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吃完早飯,粟恩便上門領著老袁和孩子去教堂。天y n沉沉的,悶熱的空氣中裹有一絲涼意。教堂在縣城南郊,通往它的路上,不時有人走過。教堂已有二十多年的歷史,全是人們捐錢、義工,按著西方的哥特式風格建成。規模不大,紅磚砌就,坐南朝北,zh ngy ng是一個尖型拱門,兩側兩個圓錐型尖塔聳立,尖頭起高豎銀白s 十字架,周圍是一片果樹地。步入大門先是一個前廳,三五成群的人在嘮嗑,穿過前廳便是教堂大廳,高高屋頂成圓拱型,穹頂zh ngy ng是一個碩大的十字架,四周的玻璃花窗上是聖母聖子聖安娜的圖案,座位中間有條甬道直通正前方主台。主台zh ngy ng豎著一尊受難的耶穌塑像。兩側站著兩排唱詩班,前排是孩子,後面是大人。光從屋上方兩側的窗玻璃透過來,可能是y n天的原因,里面感覺有些憋悶。珺兒和然兒好奇地上下左右看著。教堂的大鐘表已快九點,就要到做禮拜的時間了。人們陸陸續續進入大廳,找到各自位置,每個人在坐到自己的位子前,先垂頭在胸前畫十字,禱告一番。一人手里還拿著兩本小書,一本和粟恩一模一樣的藍皮小書——聖經,還有一本紅皮書不曉得是什麼。不知是天氣的原因還是眼楮的緣故,老袁看到大廳里每個人頭頂上被灰蒙蒙的y n霾之氣籠罩著。
「前廳里有幾個人走來走去,看著不像是做禮拜的?」老袁低聲問道。
「狗腿子!」粟恩用鄙夷的目光往回看了一眼。
禮拜開始了。
在唱詩班的伴唱下,一名穿著黑袍的中年男士走上前台。
「這是神父吧。」老袁又問道。
「咱們這兒教堂小,沒有專人在這,平時都是牧師領讀聖經,神父很少來,這次你趕上了。」粟恩悄悄說道,然後緊閉雙唇神s 莊重地注視著前台。
這時神父在主台站好,教徒們起立,神父開始領著一起誦讀聖經。先是贊美主︰「哦,主啊,打開我們的雙唇,用我們的口來展示對你的贊美。哦,主啊,加速拯救我們;哦,主啊,快速幫助我們。光輝與聖父聖子和聖靈同在,從開始到現在到永遠至到世界盡頭。阿門!」
老袁手里沒有書,不清楚在念什麼,只好濫竽充數跟著瞎嘟囔。珺兒和然兒好奇地仰頭望著嘴里念念有詞的人們。
誦經大概用了二十幾分鐘,隨後是唱詩環節。隨著神父的指引,粟恩打開另一本紅皮小書,老袁側眼一看,是贊美詩,上面還譜著曲子。粟恩與其他信徒們和著唱詩班一首一首地吟唱,老袁和珺兒然兒靜靜听著。
「還是孩子適合唱贊美詩。」老袁心想,孩子的歌聲清澈明亮,鮮純潔淨,一塵不染,悠揚空靈,余音裊裊,宛如天使般唱出的天籟之音,飄飄蕩蕩飛出教堂,飛向天空,或許上帝在天堂一定能夠听得到。倒是這些成年人,聲音渾濁憂悶,沉沉得凝成一團,滯留在一處,化不開移不動的。
贊美詩繼續唱著。
嗯?怎麼听著有點耳熟?《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曲調,這是贊美主呢?還是贊美**呢?嗯?又是熟悉的旋律,《媽媽的吻》….唉?敢情還可以這樣唱贊美詩?老袁覺得挺新鮮。其實並不新鮮,不是也有佛教音樂嗎?如今都成了流行音樂的一個分支,一個音樂產業。
「爸爸,」正想著,珺兒拽了一下老袁細語道,「他們在唱《讓我們蕩起雙槳》,可是詞不是這樣的呀?」
老袁笑了笑,偷偷擺擺手示意珺兒安靜。然兒此時正抬頭直直地看著上空。
老袁順著孩子的目光瞧去,不由得一怔,一股股灰暗之氣從正在專心致志吟唱贊美詩的信徒們的身上緩緩升騰,與原來罩在他們頭上的y n霾攪合在一起,顯得愈發幽暗,同時還有一股黑褐s 氣團如幽靈般在上面飄來飄去。這時珺兒似乎也看到了什麼,兩個孩子驚恐得緊緊抱住老袁的胳膊。
「不行,趕緊走。」老袁感覺壓得透不過起來,帶著兩個孩子急匆匆走出教堂。
天空中的y n雲已剩薄薄的一層,太陽透過縫隙偷偷地sh 出光來,地上像剛潑灑過雨點,干干的土層泛著一絲濕氣,樹葉輕輕搖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土腥味,老袁仰著頭用力深呼吸著。
「爸爸,剛才好嚇慌。」珺兒似乎驚恐未定,「有個人穿著黑衣服在上面飛來飛去。」
「光露著臉,」然兒也極力描述道,「臉是紅s 的,半邊臉沒了,露著骨頭,嘴黑青黑青的,還…….」
「黑眼圈,眼珠往外突著,鼻子又長又高,牙可白可亮了,像狗牙,」珺兒嘴快插話道。
「孩子們又看到東西了。」老袁心想,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團黑氣,估計就是孩子們所看到的穿黑衣的東西,它是人,是神,是鬼,還是幽靈,還是…….
又過了一會兒,粟恩從教堂里走出來,後面其他信徒也陸陸續續往外走,一個多小時的禮拜結束了。
「你怎麼出來了?」粟恩邊走邊問。
「孩子們要尿尿。」老袁撒了個謊。
「感覺怎麼樣?有什麼想法?」粟恩面帶笑容。
「挺好的。」老袁心不在焉。
粟恩微微一楞,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沒再問什麼。看來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似乎感到很失望。
「我听說有的教會組織向信徒收取會費,信徒們時不時要給牧師神父送東西,過年過節教會還要給相關部門送禮,有這事兒嗎?」老袁問道。
「听誰說的?」粟恩很是敏感,隨即一臉的無所謂︰「這有什麼?寺廟里不也收香火錢嗎?有的和尚可富了。還有些商人投資廟產,不就是看到這塊能掙錢,而且不交任何稅費,干掙。」
老袁心想︰也對,凡胎**,有幾個能真正達到上帝和佛祖的要求呢?在歐洲,教皇利奧十世就曾以修繕羅馬聖彼得大教堂為名,派教廷大員到各地兜售贖罪券聚斂資財。況且在當下的商品社會市場經濟大ch o中,芸芸眾生哪能躲得過世俗的干擾,哪能不食人間煙火,現如今不是流行世間修煉嗎?
回去的路上,經過粟恩的家門口,踫見了他媳婦兒。她指了指緊靠南院牆一座正在建造的紅磚房子,神s 慌張地對粟恩說道︰「你可回來了,老疙瘩家又動手蓋了。」
抬頭一看,見有幾個人正在一人多高的牆上砌磚。
粟恩惱哼哼說道︰「什麼人,當我們家是好欺負的,我去找老疙瘩去。」轉身就要往紅磚房子那邊走。
老袁忙攔住粟恩︰「生的哪門子氣呀?到底為啥?人家不就是在自家地兒蓋房子嗎?」
粟恩氣呼呼地指著自家南院牆和紅磚房子之間一條狹窄的空隙︰「你看看,他們家沒翻蓋房子前,這兒原來有半米來寬,我還挖了個水溝,一下雨,雨水就順著水溝流出去,不會淤在里面,俺們家的院牆就不會被雨水泡著。他們家現在把房子後坐,快挨住俺們家的院牆了,一下雨,雨水肯定淤在里面,r 子一長,非把俺們家的院牆泡壞不可。再說了,他家早不在這住了,蓋房子也就是個幌子。你看見了吧,只用磚簡單砌了個圍牆,不就是想多佔點地方,趁拆遷的時候多要些錢嗎。前一陣子我把他們家告了,鬧了一場,法院讓我們兩家庭外調解,房子蓋了半截沒再接著蓋。這還沒弄清楚呢,又蓋起來了。太過分了!」
老袁問道︰「那你什麼意思?」
粟恩惡狠狠地瞪著正在施工的紅磚房子︰「我什麼意思?拆了重蓋。」
老袁又問︰「那人家同意嗎?」
「不同意,就這麼耗著唄,誰怕誰呀。」
「那這塊地方是你們兩家誰的?」
「都不是,官道。」
老袁一听規勸道︰「既然都不是,就算了吧,有什麼可爭得?」
粟恩不依不饒︰「那俺們家的院牆非被雨水泡塌不可。還有,房子離俺們家這麼近,都擋住俺們家的院子里。」
老袁看了看空隙,不像粟恩說的那麼嚴重。如果下雨,雨水也能從里面流出來,即使流不出,也能滲入地下。再說,雨水如果淤積在里面,對方的房子也會被浸泡,受的損失要比粟恩家大得多。至于房子擋住他們家的院子,其實也就往後挪了十來厘米,粟恩家的院子南北很寬,影響微乎其微。他之所以這麼鬧,估計是看人家多佔了點地方,心里不舒服,自家利益並沒有受到傷害。
老袁不好說破,只是委婉地繼續規勸︰「哎呀,多大的事兒啊?別鬧了。」
粟恩不冷不熱的甩了一句︰「咱一個小老百姓,能有多大的事兒?不就是房邊子地沿子這點事兒。再說了,國家之間還寸土必爭呢?」
老袁心想︰耶穌會如何看待他這位信徒的言行呢?是鼓勵還是勸導呢?
于是又忍不住問道︰「你說耶穌來了該會怎麼處理?」其實這話,老袁甭不想說出口,可實在是憋不住。他是想讓粟恩看在耶穌的面兒上別再跟人家鬧了。
誰知粟恩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回敬了一句︰「耶穌活著也得過r 子啊。」
老袁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