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墳地歸來,我似乎就變了個人一般,整日的哭鬧不停。為此父母領著我也找了不少的名醫,大部分都是束手無策。也有一些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開了點藥,但是都不見好轉。期間一些明白的老人好意指點,說是這些虛病最好是找一些出了馬的高人幫著看看。不過卻都被固執的父親婉言謝絕了。
又過了些日子,住在鄉下的女乃女乃不知道從那里得到了消息,親自過來要把我接走。父親死活就是不同意,結果女乃女乃兩個大嘴巴子過去,他也只能屈服了。
女乃女乃是個急性子,當天就把我抱到了鄉下,回到家里,抬手就把我扔進了***妹妹的大姑娘懷里,轉身提了兩包槽子糕就出去幫我請人去了。(注︰***妹妹的大姑娘,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姑且叫姨吧。東北話里,這里的大姑娘意指大女兒。由于爺爺去世的早,女乃女乃便獨自搬回到鄉下的娘家住了,所以那里幾乎都是我***親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間外面都已經黑透了,才看見女乃女乃小心翼翼的領進來一個老頭,一身干淨的灰色中山裝,銀灰色的短發根根站立,顯得很有精神氣。唯一的遺憾就是雙目深陷,似乎已經瞎了。此時的我正被一屋子嬉皮笑臉的親戚們逗的哇哇大哭,看見來人後,突然莫名的有種恐懼感,趕緊悄悄的收了哭聲,萎縮到牆角去了。
女乃女乃一指我對那人說道︰「藺先生,這就是俺孫子富貴,你快幫著看看,是不是撞了不干淨的東西了。」
「大妹子,你放心,我看得見。你先扶我坐下,至于其他的人最好先出去避避,這里陽氣太足,我做事不方便。」那位藺先生說道。
屋子里的人聞言,都听話的出去了,只有我***妹妹的三小子由于好奇,偷偷的躲到了一旁的角落,對女乃女乃飛刀般的眼神恍若不見。
藺先生似乎有所察覺,扭頭一笑,對著女乃女乃說道︰「算了,多他一個也不礙事。記住,一會我做事的時候你們千萬不可說話,不然驚嚇了他身體里的東西,會很麻煩的。」
女乃女乃和三小子趕緊忙不迭的答應,然後便再也不做聲了。
(記得曾在電視里看過些拆穿偽半仙的節目,說實話,那些拙劣的表演確實讓人覺得可笑,畢竟,真正的高手是絕對不會去做這些華而不實的表演的。)
漸漸的,屋子里靜得出奇,偶爾的聲音也只是窗外傳來的狗叫。昏黃的油燈下,那藺先生突然對著我的方向說道︰「告訴我,你是誰。」說完,用手指憑空畫了個圈,虛虛的向我罩來。
看著他那黑洞洞的兩只眼楮,我突然間怕的要死,伸出倆手,就想讓女乃女乃抱我。可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發現自己是一動也動不得,甚至連說話都不行了。
此時的藺先生卻又開口說道︰「怎麼?還不說?難道非要我弄點厲害的手段給你嘗嘗。」
靜了片刻,就在藺先生剛顯得不耐,似乎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屋子里卻突然冒出一個女子的話音︰「先生莫生氣,小女子莫青青,由于行動不便,就不給先生行禮了。」
對于這陌生的聲音,除了藺先生,大家都顯得準備不足,女乃女乃和小三子都給嚇得一激靈。
「且不管你是誰,大家人鬼兩世,互不相欺,如今你佔了這個孩子的身,便是你的不對,今日這事既然被我遇上,定不會束手不問。相信你也能掂量出我的斤兩,孰輕孰重,你看著辦。」藺先生陰沉著臉,顯得十分可怕。
「先生的話說重了,小女子雖說是已入鬼途,卻仍是能分辨是非曲直的。不過,今日之事,就算先生有再高的道行,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嗯?此話怎講?」
「這孩子天生異稟,以先生的本事,難道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說完,竟又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放肆。」藺先生見這莫青青竟然取笑自己,頓時怒不可遏。伸出左手的大拇指,閃電般的印向我的額頭。頓時,一股子極其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壓來,只听得全身的骨架一陣爆響,劇痛無比,那滋味實在是難過的要死。
就在藺先生的大拇指將將踫到我額頭的時候。「你敢。」只听得莫青青在我身體里一聲厲叫,聲嘶力竭,震得所有人雙耳嗡嗡作響。
藺先生心中也是一驚,也是真的不敢再出手,琢磨片刻,不禁疑問道︰「那我且听你說說緣由,若是所言有虛,你也知道我這手印的厲害,下次絕不會手下留情。」
莫青青原以為,這老先生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定是有修養之人,說話間,便有些得意忘形,怎麼也沒想到此人卻是如此火爆脾氣,既然此刻小命是捏在人家手里的,還是收斂些的好。
稍微的緩和了下情緒,莫青青道︰「先生難道不曉得這世間有種人謂之‘鬼罩’嗎?」
「什麼?你說什麼?難道這孩子是‘鬼罩’之身。也就是說此子天生兼具陰陽雙瞳、極陽之身、可運籌九地于帷幄、于天佛有七生之緣。」藺先生突然間變得很是激動,由于語速太快,使得下顎的胡子都跟著抖動起來。
「先生說的正是,既然此子是‘極陽之體’,如今我如何能進得其中。這道理,我想先生也一定不用我解釋了吧。」莫青青說道。
「當然,如此陽剛之體,若不是純陰之身,怕是片刻也呆不得。不過,你怎麼能證明這孩子就是你說的‘鬼罩’之身呢?」藺先生確實老道,片刻之間,已經從剛才的狂喜中冷靜了下來,反問道。
「咯咯,先生既然心有疑慮,不妨用‘鼎魂術’驗證一番好了,反正受苦的又不是我一個,小女子有甚可怕的。」莫青青笑道。
「哈哈,你也太小瞧我了,這‘鼎魂術’雖然不錯,卻是道家的東西。不是自夸,在這方面,我們佛家‘七竅玲瓏’手段還是高明了不少的。」藺先生靜了片刻,又道︰「青青姑娘,你且先收了身,我有話要和這孩子說。」
莫青青‘嗯’了一聲,便沒了聲息。突然之間,我感覺喉嚨一緊,似乎能說話了,急切間,高呼了一聲‘女乃女乃’緊接著便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女乃女乃已經被剛才的情形嚇得要死,朦朧間听見我在叫她,習慣性的就應了一聲。抬起一雙硬邦邦的雙腿就要過來抱我,在經過藺先生身旁的時候方才想起剛才的噤聲之事,不禁滿臉的愧疚之色向藺先生望去。
這藺先生雙目雖盲,卻對周圍的一切了若指掌,見此狀揮手說道︰「不妨,大妹子先去哄哄你這孫子,他這般哭下去,我也難以繼續施術了。」
女乃女乃這才如釋重負,訕訕的把我抱了起來。
藺先生回過頭去,對著已經蜷縮到炕頭的小三說道︰「你去村西頭的吳德有他們家一趟,若是我沒記錯,他們家應該有匹黑鬃馬,此馬額前三寸之處會有一綹白毛,你去把最長的那根給我剪來。我有用處。」
三子應了一聲,穿上鞋子‘ ’就跑了出去。僅過了大約一根煙的工夫,就听大門‘ 當’一聲,緊接著就見小三子又喘著粗氣跑了進來,手心里賺著一根白色的馬毛,遞到了藺先生面前。
此時,女乃女乃已經把我哄得不再哭鬧,正瞪著眼楮看這老頭到底想要做什麼?
藺先生捏著那根馬鬃,仔細的打量半天,點了點頭,大概是感覺還可以。這才站起身來對著女乃女乃道︰「妹子,你先讓開,我和富貴說說話。」
等女乃女乃閃開後,藺先生附身到我跟前道︰「富貴別怕,一會爺爺給你變個戲法,你要是听話呢,爺爺就把這佛珠送你。」說完,伸手從懷里掏出一串黑色的腕珠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一眼看去,這腕珠也沒什麼出奇之處,黑乎乎的十幾顆珠子被一根更黑的繩子竄到了一起,下面接口處被打上了個如意結。唯一另我奇怪的是,當幾顆珠子發生踫撞之時,竟會隱約發出金屬的聲音來,真不知道這珠子是什麼東西做的。
還沒等我答應,那邊女乃女乃已經插嘴進來︰「藺先生,這可不行,您肯來幫我們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們可不敢再要您的東西了。」
藺先生輕輕的擺擺手,示意女乃女乃不要說話,回頭又對我說道︰「這可是好東西,告訴你,我自己的孫子可都沒那福分帶呢?」說完,又使勁的晃了晃。
畢竟是小孩子,避開***目光,我使勁的點了點頭。
藺先生見我答應,面露笑容,繼續說道︰「富貴,你可要記得,一會我變戲法的時候沒準有點疼,不過我相信咱家富貴肯定不怕的。」
听說會有點疼,我立馬就猶豫起來,剛要準備賴皮的時候。就見藺先生身子一動,我的左手已經手心向上死死的被他握住。同時,他的右手輕輕一抖,本來手中軟軟塌塌的馬鬃卻宛如鋼針一般的立起。接著手心就是一麻。再看時,我和藺先生的手已經整個的被馬鬃瞬間刺透,然而這還不算完,藺先生一邊默念著什麼,一邊卻還上下不停的抽動著馬鬃。看著掌心的皮肉被馬鬃帶動的忽上忽下,心里怕的要死,根本就沒感覺到疼。
「疼嗎?」
「不疼」。
「不疼就好。」藺先生呲牙咧嘴道。
眼見那白色的馬鬃已經被我倆的血染成通紅,藺先生才一使勁將其拔出。然後對我女乃女乃和小三子說道︰「我一會要施展‘七竅玲瓏’之術,最忌打擾,你們不可出聲,不可觸踫我二人,切記。」說完,也不等他們倆回話,便一把捏開我的嘴巴,將馬鬃的一頭插了進來。
馬鬃入口,頓感舌根生疼,還未等我有些許掙扎。藺先生已經迅速的含住鬃毛的另一頭,同時,一雙大手緊緊的扣住了我的腦袋,頃刻間,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瞬間一片漆黑便不省人事了。
說起這‘七竅玲瓏’術,其實就是所謂的度魂,大概就是把一個人的魂魄度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這樣便可以為被施術者祛病消災,如果道行高的更可讀取其記憶等等一切常人不可做的事。
至于那莫青青提到的‘鼎魂術’則是道門里一個不入流的法術,此法用出,會對被施術者有巨大傷害,若是一不小心,只怕是魂飛魄散也有可能。而這‘七竅玲瓏’則不同,其施展之時,施術者與被施術者是風險共擔的,由于其天生的特性,所謂的風險也幾乎都是來自于外部,不過,若是施術者的目的不良,那卻又是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