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洞穴,越往前,越有四通八達之感,分岔路越來越多。默不禁皺眉,好像進了迷宮一般。
在一處面臨六種選擇的岔口,默凌亂了,一時間有些迷茫,正y 隨意選個洞口鑽進去,忽而察覺一顆小腦袋在某個洞口一晃,便掉頭跑開。
啪啪啪!
細碎凌亂的腳步聲在洞穴之中清脆回響。
默皺眉,雖只是匆匆的一瞥,默卻看清,那是一個人族小男孩的模樣,清秀可愛的小男孩。可惜是在這樣一種詭異的環境之中,默心中了然,那既是一種指引,也是一種誘惑,也許是致命的誘惑。
默邁步跟了上去。
跑出一段之後,小男孩停下來,回頭張望,確認默跟了上來,這才又繼續跑,保持著互相能看到的距離。
這是個光的三四歲模樣的小家伙。
就這樣,小家伙跑跑停停,前方的路越來越寬敞,洞穴深處似乎還有微光出現。
光是金s 的光。
越靠近,默的心中,越發感覺到一種悲涼幽怨的味道藏于其中。而當默閉上雙眼,便能隱約听到女子的輕聲哭泣,或者,是用哭聲在傾訴著什麼。
金s 的光從一扇半開的石門後面傳來,小男孩進入門內,從門後面回望一眼默,便消失了影蹤。
默握緊拳頭,沐浴著金s 的光芒,緩步走入石門之中,進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金光的源頭。
一枚戒指,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戒指握在只剩森然白骨的拇指和食指之間。這手指,屬于一個頭戴王冠手持權杖的骷髏王者。
他頹然坐于石頭雕刻而成的粗糙王座之中,身穿落滿灰塵的華麗王袍,右手握持黃金權杖,左手則把一枚金戒指拿在空洞的眼前察看。
這個姿勢,默不知他保持了多久。
在他身前,一班同樣只剩骷髏架子的文臣武將,大約二十人,全部保持跪拜的姿勢。
這里是一方寬敞的人工開鑿的石室,只是不見了小男孩的蹤影。
「遠方來的客人,請恕老朽行動不便,不能親自相迎。」戒指的光芒迅速淡去,縮小成微弱的光團,骷髏王開口說話了。上下顎骨一開一合,話音卻是從肺部傳出。
是那種空洞,虛弱無力的聲音。
「你是誰?」默皺眉,骷髏王很客氣,然而一個死人的客套話,默還不至于感激涕零。
「一個被詛咒的亡國之君。這世間存在太多的不公平,有像我這樣的被一個女人搞得國破家亡死後還不斷受著詛咒的人,也有像你這樣艷福不淺的幸運兒,美人不但主動投懷送抱,還早早便把嫁妝都準備好了。」骷髏王嘆息道。
嫁妝?想必說的是希琳娜依了,默想想好像有那麼點意思,不禁有些臉紅。
「想當年,老朽也是不可一世的君王,坐擁萬里江山,美女無數,可惜啊,最終卻是輸給了一個女人,咳咳……」骷髏王感慨道,話沒說完,卻連聲咳嗽。咳嗽帶動全身骨骼晃動,隱隱有要散架的危險,但最後只是一副假牙啪地落地。
「陛陛陛下,請保重身體啊!」一個駝背的文臣噤若寒蟬,慌忙拾起那假牙,雙手呈上。
「抱歉抱歉,老朽是對生人的氣息太過敏感,啊…啊嚏!!」骷髏王一連忙道歉,一邊裝上假牙,然而在更猛烈的一記噴嚏之後,忽而全身骨頭被震散,嘩啦啦掉了一地。
王冠、權杖、戒指亦叮叮當當掉在地上。
「陛下!!」一班文臣武將驚呼出聲,一群人呼啦一聲圍上去,七手八腳地拾起地上的骨頭,小心翼翼重新拼湊成形。
「抱歉抱歉,老朽失態了,啊嚏!!」王袍罩上一身白骨,骷髏王重新戴上王冠,道著歉,又是一記噴嚏,骨頭再次散落一地。
驚呼聲中,文臣武將們又是一番忙碌。
直到這樣的場景重復六七遍之後,默才用僅剩的一點耐心問道︰「這個,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不不不,我可以的,馬上就能習慣了。」骷髏王馬上強行忍住下一個噴嚏,顫顫巍巍扶著權杖坐穩,沉吟數秒後繼續說道,「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女人,對,女人,說到女人…對了,我的戒指呢?」
戒指?
一群文臣武將慌忙四顧,滿地搜尋沒能找回來的戒指。還氤氳一團金s 光芒的戒指自然是很容易找的,當眾人都發現那枚小小的戒指就滾落在默腳邊時,不禁發出整齊的一聲驚呼。
「呼!」
默能听出,那些聲音里的惶恐和不安,他們的身體,亦在戰栗。
默蹲,手伸向戒指。
「慢著!」骷髏王顫聲叫道,「那是詛咒之戒,里面藏著可怕的毀滅力量,不要驚動它!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文臣武將們也紛紛出手,想來搶奪。
一只芊芊玉手從默身上的金甲戰衣之中探出,優雅而輕巧地拾起地上的戒指。
……
是希琳娜依,她以魔王的形像出現,從默的身上分離出來,站在默身邊,察看這枚戒指。戒指乍一看極其普通,只是內側刻了一行怪異的字符,默不認識的字符。
「詛咒之戒嗎?」希琳娜依面s 冰冷,目光冷冽,語氣之中竟滿是濃濃的譏諷之意,「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它應該是一對,一雌一雄,此為雄戒,雌戒,應該在某個不幸女子手中。」
「你,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骷髏王滿是驚愕,和恐懼,聲音都在顫抖。
「這戒指內側刻的是古文字,這樣念,是詛咒之意,但若反過來,」希琳娜依翻轉了一下背面,「便是誓約。雌戒所刻,則只有一個詞,意為永恆,和無盡。永恆的誓約,無盡的詛咒。所以,它也叫誓約之戒,某個遠古部落的傳承神器,是為男女之間締結靈魂契約而存在,假如有一方違背誓約,變會遭到詛咒。」
骷髏王和他的臣子們啞口無言,默知道,希琳娜依說的,都是事實。
「哥塞克王,你用戒指引我的主人來此,其實是想把這戒指對你的詛咒,轉移到他的身上,對嗎?只要他心生貪念,將戒指佔為己有,詛咒就會轉移。」希琳娜依眼中紅蓮浴火盛開,卻涌出的y n森冷意,刺得骷髏王顫抖不已。
「怎麼可能?老朽已被這詛咒折磨了無數萬年,每r 生不如死,後世之人,怎麼可能知道那麼久遠的事?」骷髏王喃喃自語,無盡的失落和困惑。
「遠古的桑卓瑪拉部落,曾在一位不世出的女酋長帶領下,輝煌一時,使得當時作為鄰居的你為之忌憚,竟利用了那位女酋長的多情和痴心,擄獲其芳心,達成聯姻。對方甚至贈予你誓約之戒,若你情真意切,美人以及桑卓瑪拉部落都唾手可得。可惜,玩貫了政治y n謀的你不但親手將美人凌遲,還巧設陷阱,將桑卓瑪拉部落j ng英一網打盡。那時,想必你只知道誓約之戒,而不知,它還能變為無盡詛咒,我說的沒錯吧?」
希琳娜依話語中,更多的是控訴和質問,知道真相的她,對一個負心人,完全不留情面。
「一個山野蠻夷,也妄想成為本王**佳麗,笑話!本王是該笑她痴呢,還是笑他傻?當年的本王,風華絕代,瀟灑倜儻,天下誰人不知,若真娶了這樣一個鄉巴佬,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可惜啊,本王機關算盡,反被擺了一道,那個女人,居然把這詛咒之事瞞著我,他瞞得我好苦!我恨啊!」
痛苦之中,骷髏王亦開始發泄內心的恨,無盡的恨。
「陛下!」眾臣子跪拜在地,痛心疾首,他們的覺悟,似與這骷髏王一般無異。
「那是你們咎由自取,縱使恨,也該恨的自己。締結靈魂契約,便意味著,將自己的全部,都交給了對方,不應有謊言,和欺騙的褻瀆。」希琳娜依眼中深埋著痛苦,她轉過身,整個人忽而變得柔軟而哀傷,她把誓約之戒,輕輕套上默的左手無名指。
默沒有拒絕,他相信希琳娜依的所為,不會是要將詛咒轉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戴上戒指的瞬間,時間,和空間,開始塌陷,崩潰,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在默眼前閃過,是一個美麗女子被一刀刀凌遲的影像,並伴隨著她淒厲和悲涼、困惑並怨恨的慘叫聲。
默能想象,被自己深愛的托付終生的人背叛,被他一刀刀凌遲,那種身與心,直指靈魂的痛。
而後是陷入包圍圈的部落j ng英們被剿殺尸體棄之荒野的慘劇。
一幕幕悲慘景象,飛快掠過默的腦海。
默心如刀割,痛得彎下腰去。
這酷刑並未持續太久,眼前光影極速掠過,定格時,默已置身傾盆大雨之中,廣袤無垠的原野,大雨如注,且電閃雷鳴。
默瞬間被淋得濕透。
希琳娜依不知從何處模出一枚造型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一圈的金戒指,亦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戴上的瞬間,她淚落如雨,埋在默肩頭低語︰「那個可憐的女子,靈魂還在這雌戒之中,被十方魔殿收容時,由我接管,所以,很巧對不對?」
默沒有說話,他已察覺,就在他身後,一支身穿獸皮,頭戴顏s 鮮艷的羽毛冠飾的人族軍隊已騎乘著各種猛獸和巨鳥,天上地下,排開了陣型。
這支軍隊不下萬人,而他們的領頭者,正是那個被凌遲的女子。她手持長矛,羽冠後面垂下長長白狐尾飾,赤足,只以獸皮包裹身體敏感部位,其余露出的部位有各種涂抹的文身。她的坐騎,是一只渾身藍s 鱗片,脖頸一圈白s 鬃毛的雷獸。
「哥塞克王,驅除你身上詛咒的方式,便是承受屈辱死去的人們的憤怒。你依然手握百萬重兵,那麼,來領教一下你曾經唾手可得的力量吧。」希琳娜依揚聲道。
轟隆隆的雷聲雨聲中,她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傳到千米外的骷髏王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