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方濤,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那些個媒婆,不過是看著咱家r 子過得好了,專給一些白吃白喝的憊懶漢子說親,阿姐我才看不上……」
方濤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不是!不是!阿姐所以挑得仔細,還不是為了我們幾個?走吧,既然沒什麼事要咱們做,咱們回去好了!」
金步搖看了方濤一會兒,激動的表情漸漸平復了下來,點點頭道︰「阿弟你說得沒錯……我們回去吧……」兩個人並肩彼此對視了一眼便並肩往外走去。
這時候,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來,攔住兩人道︰「兩位!兩位!對不住兩位!方才府里出了點事,實在是怠慢了兩位……」
「出事?」金步搖疑惑道,「什麼大事能耽擱幾個時辰的?扯謊也不打草稿!」
小廝苦笑道︰「大姐,您剛才那兩下子咱們可都是見識過的,小的寧可得罪了管事的也不敢蒙您哪!確實是有了大事!我家老爺本來得了周相的允諾,說要年內起復,可是今兒一早從b ij ng傳來消息說,周相雖然盡了力,奈何東林士子無論如何都是不肯的,周相無奈,只能回信給我家老爺說‘徐圖計較’,老爺一早上起來臉就是黑的!可是二管事這個時候卻去觸了霉頭直接挨了板子,您二位來的時候,二管事正被人抬下去上藥呢!要說您二位也是跟著老爺做生意的,放在府上怎麼說也頂得上一個小管事了,咱們如何敢怠慢您哪!只是咱們這些跟著二管事辦事兒的看到二管事挨了打,這不都亂了麼……」
方濤停了這番解釋,同樣苦笑道︰「這都什麼事兒……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挨了打?」
小廝機j ng地看了看四周,陪笑道︰「這個咱們當下人的可就不好說了,您二位還是隨我來,見過二管事再說……」
「等等!」金步搖連忙擋住了小廝,從懷里掏出幾塊散銀塞到小廝手上,說道,「小哥兒幫幫忙!咱們也是初來乍到,府里的規矩多半不懂得,二管事剛剛挨了板子,心里肯定不會舒坦了,若是咱們再觸了霉頭豈不是白瞎?還請小哥兒把府里的情況說個明白,也好讓咱們心里有個計較!」
小廝拿了銀子頓時眉開眼笑,神s 愈發恭敬起來︰「大姐果然是個爽利人!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府上宴請江南名士,大管事自然是把采買這個大頭攬了去,輪到二管事頭上的便是請廚子和幫工,這麼大席面,負責采買怎麼也能撈到千兒八百的銀子,可請廚子幫工頂多克扣個百十兩的工錢,二管事嫌少了,所以請廚子的時候工錢就開得低些,結果人家不干哪!眼看再有幾天就要開席了,幫工雖然請了幾個,可大廚一個沒有!今兒老爺問起來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這事兒捅上去了,結果麼……」
方濤咋舌道︰「大府大院的,還有這等買賣?自家的錢也撈?」
金步搖白了方濤一眼,沒好氣道︰「這是常例,沒你的事兒,不準插嘴!」說罷,轉而再問道︰「你說這事兒被捅上去了又怎麼說?難道府里還有什麼膩味不成?」
小廝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大姐這話就問對了!咱們家的大管事是從老太爺那會兒就在府上的,如今年歲也大了,兒子也在三年前捐了個縣令,今年開ch n後使了點錢補了實缺,老爺也開了恩,打算今年一過便放了大管事出去跟兒子享福,這里頭學問就大了……」
金步搖會意地點點頭道︰「也就是說,大管事一走,空下來的位子就有人要爭了?」
小廝回道︰「那是!咱們府上的二管事原本是老夫人娘家來的小廝,幾十年下來也就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如今卻不同的,如今大夫人二夫人的娘家人也都各自管著事兒呢,三房四房就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這些r 子各房都卯足了勁兒準備爭一爭的,可憐老夫人幾年前沒了,二管事就愈發地不受待見,所以才有了今兒這檔子事兒……」
金步搖哂笑道︰「這也是你們二管事的糊涂!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想著發財,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算了,帶路吧,把話說清楚了咱們就走!」
小廝張大嘴巴愣了愣,轉身帶路。轉過幾個院子就到了一個僻靜所在,一個中年男子正趴在樹蔭下的ch n凳上哼哼唧唧地叫喚。小廝行了個禮道︰「周爺,人帶來了!」
周管事臉s 蒼白地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小廝退到一邊,看了金步搖和方濤一眼,問道︰「你們是谷香閣的糕點師傅?」
金步搖指著方濤行了個禮道︰「我阿弟便是!」
周管事動了動身子,半帶痛苦地「嗯」了一聲︰「過幾r ,府里要請一些江南名士來做客,老爺的意思是請你們谷香閣做一批糕點來……糕點要好,不要怕花錢,要什麼材料盡管開下單子來……價目也開過來,雖然咱家老爺在谷香閣也是佔了份子的,但該上的賬還是要上的,省得r 後結算起來說不清楚……」
「是!」金步搖恭敬地回答道。
周管事挨了頓打,顯然老實了許多,從肘下抽出一張便箋道︰「這是老爺親自開下的單子,上面餐前飯後、席面上的冷熱糕點,都寫著,你們回去琢磨著要用多少料,直接去賬房領牌子吧……」
金步搖應了一聲,上前接過單子,帶著方濤就要推出去,周管事突然問道︰「你們等等!你們……開糕點鋪的,有沒有相熟的酒樓?若是有,能不能借幾位大廚來用用?」
「借?」金步搖奇怪地問道,「要人盡管開價挖便是,何必去借?貴府這麼大場面,難道連廚子都養不起麼?」
周管事苦笑道︰「誰說養不起來?只是這些個大酒樓哪個沒點兒背景?要麼背後站著國公,要麼站著留守的太監、大臣,咱家老爺為了起復,巴結他們還來不及呢,哪能去拆他們的場子?每年士子齊聚的時候,也是各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這個時候挖人家廚子,不是明擺著結怨麼!」
金步搖微微搖了搖頭道︰「抱歉,這事兒咱們辦不成。谷香閣雖然跟各酒樓有生意上的往來,可說到底還不是過命的交情,人家的背景既然那麼厚,那就跟不必賣我們這個面子。」
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方濤突然問道︰「不知道阮老爺這次準備請多少客人?一次準備開多少席面?上等席面幾桌?次等席面幾桌?若是可以,這活兒我接了……」
周管事詫異地看了方濤一眼,反問道︰「你小子行麼?當個幫廚倒還行……」
「我說使得便使得!」方濤堅定地說道,「不信我現在便下廚一試!」
周管事遲疑地看了方濤半晌,咬咬牙道︰「行!廚下材料現成的,給你半個時辰,菜不用你洗,但是切菜上灶須得你一個人!冷盤……不用了;不過要熱菜四道,兩葷兩素,湯兩道,一葷一素。口味……熱菜里面須得兩道錫幫菜,一道川菜一道魯菜,葷湯須得粵菜口味,素湯用淮陽口味,可使得?」
金步搖急了,連忙道︰「管事的,你可不能欺負人,我阿弟才多大?能學好淮揚菜和錫幫菜已是難得了,其他菜式如何做得來?」
周管事苦笑道︰「我這不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麼?先做著吧,我得看看口味再定,若是成了,工錢我一文都不扣你們的!自己在另加十兩!」
金步搖顯然動了心,躊躇地看著方濤;而方濤卻陷入了沉思,仔細盤算著半個時辰的功夫如何把這麼多菜全都端出來。
周管事見事情陷入僵局,連忙道︰「我沒有為難小兄弟的意思,你們也看見了,今兒我挨了頓板子,前些r 子又跟那些大廚談僵了,這不是實在沒辦法了麼?」
方濤想了想道︰「可以!不過要有足夠的人手燒灶。」
周管事立刻高興起來,連忙道︰「沒問題,燒灶的人管夠!快!抬我去廚下!」
一行人趕到廚下,方濤四處轉悠了一番,檢視過可用的食材之後,從刀架子上挑了一把趁手的菜刀在手里掂了掂,向周管事點了點頭。
周管事趴在ch n凳上,滿眼期待地喊道︰「開始!」
話音一落,方濤便立刻動了起來。首先開始的便是耗時長的龍鳳冬瓜盅,這個菜本身也不復雜,烏雞跟蛇一鍋炖了裝進掏空的冬瓜就算完事,不過要的是時間和火候,半個時辰的功夫雖然欠火候,可畢竟味道已經出來了,熬上半天雖然湯汁更濃,可也失去原本的意義。不過接下來方濤就開始耍滑頭了,葷菜則是無恥地用上了紅燒肉,這道任何一個菜系里都有的葷菜簡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翻炒下鍋之後還是花時間文火慢炖,騰出手來對付第二道熱葷菜里面的白灼蝦,這個也省事;熱素菜里面他選擇了最省時的辣白菜和菇筍面筋,最後才是一道簡單樸素的雪菜豆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