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著雨,但並不似昨r 中午雨未下時那麼黑。小姑娘桌子上方的吊燈沒有亮,于是館內理所當然顯得很暗。就在這暗淡當中,那兩條胳膊反而顯得很白很亮,仿佛發著光般,卻又像是吞噬光線的黑洞,霸道地把史二的目光拽了過去。
比起昨晚上的頂級美景,兩條胳膊再白再細也是強不過的。但昨晚館內亮堂,那一片無毛雖白雖亮,卻不如眼下的對比強烈,造成撼動的更多的是其稀有度。不可否認,無毛的那塊兒的確好看,如今的小白胳膊更加好看。史二到底不是成大事者,雖有掙扎,卻並不強烈,視線最終落在小姑娘的胳膊上,明顯有著半推半就的感覺。
就在史二覺得那兩條小胳膊越來越亮,有演變成燈管的趨勢,正懷疑自己該不會是淋雨發燒看花眼的時候,那邊小姑娘在一陣輕微的申吟中坐起了身。
「呃……嗨、嗨……」
盯著別人看,尤其是盯著女孩子看,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這一點史二還是清楚的。只是有的時候,有些事不是知道不該做就能忍住的,比如剛剛盯著小姑娘的胳膊看,那視線就不是他想移就能移開的。他不敢肯定小姑娘是不是被自己的目光給驚醒了,如果是的話,那也只好老實道歉。
小姑娘與臉皮略僵、內心略慌的史二不同。她像是真的剛睡醒般,瞌著眼,抬起小手打算揉揉。
史二心里一瞬間覺得不妙。剛才那胳膊那麼亮,小姑娘剛睡醒的眼楮如此近距離地被這光刺著,沒問題嗎!?他下意識地想出聲阻止,甚至手都伸了出去做那生離死別狀,卻在下一刻閉上了嘴巴——y n暗的前廳里淡淡的白,哪有什麼燈管般的光亮?
小姑娘揉眼楮也就是幾息的事,這邊小手放下、眼楮睜開了,史二那邊還沒從反差的異樣感中回過神來,依舊做著那生離死別狀。
「……?」
小姑娘看著史二,也不說話,僅是神情露出些許疑惑,又或者只是初醒的迷惘的延續。
史二沒想那麼多,只當小姑娘是真的在疑惑,忙解釋道︰
「今天中飯有個外人摻和,就鬧遲了點。」
「……」
小姑娘眨眨眼,還是不說話。臉上迷惘依舊,似乎是沒理解史二說了些啥。
史二卻是以為小姑娘在鬧別扭了,而進門前就說過,他不怕小姑娘鬧別扭,就怕不看不說話。現在雖然沒說話,但好歹還在看著他。
眼看著有戲,史二j ng神也振奮了起來,把從紀曉處得來的煩躁和從王相處得來的驚嚇掃到腦海角落,向前兩步倚在了桌沿,身子微傾,做了個說書先生的起手式。他可不只是做做起手式的樣子而已,而是真想努力把中午紀曉摻和的不愉快講得愉快。當然,他自己是不能表現出愉快的,這愉快是送給小姑娘的。
「是這樣的。」剛說了句開頭,史二就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舌忝了舌忝嘴唇接著說,「那個紀曉,本來出教室的時候是在我們後面的。然後就是出走廊的時候吧,王侯這家伙突然犯二了。你是不知道,王侯他本是一面癱,其實看起來還挺帥的……嗯當然我喜歡的是女孩子。但他偏偏喜歡莫名其妙點頭!哦,他這次倒不是點頭了,他在那玩傘……」
一開始史二還在擔心自己的說書天賦會不會太糟糕,可講著講著,他自己興致就起來了,什麼擔心都扔到了一邊,自個兒講得眉飛s 舞,以至于連小姑娘的反應——這個最重要的事情,都不小心給忘了。
小姑娘只是一直看著史二,不時眨眨眼,臉上漸漸從迷惘變回正常,然後變成感興趣的表情。從這點來說,史二已經成功了一半——小姑娘是否覺得愉快另當別論,至少是對史二的話感興趣了。
默默地听著史二在那講得忘乎所以、神采飛揚,小姑娘睜著的眼卻又漸漸瞌了回去,不過沒全瞌上睡過去,僅瞌了一半。
眼瞌一半,不是睡,叫打瞌睡。
「原本王相吧就有點不開……呃……」史二興致高漲,眼中本已沒了小姑娘,但不經意間視線略過她的臉。小姑娘看書時,臉是月兌俗的;跟史二交談玩鬧時,臉是可愛的;現如今打著瞌睡,半睡不睡,臉是可愛加月兌俗的。史二的視線只是一瞬間的經過,便如飛蟲過網,被蜘蛛的黏絲粘了個結實,月兌不開了。
自以為得意的說書被作了催眠曲,要說史二心中沒有沮喪,那是騙人的。但見到了小姑娘這兼具可愛和月兌俗兩大特點的笑臉,他心中又覺得賺了。迄今為止,史二見過了小姑娘看書時的臉、吃飯時的臉、發呆時的臉、談笑時的臉、別扭時的臉、高興時的臉、天然時的臉,似乎唯獨缺了個睡覺時的臉。眼下雖只是半睡不睡,但也面前可算是睡臉了,況且打瞌睡本身——尤其是可愛的女孩打瞌睡——就是一種風景,史二沒什麼不知足的。
靜靜看了看小姑娘半瞌的眼楮,見沒了自己說話的聲音後,她有睜大眼抬頭的趨勢,史二微微笑著說︰「沒事,我繼續說,你听著就好。」
听了史二的話,小姑娘沒有回應,卻乖乖地重新瞌下眼,繼續打起了瞌睡。
「……原本吧,王相就有點不開心……但那個紀曉,似乎是真的沒眼s ……」原先史二講得激情澎湃,聲音大大的響,毫無疑問遠遠超出了圖書館應保持的音量。而此刻,小姑娘打著瞌睡,史二的聲音很自覺或者不自覺地便輕了下來,也柔緩了下來。雖然內容依舊是那個內容,但這會兒听著,仿佛成了真正的催眠曲。
作為說書人,這個情況其實是件十分悲哀的事情。然而,看著小姑娘越瞌越下的眼,和越垂越低的腦袋,史二心里別說悲哀,連最初的沮喪都消散無蹤了,心里留下的,全是一種平和的喜悅。
小姑娘的小腦袋一點兒一點兒垂下,額頭瞌近了桌上的厚書。
史二伸出手去,動作輕慢,似乎連衣袖的摩擦聲都想要抹消。
史二的手攤在書上,接住了小姑娘本會撞上厚書稜角的額頭。
手輕輕放離,讓小姑娘平穩地趴在書上,發出極輕微的鼾聲。
听了會兒小姑娘的鼾聲,攥了攥掌心留下的癢,史二躡手躡腳地離開圖書館,背影依舊像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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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鞋底焦黑一片,望瀝青逆流成河……陽光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