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我給你倒茶。」
班長說完便朝廚房走去。顧零借此機會掃視了客廳一圈,房間不算寬敞,但十分整潔。說是整潔,倒不如說沒什麼東西可以使它變亂,房間的東西很少。這與顧零猜測的並不差多遠,因為他沒有辦法想象班長這種女孩住在一個亂糟糟的房間的樣子。
一會兒班長沏的茶被端上來了。
顧零見班長家中除了自己和班長之外不見其他人,忍不住問道︰「你的家人呢?」
班長不語,只是認真的泡茶。她泡茶的手法嫻熟,像是功夫茶的功底也略有一二。倒好茶,她把其中一杯端到顧零面前。
顧零端起面前的茶輕輕喝了一小口。他突然想起班長先前在小巷子里說的話「不管你待會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
到底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東西?顧零的雙眼在房間內快速的搜尋,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
「到我的房間來吧。」
班長喝了一口茶,然後輕描淡寫的說。
顧零卻被驚得不淺。文靜、賢淑的班長邀請他到自己的閨房里去。他怔怔的坐著不敢亂動。
但顧零不知道該怎樣拒絕班長,她有這種氣場。哪怕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也讓人不忍拒絕。
顧零從未如此被邀請去參觀一個少女的閨房。本該有太多新奇,值得細細觀賞。但就在進門的那一瞬,顧零已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只被眼前的事物迷蒙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很大的結婚照。它足足有一人高,畫框很j ng致,玻璃被擦得一塵不染。
一個少女的房間掛結婚照,這本該令人覺得有些怪異,更令顧零驚訝的是照片里的主角……難不成是班長……
不對!很像,樣貌幾乎一模一樣,但她不是。除了年齡看上去要大一些之外,與班長相比,這個女人更顯得強勢分毫。
想必,這便是班長的母親年輕時的模樣。他又掃了那女人旁邊的人一眼,更是猶如五雷轟頂般的感覺直面擊來。讓顧零防不勝防。
照片中的那個男人……正是現在住在醫院的老師。那個讓全班同學苦不堪言的老師,那個異常嚴厲的老師,那個寧願把自己身子搞垮也要折磨人的老師。
這個男人居然是班長的父親。
顧零終于知道為什麼班長會在小巷子里說那句話「等會,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
這確實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
如此一來,班長自老師病倒以來種種異常的表現也迎刃而解了。大鵬的那個計劃對班長來說簡直就是個殘酷的惡魔。
「你現在應該都明白了吧。」班長見顧零似乎是明白了,一邊順手帶上門,重新走到客廳里的沙發坐下。
顧零在她一旁坐了下來。沉重的點了點頭。
「但是你還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班長說道。
「其實爸爸原本是一個很溫柔的老師,他能寬容任何調皮搗蛋的學生,任何學生也都很尊敬他。媽媽也是一名教師,相反的是,她是一名很嚴厲的老師。她一直都很反對爸爸的教育方式,她認為這樣放任學生,早晚是要出問題的。果然有一次,有一個學生。那個學生實在是太任x ng了,我爸忍不住打了那個學生一巴掌。于是那個學生就好幾天都沒有來學校。這件事情,爸爸起初沒有告訴媽媽,他想通過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回來。然後好好跟他道歉,再好好說說,應該就沒問題了。」爸爸是這麼想的。」
班長講述著他父親,也就是老師的故事。
「在那個學生出走後的第二天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我爸那個晚上一夜沒睡,他本想撐傘去找到那個學生,但最後還是決定等到他想明白自然會回來,若是現在去找他就功虧一簣了。他一定是這麼想的。可最後我媽還是知道這件事情了,她一邊大聲訓斥我爸一邊朝雨里跑去。她要獨自去尋找那名學生。」
顧零正听得出神,一邊拿起茶杯喝一口茶一邊問道︰「那最後找到那名學生了沒。」
班長的表情變得異常的落寞,說話也變得氣若游絲︰「找到了,找是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是一具尸體罷了。」
顧零驚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靜靜地等著後面的故事。
「下暴雨的那晚,那學生在工地的舊圍牆下避雨,誰知那圍牆在暴雨的沖刷下突然的倒塌了,他被壓在圍牆下整整一天,最後發現他的時候已經不治身亡。我媽抱著那個學生的尸體對著我爸大喊「是你害死了他,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就不會這樣了。都是你的狗屁仁慈,狗屁教育法,狗屁,全是狗屁。」後來在圍牆下的一塊磚頭上發現那個學生用石頭刻下的幾個字----林老師我……他想說的話還沒有刻完就已經斷了氣。」
班長看了顧零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爸爸叫什麼名字嗎?」
顧零搖搖頭。
「我爸爸,以前大家都叫他林老師,每當有人叫他林老師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個學生刻的那幾個字,所以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想別人叫他「林老師」只能叫老師,我也跟著沒有了名字。他是老師,我是班長。我們都沒有名字。」
顧零杯中的茶喝完了,班長又給他滿上一杯。「那你媽媽現在呢?」顧零問道。
「她,自那次之後便無法原諒我爸,離家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媽走了之後我爸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他變成全校最嚴厲的老師,寧願所以人都恨他也不願再做回原來那個老師的樣子了。」
顧零覺得老師的行為似乎是不那麼可惡了。他明白了為什麼班長會在老師逼迫自己補課的時候幫自己。還有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幫自己解圍。老師迷失了自我,但班長還沒有。
「林欣。」顧零想起方才在她房里看到牆上的小獎狀上寫著的名字,喚道。
身旁的女孩卻在這時流下淚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她了。從那天起,她的名字就是「班長」。林欣,這個自己的名字自那天起就變得無比的陌生和遙遠。
「謝謝你,顧零,你讓我找回自己的名字。」她流著淚說。
「與我無關,是你自己釋然了。希望老師也能釋然。」顧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