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門,辰牧終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歡喜,愜意地仰頭看了看當頭的太陽,然後隨手拔了一根草睫含在了嘴里,哼著小曲往回走去。
當他經過鎮口路邊的一顆大樹的時候,突然間被人一腳絆倒了。
那人方才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等辰牧跨步走過去的時候,似乎計算地極為j ng準似的,不偏不倚地把腳伸到了正好能絆倒他的位置上。
辰牧趕緊從地上爬了出來,睜眼盯著躺在樹下的那人。
那人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伸了一個腰。
然後他把遮蓋在身上的樹葉一把抹去,露出了一個白花花的像面團一樣的肚皮。
他斜眼瞥了一下辰牧,然後若無其事地笑著。
辰牧也不走了,就站在那里好奇地盯著他看。
那是一條出鎮的小路,平r 也沒有多少人行走,像躺在樹底下蒙頭睡覺的更是少見。
而那人衣衫襤褸,大約六十歲上下,光禿的頭頂耷拉著幾縷頭發,除了膚s 白皙之外,十足一個乞丐的打扮。
辰牧心中暗自罵道,這是個什麼生物?長得像頭被開水褪了毛的公豬。
哪家缺心眼的沒拴好他,讓他跑出來嚇人?污染老子的視線。
但罵歸罵,他卻一眼便看出那人並非凡夫俗子。
因為他的眉心有一顆黃s 天印,那是二段氣魂境的標志。
辰牧把那嘴里的草睫一口啐到了地上,笑嘻嘻地說道︰「前輩突然叫住我,是有什麼事情麼?」
那人繼續翹著二郎腿斜躺在地上,然後緩緩睜開眼楮,卻不說話。
辰牧不敢大意,再次說道︰「若是我有打擾的地方,請前輩見諒。」
那人還是不答話,翻轉了個身,繼續睡去,不一會便打起了呼嚕。
辰牧也覺得無趣,扭頭正要走。
這時,那人卻突然開口,說道︰「你可叫辰牧?」
辰牧急忙轉過身,可是那人還是斜躺著,眼楮也並未張開。
辰牧詫異地說道︰「我是辰牧,前輩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一個聲音再次傳來︰「你是辰牧,那就對了。」
辰牧眼楮驚奇地圓睜著,因為那聲音並非是那人嘴里發出,似乎是來自另一個空間。
然後就在那話音落完的瞬間,地上的那人如同被洪水淹沒一般,在辰牧的眼前突然消失。
緊接著一個身影逐漸浮現在了辰牧的眼前。
那人和方才躺地上那個老者長得極為相像,只是皮膚卻出奇地黝黑。
「敢問前輩究竟是何人?」
「我是來殺你的人。」
「你殺我做什麼,我得罪過你?」
那人並沒有說話,肥胖的臉上笑意越來越濃。
他笑的時候,臉上的五官似乎被無形的力量使勁扭緊了一般,往臉的zh ngy ng靠攏並皺成了一團。
然後他緩緩出手,一陣凌冽的掌風頓時往辰牧迅速襲來。
辰牧能感受到那掌風中所帶來的刺骨寒意和肅殺。
哎喲媽呀!這貨還真朝老子下手,老子三十六計走為上!
但等他反應過來y 撒腿逃離,那凜冽刺骨的寒意已經不偏不倚地擊中了他的胸膛。
頓時他仿佛被寒冰凍結了一般,一時間動彈不得半分。
于是他索x ng站在那里,用怪異的眼神使勁地打量著那人。
那人膚s 的漆黑頓時散盡,重新又變成了白s 。
「前輩,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要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你真不怕我殺了你麼?」
「前輩若殺我,也不至于使這等魂術。」
「哦?為何這麼說?」
「如果我沒看錯,前輩應該使得是行經通脈手,二階風系魂術,通經活脈,傷不了人。」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哥哥曾使過此招跟我玩耍。」
那人听了辰牧這麼一說,稀松的雙眉微微一鎖。
「你哥哥?居然也能使出二階魂術?」
「我哥哥錦翊,短短五年時間修至氣魂境,不說東崖鎮,就算整個東域也是有些名頭的,而如今已拜入了朝玉城。」
辰牧說這話的時候,自然是有些得意的。
那人依然微笑地看著辰牧,然後突然仿佛被周圍的空氣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見了。
辰牧左右張望著,看著那人消失的地方,詫異地模了模腦袋。
然後他依然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吹著口哨吊兒郎當地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辰牧剛踏入家門,見到姥姥已經回到了家里。
而他進門的那一刻,姥姥卻突然j ng覺地盯著門外,厲聲喝道︰「究竟何人?何必躲藏,還不現身?」
姥姥的話音剛落下,隨著一陣y n翳的笑聲憑空響起,門口一個身影逐漸浮現出來。
正是方才在辰牧面前突然消失的那人。
他肥胖的臉上依然堆著一臉的笑容。
「想不到,你也是一位高人。」
「我只是還沒到老眼昏花而已,哪里是什麼高人。」
辰牧能感覺到姥姥枯槁般布滿皺紋的手正在不停地顫抖。
他有些難過。
于是他轉向那人,正s 說道︰「前輩,你跟蹤我,不太光明磊落。而且我們也不歡迎你。」
那人奇怪地瞥了一眼辰牧,淡淡說道︰「你這娃沒大沒小。」
辰牧暗暗捏緊了拳頭,雙眼閃爍著的敵意。
他自己的安危倒無所謂,但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姥姥。
雖然他也明白,自己和來者的實力已經不能稱之為差距。
因為沒人會將青草和獅子進行比較。
兩者在食物鏈上所扮演的角s 毫無可比x ng。
而姥姥卻顫巍地站了起來,說道︰「多少年了,你們還是找過來了。」
那人的笑容戛然而止,問道︰「難道真是你麼?司空素英?」
「你們孤月城追殺了我那麼久,今r 還是被你們找到了。我死倒無所謂,但只求不要傷了我的孫兒。他們一無所知。」
「我並非孤獨氏中人,我也並非過來殺你的。」
「那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緩緩撩起了衣袖,露出白皙而又粗壯的臂膀。
他的臂膀上印著一塊血紅s 的紋印。
那正是象征修魂家族的印記,只有每個修魂家族的嫡傳子弟才有。
姥姥的臉s 終于恢復了平靜,轉而浮現出了驚喜的笑容,激動地說道︰「莫不是,莫不是你是裴氏後裔?」
那人不作回答,說道︰「你再仔細看看我。」
那張肥胖的臉瞬間收住了笑容,五官逐漸清晰了起來——
稀松的眉毛,略微吊梢的小眼,以及寬闊的鼻和嘴。
姥姥眯著雙眼仔細地辨別著那人的臉,然後眼中慢慢沁出了淚水,顫抖著說道︰「裴席?哥哥是你麼?」
裴席的臉上重新堆起了笑容,然後點了點頭。
姥姥急忙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嘴唇顫抖著,卻許久說不出話來。
她的臉上洋溢著青ch n般的笑容,仿佛記憶又回到了童年,在外公的花園里,和一群兄弟姐妹們追逐嬉戲的場面。
想當初那正是青ch n年少,懵懵懂懂的豆蔻年華。
可如今物是人非,一晃便是五十年。
人生如夢,十年也只是彈指一揮間。
姥姥顫抖著嘴唇終于吐出了幾個字︰「五十年了,都五十年了。」
裴席急忙扶著司空素英坐了下來。
久別重逢的親人相遇,只有端坐在那里,相視無言。
而辰牧在一旁,思維瞬間凌亂了。
「姥姥,你原名是司空素英?這位前輩便是你哥哥?」
「他是我的表哥。」
辰牧打量著裴席,暗自慶幸,原來是虛驚一場。
可是你說你,一開始直接和我說明是誰就好了,非要搞這種把戲,你的生活難道很缺乏樂趣麼?
但既然是姥姥的表兄,禮數還是要的。
當下辰牧急忙拜倒,叩首說到︰「晚輩辰牧,剛才得罪之處,還請前輩海涵!」
裴席笑著模了模辰牧的腦袋,點了點頭。
他看著姥姥,又問道︰「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
姥姥便將五十年來全部遭遇告訴了裴席。
顯然,她這些年經歷的辛酸遠非常人所能承受。
而辰牧在一旁听了姥姥這番訴說,終于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隱姓埋名,也清楚了姥姥身上背負多大的冤仇。
他心中氣血翻騰,百感交集,說道︰「若姥姥您今r 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這些事情!那孤獨氏是否在西域?我替你去報仇!」
姥姥慈愛地看著辰牧,然後搖了搖頭。
「這麼多年了,我早已淡化了仇恨。如今我不求保全自身,只求你們三個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兩眼出神地望著門外。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牧兒,你記住姥姥說的話了麼?」
辰牧看著姥姥,良久之後,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