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零沒有想到，這空空如也的教室，居然會有人說話了。
顧零朝著這聲音的方向看去。這哪里是一個人也沒有的教室，後排的一個座位上，就趴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把下巴頂在課桌上，高高的撅著小嘴。顧零看看手中的試卷，頓時明白了，這說話的人想必就是這試卷的主人秦小萌。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在教室。」
他拿著試卷朝她走去，準備把試卷還給她。
誰知，顧零手中的試卷剛放上她那下巴頂著的課桌，還沒等那試卷放穩。秦小萌不知從哪伸出一只手來，用力的把那張試卷掃到地上。
顧零沒有說話，又起身去撿那試卷。沒等顧零的手踫到試卷。秦小萌那撅著的嘴又開始說話了︰「說了，不準踫我的東西。」
她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即使用這個姿勢說話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她卻還是絲毫沒有改變這姿勢的打算。
顧零的手僵在空中，听她說完。沒有理會她，還是把試卷撿了起來。放在她講桌上原來的位置。
她還是用那只突然伸出來的小手把試卷「打」了下去。這次她更用力了，試卷被弄出一個小洞來。
顧零又彎腰去撿試卷。
她繼續倔強的把那張試卷拒絕。
兩個倔強的人，就仿佛在比誰更能堅持，誰停下來誰就輸了。
直到那張試卷變得破爛不堪，她的小手也因為有時不小心掃在桌子上而變得紅紅的，但她每次待那試卷落地後，就把自己的小手藏在課桌下。
他繼續撿起試卷。這次他沒有直接放在她的課桌上了。他把這張破爛不堪的試卷小心的折好，放在她前方的課桌上，這樣她就夠不著了。
太陽早已完全下了山，天已經有些黑了。教室里只能听到微弱的風聲。
她突然間的就流下眼淚來。光線太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看到她大大的眼楮里那閃爍著的光芒，那閃爍著的光芒一直不斷的往外冒，像斷了線的珠子。
一個人怎麼可以一下子流下這麼多眼淚來。他想。
一個男孩，無論如何，看到一個女孩這樣流淚都不會不動容。他不忍心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就這樣僵在原地。
她的眼楮很大，不像高中生那樣的比例，至多只能說是初中女孩的比列。她的睫毛被淋得**的。她的臉頰附近的一些頭發被微風吹到臉上，沾在還沒干的淚痕上面。她的眼淚一直都沒有斷過，像一個水龍頭。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覺得氣氛對他來說很是尷尬。
幸好她開始說話了。
「本來我是58分的。」她的眼里充滿了落寞。
他明白是什麼意思，第16小題一定又扣掉她兩分，她那一題肯定選的是A。
「如果我是58分，離及格只差了2分。求求老師，說不定可以不補課。」
說到這，她不禁哭出聲來。眼淚掉的更快，像是有人把水龍頭的開關擰得更松了。
他沒想到，她的哭聲竟比她的眼楮更大。他覺得整個校園，都要被她的哭聲籠罩了。
他更是茫然不知所措，見她這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很怕被人听到，這個時間不應該還有人留在學校。要是這哭聲引來學校的保安，明天定會傳到老師的耳中。
想到這，他竟不知不覺的朝她走去。
她的哭聲總算停止了。他的手已經輕輕捂住了她的嘴，她竟也沒有反抗。溫暖的眼淚自他的手背流過。他感受那溫熱在他手背劃出一條細小的痕跡，然後順著地球引力朝下滴。她的頭發偶爾會被風輕輕卷上他的手背，有一點癢癢的感覺，她的頭發一定很細。
他松了口氣。她的哭聲總算是止住了。他漸漸松開了捂住她嘴的手。
她的眼淚也漸漸止住了，像是被人關掉了水龍頭，只剩下幾最後幾滴淚珠緩緩自眼角滑下，留下最後幾條淚痕。
顧零驚訝如此反感老師束縛的人居然不只自己一個。
天更黑了，顧零已經完全看不清她的臉，連教室里的桌椅都已變得模糊不清。
他坐上了身旁的課桌，這個角度讓他看到了月光的淡淡影子。
難怪今晚這麼黑呢，原來是因為今晚的月光太暗了。
「喂，秦小萌。」顧零意識到應該叫她回家了。
她沒有回答。這一刻，顧零有種方才一切都是夢，教室至始至終都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的感覺。
他在黑暗中模索著朝她走去。
夜很靜，他听清了，她居然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傳了過來。這也激起了顧零的睡意，顧零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往前面的課桌上一趴。
他並沒有睡多久，待他醒來的時候。發現她似乎也是剛醒了的樣子，她正用埋怨的眼神看著他，可惜夜太黑他看不見。
「看我睡了為什麼不叫醒我。」他能听到她的埋怨，但卻看不見她高高撅起的嘴。
顧零也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了，得趕緊回家才行。
還沒出教室的門，顧零的頭上就滲出汗來，因為他發現，教室的門已經被上鎖了。一定是在他們方才睡著的那段時間，學校的校管以為教室里沒有人了，才鎖的門。
她听見門栓上下框動的聲音門卻沒有開，馬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顧零集中起思想來，準備想個什麼法子，卻被她的哭聲打斷。她知道門被鎖了後馬上大聲哭了出來，顧零沖上前去又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說︰「相信我，會有辦法的。」
她沒有再哭了。顧零在教室來回走著，她也跟在他的身後來回走動。顧零突然轉過身看著她頓住了。微弱的月光在這個角度正好照在她的臉上。
顧零的手緩緩的向她臉的方向伸去。她鄒著眉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傻子。
顧零的手踫到她頭上的發夾。
她的兩只手很快伸上頭頂護住了發夾。
顧零還是取下了她的發夾。
「你干嘛？」
顧零笑了笑，搖了搖手中的發夾，說︰「門的鎖可能沒辦法開了，但這個說不定可以開窗戶的鎖。」
「真的啊！也不行，蘑菇夾子不是用來開門的。」她搖了搖頭。
「都這時候了，還想這些。」顧零一邊說一邊朝窗戶走去。
窗戶的鎖居然真的被發夾上的小鐵片弄開了。
可她在往窗戶上爬的時候，「哎呀」的大叫了一聲。她的腳扭傷了。
從學校朝家走的路上的的行人已經不多了，路燈很昏暗。
他背著她，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樣作的決定。幸好她並不重。
偶爾會有大大小小的汽車自他們身旁經過，把他們的影子拉長然後迅速再縮短。顧零想要不要叫出租車。
「不準打車。」
這個想法還沒完全誕生便被她扼殺在搖籃中。
顧零沒有問緣由，那就走路好了，剛好他也不喜歡坐出租車。
一路上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走了很久。
快到她家的時候，他要他放她下來。放她下來後顧零感覺到自己背部傳來一陣寒意。
「麻煩你了，你快回家吧。」她的臉有些發紅，幸好天這麼黑他看不清。
她說完便轉身走了，顧零還僵在原地。
「秦小萌。」他朝她喊道。
秦小萌疑惑的轉過身來，意外的看著顧零。他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見他沒有再說話，她又緩緩轉身準備走。
「你好好堅持一段時間，下次考試的時候考好的話就不用補課了。」
顧零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萬一下次考試還是不能考好呢？」秦小萌沒有回頭，用暗淡的聲音說道。
「我會幫你。」顧零料到她會這麼說。
「幫幫我，這種事情又怎麼能幫呢。」
「你要相信我，發夾都能開窗，考試為什麼不能幫你。」
「嗯，謝謝，我相信你，你趕快回去吧，這麼晚了你媽媽會擔心的。」
顧零欣慰的苦笑著，看著她的身影很快便在昏暗的月光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