,急步向左首某棟門戶虛掩的茅屋走去。

只听那間茅屋中傳來了細微的咿呀聲。

夫婦倆拔出背上長劍,暗自提防,推開了門。

只見屋里一團漆黑,閃電劃過時,就看到一位麻衣少婦側臥在床上,尸體已冰冷多時,死前要努力護著什麼的樣子。

那對夫婦倆收劍入鞘,搬開了這麻衣少婦的尸體,就從她身下看見一個幾月大的男嬰,正躺臥在花布包裹中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珠瞧著他們,小嘴中咿咿呀呀歡叫著,舉起白胖的小手抓撓,想必是將他們當成了爹娘。

黑衣少婦眼眶微紅,嘆息一聲,抱起這小兒入懷,只見小兒脖間垂出一把青銅長命鎖,上刻‘凌峰’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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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墜馬少年

幽州地處楚國之南,時值暮ch n三月,到處一片盛夏之狀,漫山飄紅、遍野ch n芽爆綠。

距離南部海邊不遠處虎踞龍盤著一座巍峨高聳的山脈,連綿百里,峰巒起伏,齊腰之處已高聳入雲,平r 里只見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頂真容。

這座山脈猶如一顆巨大閃爍的翠綠露珠瓖嵌在南海之濱,就叫天露山。山中山林密布,山腰處有一汪里許大的圓形湖泊碧藍如玉,湖zh ngy ng有一座數十米大的翠綠小島,島上長滿了青草,此時正有一位青年青衫飄飄,手中鐵劍暴起絲絲銀光朵朵劍蓮,身法宛如游龍、翩若驚鴻。

伴隨這青年游龍驚鴻般的劍舞,一陣天籟般的吟誦緩緩從湖畔柳樹下傳來,猶如和煦ch n風回蕩在浩浩碧波上空︰

「映月湖深深幾許?柳煙堆砌,如絲如薄綠。一劍光寒耀天露,游龍可見驚鳳喜?霧薄風輕三月ch n,煙鎖綠波,鎖得住暮ch n?抬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那是一位身著紅s 勁裝的豆蔻少女,旁邊草地上隨意地丟棄著一柄細劍,曲膝坐于湖邊柳樹下一塊方石上,一雙縴手撐著尖尖下巴,望著百多米外的湖心綠島喃喃吟哦。

這紅裝少女無釵無飾,蓮足**,卻烏發如瀑,冰肌玉骨,宛如清水芙蓉,尤其是那一對晶瑩剔透的剪水雙瞳,不僅充滿了靈動,更是一片純真,直教人為之心醉。

或許是深深為這首蕩氣回腸的惜ch n詞闕所沉醉,又或許是柳煙鎖不住少女的情懷,空靈縴秀的眉宇之間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ch n情,望著湖心綠島上那抹身影玉臉微紅。

在她身後緩緩走來一個面貌慈和的綠裝中年婦人,也靜靜望著湖心綠島上那抹身影佇立半晌,忽然輕咳道︰「露兒,怎麼又讓你大師兄一人在練劍!」語氣中有一絲怒氣,顯然是在怨怪少女偷懶。

少女狡黠一笑,玉頰上登時現出兩個小小酒窩,頭也不回的道︰「娘,露兒怎能和師兄比,他是男子,我是女子,露兒累了嘛」

這綠裝中年婦人‘唉’了聲,悠悠嘆了口氣,看著少女的背影微微出神。

她和夫君一同隱居于這座天露山,人頌天露雙仙,在幽州修行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可是自從二十年前,幽州九華山劍聖獨孤無敵入道御風西去之後,幽州修行界就有不少人開始打探劍聖的唯一弟子神機子的下落,目的不言自明。

修行之人對一般武功秘籍本就貪婪至極,何況是讓人修煉後可以跨越先天武者之境,進入道境的仙家秘籍。

二十年來,幽州修行界一直都籠罩在一片腥風血雨中,無論世家還是門派,抑或是荒野村落,只要有一點點和劍聖沾邊的風言風語傳出,出不了多久,那里總是會被不明人物滅門。

少年不識愁滋味

在修行界要想活下去,活得長久,活得有滋有味,就必須得努力不懈地提高實力才是王道,可是懵懂純真的少女,自然不知父母苦苦逼迫練劍的良苦用心。

柳絲深處有蟬聲噪雜,卻襯得天地間逾加寂靜,只听得湖心島上傳來呲呲劍鳴,中年婦人仿佛很是滿意,抬頭笑道︰「方兒,你快過來,你師尊有要事吩咐!」

湖心島上那青年停下劍舞,嗆一聲揮劍入鞘,隨即身形一扭,直直飄落向碧綠如鏡的湖面,身法飄灑,宛若一片毫不著力的綠葉。

只見青年青衫獵獵,宛如蜻蜓點水,只在湖面上留下十幾道輕微漣漪,就飄到了湖邊。

這青年約莫二十歲年紀,一身簡潔青衫,劍眉星目,挺鼻朱唇,甚是俊朗飄逸,當下又向中年婦人躬身一禮,道了聲「師母安好!」就站在一旁靜候吩咐。

中年婦人微微一笑,道︰「你師尊有一道絕密消息,需要方兒走一趟雁蕩山。」說完將一封火漆印信交到這青年手上。

「我現在就出發嗎?」青年將信封默默收進懷里,問道。

「娘,我也要去!」久不說話的少女募然雙眼一亮,跳下方石,抱著中年婦人一臂,搖晃著撒嬌道。

「少作怪!」中年婦人柳眉一豎,甩開少女的手,嚴肅道︰「現在外間亂得很,你哪也不準去。」

少女扁起了嘴,可還來不及再次撒嬌,便听到天邊傳來踏踏馬蹄聲,由遠及近,當即吸引住了三人的目光。

少女好像也暫時忘了糾纏中年婦人,好奇地看著天邊。

「噫?」

三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只見馬上人是一個白衫弱冠少年,居然滾落馬下,募然直直往湖中栽落。

「咯咯」

少女禁不住掩嘴嬌笑,心想這人定是個大笨蛋,明明不會騎馬,偏要到湖邊騎,淹死活該

「方兒,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中年婦人白了女兒一眼,微微皺眉吩咐道。

青年也不多說,幾下縱躍就去了。

幾息後,那青年懷中抱了個白衫少年回來,兩人都**的。

少女和中年婦人連忙迎上,只見那少年貌若十五六歲,面貌略顯清秀,臉龐原本黝黑,此時卻白得和身上的白衫幾乎一個顏s ,嘴唇青紫,嘴角猶自溢出絲絲黑血。

奇怪的是明明一副重傷即將隕命的樣子,這少年卻又全身紫氣騰騰,嘴唇微張,吐納著悠長的氣息。

少女感到好奇,輕拍這少年的臉頰,呼道︰「喂,你快醒醒!說說你是誰啊?」熟知對方任由她在臉上拍打,仍是毫無反應。

中年婦人嗔怪地拂開女兒的手,斥道︰「再讓你拍幾下,他還不得死了!」

「有娘和師兄在,這黑臉小子哪有那麼容易死?」少女吐吐小舌,心中雖然如此想,臉上卻微露焦灼,催促道︰「娘,你趕緊想個辦法救救他。」

中年婦人沉默不語,心想此人來歷不明,而今修行界又風雲詭譎,倒是應當提防一二,當下吩咐道︰「方兒,你將他放到大石上,我們先救醒了再說。」

那青年嗯一聲,將少年小心地放到少女先前所坐的那塊方石上。

中年婦人在腰間錦囊里取出一粒小指大白s 的療傷丹丸,塞進了少年口中,然後一掌按落在少年背心,輸送真氣化開藥力。

片刻不到,只見中年婦人和那少年已被騰騰白霧籠罩,青年和少女站在一旁,臉上略顯焦急。

半晌後,當白霧緩緩散去,那中年婦人猶自站在那少年背後皺眉沉思,仿佛有何不解之事讓她難以決斷,而那少年仍舊緊閉著雙眼。

「娘,這黑臉小子沒救了?」少女訝異道,青年也一臉擔憂的看著中年婦人。

「他的身體頗為詭異!」中年婦人搖頭,回答道︰「我剛才輸進去的真氣,居然突兀地消失不見,查探了半晌,又查不出原因何在。」

「那他還能活下來麼?」青年惋惜道。

「或許能,或許也不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中年婦人也露出一臉惋惜,皺眉吩咐道︰「方兒,你先將他抱回莊,然後再去送信!」

這天露山高千丈,此處的映月湖處于半山腰,距離山巔還有數百米高,有一條青石階從湖邊一直蜿蜒而上,皆是隱沒在雲霧中,猶如登天之梯。那青年嗯一聲,抱起少年沿著青石階當先向天露山巔走去,中年婦人和少女跟在一側。

天露山巔建有幾十畝的木雕閣樓,隱約在雲霧里,猶如仙宮樓宇。

一行四人三彎兩拐,來到一塊‘天露山莊’匾額前。

只見金匾上四字銀鉤鐵劃,剛勁非凡。

金匾下朱漆大門,門上茶杯大小的銅釘閃閃發光,氣象森嚴。

朱漆大門前兩排八名藍s 勁裝結束的漢子分立兩側,個個腰板筆挺,目不斜視,顯出一股英悍之氣,見著一行四人走上台階,皆是微微躬身,但眼神卻不斜視,顯得訓練有素。

少女搶先跨進門檻,就穿廊過院,往一間大廳跑去,嘻嘻叫嚷道︰「爹爹,你在這兒嗎?快出來看看!」

剛到大廳門口,廳中就響起一道笑罵聲︰「露兒,你這風風火火的毛病不改,將來可嫁不出去」

「才不嫁呢!」少女羞紅了臉,跨過門檻時,隱晦地回望了一眼那跟上來的青年師兄,咯咯笑道︰「露兒要一直跟著爹爹和娘親過!」

「呸」中年婦人嗔怪地伸指一摁少女額頭,又刮她瓊鼻羞道︰「小姑娘家家的,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又看向大廳正坐上的紫衫中年男子,嗔怒道︰「為老不尊,這種話是能和女兒瞎扯的麼。」

這紫衫中年男子原本在座椅上獨自品茶,當下也不當回事,放下茶杯憨憨一笑,看向最後進來的青年時,才正s 道︰「方兒,你懷中抱著這少年,是怎麼回事?」登時又一派威嚴之s 。

中年婦人搶過話頭,將先前在映月湖邊的一幕,緩緩向夫君道來。

紫衫中年男子听完後,臉上露出沉吟之s ,起身在大廳中緩緩踱步,沉思幾息,才向那青年揮手道︰「方兒放下他,先送信去吧!」

那青年將懷中少年放到大廳左側一張座椅上,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青年很快消失在大門外,少女留戀地看著那大門,紫衫中年男子在自顧自地凝重道︰「現在整個幽州修行界因為劍聖前輩的傳人失蹤,仙家秘術下落不明,因此鬧得風雲詭譎,以致各派之間相互猜忌打探,這來歷不明之人,我們不得不防。」

少女听不大懂,心想一個少年能有什麼威脅,偷偷癟嘴,中年婦人卻點點頭,建議道︰「我們暫時把他安排在觀r 軒吧,那里是d l 小樓,四周空曠,也方便監視。」

「好吧,就這麼辦。」紫衫中年男子當即立斷,叫來兩個藍衫雜役,將那少年抱了下去。

這對中年夫婦乃是幽州有名的劍客,在凡俗武者中算是一流高手了,中年男子趙廣,中年婦人陸無雙,少女正二八年華,乃趙陸夫婦掌上明珠,以諧音取名趙露,而離去的那青年,則是趙陸夫婦的唯一弟子程方,已是二流高手,在方圓千里內也算是一個人物了,倒是趙露貪玩得緊,修為稀松平常。

天露山巔月升又r 出!

觀r 軒是一棟三層d l 木雕樓,推窗瞭望,就可以觀賞到旭r 噴薄而出的那一抹希望,直到耀r 中天,樓中一間廂房內,床上的白衫少年忽然動了動。

便在這一剎那,那少年臉上募然淡淡的紅光一閃,身子居然詭異地漂浮而起,隨之微微顫動起來,體內發出嘎嘎聲,就好像有人在里面燃放炮竹似的。

便在這時,房中殘影一閃,現出紫衫中年男子趙廣和綠裝中年婦人陸無雙。

趙廣幾乎是在第一時刻就貼近那少年,速度快得驚人。

他探出右手切住少年腕脈,指尖青光閃爍,一股雄渾無匹的真氣隨指尖透入,少年無意識地低哼了幾聲,渾然不覺,只是緩緩落回了床上。

趙陸兩人對望了一眼,眼中都充滿了驚奇怪異之s ,趙廣卻不放手,只是向陸無雙搖頭,示意別打擾,一面體察少年經脈中真氣運行的情況,一面毫不吝嗇地將他的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少年體內。

過了片刻,那少年體內再次發出如燃放炮竹似的嘎嘎聲。

趙廣見此,立即用他的強大真氣護持住少年心脈,暗自訝異道︰「奇怪,他經脈內真氣運行順暢,但每過片刻就無故消失,緊跟著骨骼和血肉都被重組一次似的,發出劇烈震顫。若非我幫他穩住了心脈,暴亂的震顫,勢必要震傷他的五髒六腑,由此隕命也不一定。」

便在這時,趙廣募然發出一聲驚呼,一直鎮定無比的國字臉上居然露出慌亂之s 。

陸無雙一驚,就要搶上前去。

趙廣連連擺手︰「雙兒別上來,這少年體內有古怪。」

「夫君,你怎麼了?」陸無雙哪里肯听,撞倒了座椅也不自知。

但趙廣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少年,一臉驚怕之s ,仿佛沒听見,也不再轉頭。

耀r 向西,時間緩緩流過,趙廣臉上居然滲出了細密汗珠,陸無雙見此,不禁更加緊張,在他身後走來走去,攪著雙手。而床上那少年卻是兀自昏迷,懵懂不覺中,身邊卻有兩位一流高手為他全力護法,體內真氣又有驚無險的流轉過三十六個大周天,終于徐徐匯入丹田,連帶著將趙廣輸送的真氣也一並吸收了。

這時窗外微黑,已近黃昏,趙廣終于甩開少年的手,一臉後怕地連忙縮手,頹然坐倒在身後的空椅里。

「夫君,你沒事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陸無雙搶前扶著夫君,這才吐出一口氣,一臉關切的問道。

趙廣兀自盯看著床上的少年,臉上吃驚之s 余猶未絕,仿佛沒听到夫人的問話,自顧自道︰「奇怪,奇怪得很,他明明修煉的是普通內家心法,可這半天下來,居然吸去了我的大半真氣。這般匪夷所思的修煉功法,當真是聞所未聞,難道和他體內的古怪有關?」

「不可能吧?」

陸無雙一听,心頭募然靈光一閃︰「r 前在湖邊給這少年療傷時,他體內確實有一處神秘地方吸收了我輸送進去的真氣,但也沒听說過可以主動吸收別人真氣的功法啊!」說道︰「夫君,這少年才剛內力登堂,按說不可能吸收我們的強大真氣的。」

「會不會是有什麼邪祟之物在他體內?」又疑問道。

趙廣也是一臉疑惑,卻又寬厚道︰「先等這少年醒來問明原因再說,我們不可武斷下結論。」

先前的一番施為,對他的真氣損耗很是不小,而普天之下,除了傳聞中的入道者不知,不論正魔兩道,又有哪一個會對不認識的小輩如此厚待呢?就拿先前來說,他完全可以讓妻子一掌拍昏這少年,自然就切斷了真氣的流失,著實犯不著冒險,但他是趙廣,就不會那樣做。

‘幽州八仙’,傳聞其中的這對趙陸夫婦是最有名的老好人,就算對付邪魔外道之人,也是甚少趕盡殺絕。在幽州修行界,不論誰,心中雖然鄙夷兩人迂腐,但表面上都還是很尊崇兩人的,不是因為兩人的修為高得可怕,而是他們做到了大多數人做不到之事——以德服人。

募地——

少年睜眼眨了眨,嘴里呼出一口濁氣,醒了過來。

他第一眼就看到端坐床前木椅上的紫衫中年男子,而後迷茫地打量四周,又看到了一位身著綠s 宮裝的中年婦人站在一旁,心里詫異道︰「我好像掉進了湖中,為何醒來卻在這里?」暗自內視丹田,居然真氣充盈,傷勢好了一小半,卻不知這多虧了眼前的紫衫中年男子的慷慨救助。

紫衫中年男子也不說破,微笑道︰「小友,還有哪里感覺不舒服麼?」

少年搖搖頭,問道︰「前輩,是你把我從湖中救起的麼?」

紫衫中年男子笑笑道︰「我夫人和徒兒發現了小友昏倒掉落湖里,便將你送到了此處。」

「這是哪兒?」

「天露山莊!」

「天露山莊」少年心頭一喜,沒想到渾渾噩噩逃亡進天露山,居然真的到了這里,當下顫聲道︰「前輩就是有天露雙仙之美稱的趙廣師叔?」

「師叔?」紫衫中年男子訝聲道︰「我就是趙廣,這天露雙仙倒是不敢妄稱,不知小友為何要稱在下師叔?」

少年一臉激動,仿佛心傷的游子找到了家,當下不顧傷勢強撐著坐起身,哽咽道︰「我叫凌峰,不知義父義母游歷到此時,有沒有和師叔師姑說起過。」又取下脖間的一把青銅長命鎖,顫巍巍地遞向趙廣,只見上刻‘凌峰’二字。

趙廣和陸無雙微微變s ,陸無雙搶先抓過凌峰遞來的青銅長命鎖,看了一眼就急問道︰「你是大師兄和二師姐收養的義子峰兒,怎麼會受如此重傷的?你義父和義母沒在雁蕩山嗎?」

「他們他們都不在了」凌峰匍匐到臂彎,抽泣道︰「都是孩兒害死他們的」

陸無雙登時呆愣,清淚如雨而下,趙廣還算鎮定,強壓疑惑悲怒,說道︰「峰兒先莫哭,先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凌峰嘴中發苦,兀自抽噎著述說道︰「三r 前傍晚,雁蕩山上突然來了一群蒙面人,皆是修行界中少見的一流高手,他們想要帶走佷兒,據說是為了什麼劍聖的仙家秘術,義父義母自然不肯交出佷兒,說了幾句雙方就打起來了。義父義母拼死殺了數人,卻也受傷不輕。義父最後以秘法激發潛能,為佷兒和義母殺開了一條血路。可是我和義母還沒逃出數十里,那群蒙面人又追了上來,後來義母為了佷兒,也激發了秘法」

趙廣和陸無雙早已听得雙眼血紅,全身顫抖!

趙廣一怕座椅,霍然站起,寒聲道︰「這都是捕風捉影之事,他們居然會懷疑到一個小兒身上。」

凌峰一臉憤恨,干裂的嘴唇溢出殷紅也不知,恨恨道︰「他們查出十幾年前,劍聖的傳人曾在伏牛山畔的牛家村隱匿過,而十五年前,牛家村被不明人物屠村,佷兒是牛家村的唯一幸存者,他們為了搜尋仙家秘籍的訊息,想要捉拿佷兒。」又悲愴道︰「佷兒原本也不想再苟活于世,可想到牛家村屠村之恨,義父義母神消魂散之仇,卻又強撐著逃向師叔這里。」

陸無雙坐到床邊,將凌峰擁進懷中,撫慰道︰「峰兒想得對,男子漢豈可輕言生死,豈不是對不起大師兄和二師姐在天之靈。」

趙廣不愧心底豁達之人,這時已經平靜下來,嘆息一聲道︰「可惜我收到風聲時,太遲了。峰兒以後就當這里是自己家好了,報仇之事,卻是要修為足夠再提,現在切勿魯莽。」

凌峰點頭,陸無雙卻忽然大驚失s ,急道︰「夫君,你讓方兒送信去雁蕩山,恐怕有危險,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想必方兒已經奔出數百里了。」

程方要是冒冒然闖上雁蕩山,遇到那些蒙面人沒走,不但他自己有危險,還會暴露凌峰來到了天露山莊。

趙廣仿佛早已想到這些,篤定道︰「我馬上去追回他,應該還來得及。」也不多說,登時轉身就走。

凌峰臉紅紅,羞愧道︰「師姑,佷兒不會也給你們帶來災禍吧。」

「別說混話,只要你師叔追回你程方師兄,此事就萬無一失了。」陸無雙又輕撫他頭,寬慰道︰「我們和你義父義母是親師姐弟,但外界沒有人知道,那些蒙面人不會查到天露山莊來的。」

「娘,那黑臉小子怎樣了?」房門踫一聲被推開,趙露走了進來。

凌峰一怔,只覺得自己十五年來,還從未見到過這麼好看的姑娘。當她推門進來那一霎,仿佛天地都為之一暗,屋子里的所有光和彩盡皆集中到了這個身著紅s 勁裝的少女身上。

當一陣少女獨有的清香襲來,凌峰才回過神來,低頭偷偷打量這個紅裝少女。

當然,他也不想想,他一個十五歲少年,一直住在雁蕩山上,除了義父和義母外,就是和山中野獸靈禽為伴,這次還是第一次下山,又哪里見過其他姑娘。

趙露卻不知矜持為何物,見母親懷里抱著昨r 救起的那少年,不禁怪叫道︰「娘,你怎麼抱著他?你可是好久沒抱過女兒了。」說著就坐到床邊,挨蹭到陸無雙身側,環著她的腰。

「這死丫頭這麼大了還是單純無腦,也不知什麼話該說不該說!」陸無雙微微羞惱地站起來,就在趙露環著她腰之時,便已放開了凌峰。

凌峰黑臉微紅,低著頭偷瞧著少女的側臉︰「這就是師叔和師姑的女兒吧,據說這姐姐叫趙露,果然比冰晶玉露還純還美。」

陸無雙推開趙露的糾纏,向凌峰介紹道︰「這是你趙露師姐。」又向趙露道︰「他是我和你爹爹新收的弟子凌峰,以後,你做師姐的可要好好照顧師弟。」卻沒有說出實情,想必是怕趙露單純,無意間向外界透露出凌峰的真實身份引來災禍。

趙露也不多問為何會收一個陌生少年做弟子,莞爾一笑,如純潔無暇的百合花盛開,又美目流波,獨自偏著頭想了想,喃喃道︰「師兄照顧了我,我做師姐的,確實應該照顧這黑臉小師弟的。」不知想到了什麼,說著說著就在那兒兀自咯咯輕笑。

陸無雙拉起她,拖著走出房門。「再讓這死丫頭說下去,還不知要說出什麼瘋話來。」臨出門回頭道︰「峰兒今晚好好休息,具體安排,明r 再叫師姐來叫你。」

凌峰呆了須臾,點頭道︰「弟子遵命。」

陸無雙拉著趙露退出屋,反手虛掩上了房門。

但凌峰雖然疲憊不堪,偏偏心里想著義父義母的慘死悲憤難平,又哪里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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