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訣蒼生血 第一百零三章 權作送別

作者 ︰ 醉拍闌干

()「想不到……咱們的大明朝……居然會變成這樣……」冒襄愣了一愣,嘆息道。

「咱們的大明朝?」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冷哼聲,「大明朝一直不都是姓朱麼?什麼時候變成咱們的了?朱家的大明變成什麼樣子,關我們什麼事?」

冒襄三人頓時駭然,陳貞慧則吃驚地站了起來,問道︰「你們……你們……」說著,手往西北方向指了指。

劉弘道連忙起身道︰「這是家姐,在外行走一直化名金步搖……從來不屑與反賊為伍的!」

冒襄看清楚了是金步搖,頓時也是松了口氣道︰「密之兄,定生兄,這位便是我一直與你們提起的那位女中豪杰,如皋碧水樓的金老板!」陳貞慧和方以智立刻起身行禮。

金步搖解開圍裙還禮,直起身微笑道︰「冒公子,咱們又見面了!不知這些r 子冒公子過得可好?」

「安好!安好!」冒襄含笑拱手道,「些許r 子不見,金老板的氣s 又比上個月好了許多,看來方兄弟的手藝實在了得,不但能讓人大快朵頤,還能駐顏養容。」

金步搖咯咯笑了起來︰「冒公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這種拐彎抹角的馬屁了?這可要不得!」

「哪里哪里!在下說的是實話!」冒襄謙讓道,「倒是一些r 子不見,金老板反而洗月兌了當年的世故,變得稜角分明了……」

金步搖知道冒襄話里有話,也知道這三個士子雖然總是抨擊時政,但是根子上卻依舊是忠骨可鑒,當下只是反問道︰「敢問冒公子,在如皋的時候,我這碧水樓可曾逃稅?」

冒襄搖頭道︰「不曾。如皋商稅照的是洪武朝舊例,收得少,碧水樓和四海樓一樣,每年自覺繳納的稅款卻是全如皋城最多的。」

金步搖又問道︰「那麼,我碧水樓幾年來可曾仗勢欺人、為虎作倀?」

冒襄又是搖頭道︰「亦是不曾。」

「碧水樓可曾逼良為娼、作ji n犯科?可曾藏污納垢、勾結ji n邪?」

「不曾。反而常常布施……」

「這就是了!我等百姓,照章納稅,安守本分,遵的是朝廷法度,做的是守己良民,沒有對不起朝廷、對不起朱家吧?咱們繳納了稅銀,四處布施,又盡了本分,又替朝廷分憂,結果又是如何呢?冒公子,我且問你,歷年來,朝廷是不是年年派餉派捐?」

「是。」

「我記的去年派的遼餉,朝廷的旨意是每丁五文,說多麼,也算不得多,可是到了巡撫這邊,變成了每丁十文,到了州府變成了每丁十七文,到了縣城的時候,是每丁三十文,咱們如皋好一點,是二十五文;稅監親自來的時候又變成了三十二文,下面的稅吏去收的時候,變成了三十五文。這事兒可有?」

「有……」

「朝廷每年上百萬的大軍,在西北吃癟,在遼東慘敗,古北口防線形同虛設,國土每年都要丟這麼一些,我說的可是實情?」

「是……可是……」

「這就行了!咱們當百姓的盡了力,可朝廷呢?咱們交了稅,不就是圖個平安麼?朝廷收了百姓的錢,就應當如同鏢局一樣,護衛百姓的太平。如今不但稅越交越多,可平安卻一天不如一天,沒見著反賊、建奴打過來,倒是如狼似虎的稅吏整天催逼,這又是什麼道理?」

「這……」這一下,就連陳貞慧和方以智都說不出話來了。良久,方以智嘆道︰「金……老板,我等有一個至交,姓黃,表字太沖,金老板方才這番話,幾乎與那太沖兄幾乎如出一轍……」

這一下金步搖笑了起來︰「你們說的是黃宗羲吧?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啊?」冒襄幾乎跳起來,「金老板,你可把我嚇著了!太沖兄脾氣可怪這呢,就算是我們也勾不出他幾句話來,怎麼金老板……」

金步搖臉s 變了變,旋即笑道︰「你們這些東林士子時常總有詩文在應天流傳,我就算沒見過也讀過不少啊!文如其人麼!」

冒襄擦擦額上的汗珠噓道︰「還好!還好!否則嚇殺!」

方以智點點頭,舒了一口氣道︰「我就說呢!太沖兄這麼一個不多話的人,居然還能……打死我都不信!」

金步搖有些微嗔道︰「冒公子瞧不我了?」

「哪里!哪里!」冒襄連忙道,「不是瞧不起金老板,而是太沖兄他……實在話不多,雖然學識品行過人,可是談論學問還就罷了,談論尋常的東西,很難開口。」

「呵呵,」劉弘道微微笑道,「本來不過是尋常訪友,談論那些家國天下也太嚴肅了些,還不如談一些有意思的見聞,大家笑一笑也就算了。」

冒襄三人微微點頭,劉弘道說得也沒錯,大家頭一回見面犯不著談這麼沉重的話題。也就在這時,院牆那頭傳來一陣殺豬般的慘嚎聲音,響徹四鄰︰「啊——娘子輕些!」冒襄三人頓時面面相覷。

劉弘道輕輕敲了敲扇柄,微笑道︰「剛說要談些有趣的事兒呢,這下就送來了!」

「怎麼回事?」方以智有些詫異地問道,「難道是隔壁的男主人懼內,被老婆打了?」

「這倒不是!」劉弘道笑道,「我也是昨兒听了一晚上的殺豬叫。隔壁那位是個捐來的監生,昨r 座師出題曰‘子不語’,命一個時辰做一篇八股來……」

「子不語……唔……算是老題,倒也不甚難做,一個時辰應該夠了。」陳貞慧翻翻眼皮想了想。

「是不難哪!」劉弘道撫掌道,「可隔壁這位,做了個破題,承題也勉強寫了,到了起股的時候就下筆艱難,沒兩句就倒不出墨水來了,一個時辰過去,只成了半篇,座師氣急,打了二十板子,這不,肯定是在上槍棒藥!」

听到這里,方以智和陳貞慧都捂著嘴笑了起來,冒襄也是不禁莞爾。這時候,院牆那頭傳來了一個女子恨恨地聲音︰「叫什麼叫!公爹婆母留下這點家業你敗光了也就罷了,偏偏去捐什麼監生!幾年下來,一個全篇的文章都沒做出來,倒是隔三差五地費錢買藥!」

「娘子息怒!為夫不也是想要做幾篇錦繡文章來混個好出身,將來封妻蔭子……」

「住口!等你封妻蔭子,出入衙門時還不得軟榻抬著?」

「娘子何解?」

「年年這般板子挨下來,等你能做官了,兩股上還能有一塊好肉?」

一席話飄過牆頭,陳貞慧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去,捶胸跺足不知道說什麼好,方以智和冒襄連忙左右架住將他扶起,其余幾人亦是漲紅了臉忍住不發出任何聲音。

「好娘子!須知考場都是兩個時辰,座師只給一個時辰,我只成了半篇也是情有可原……」

「哼哼,虧得只寫了半篇!我若是那座師,等你全篇下來,必定氣得直接打殺!」

「哈哈哈!」這一下,所有人都忍不住了,捧著小月復狂笑起來。

隔壁顯然安靜了一會兒,緊接著,隔壁的河東獅就狂吼了起來︰「笑什麼笑!聖賢書沒讀幾本,讀了一肚子草麼?」

陳貞慧唯恐天下不亂地喊道︰「我說這位娘子,我看尊夫的這個監生不當也罷,實在皮癢了想去座師那里吃苦,還不如在自家夫人這里討了板子再去,夫人的好拳腳如此浪費了豈不可惜?」

方以智也嘿嘿笑道︰「若是缺了 面杖,這邊鋪子任借任取!」

「听到沒有?」隔壁的女子再次教訓起丈夫來,「這勞什子監生不做也罷!否則家里的 面杖打斷了,隔壁面點鋪管夠!」

說笑了一陣,招財便抬著大托盤走進來了,身後跟著捧著酒壺的進寶。

「幾位,都備好了,是否開席?」招財笑呵呵地問道。

「行了,擺上吧!」金步搖微笑道,「天兒熱,跟阿弟說說,再燒兩個清淡點的湯就是了,太多了,人也不惹吃,倒不如吃些果子說說閑話痛快。」

進寶乖巧地說道︰「濤哥兒說了,既然方公子和陳公子是特意來嘗他的手藝,斷然不能怠慢了客人,廚下還有好些食材沒動呢,諸位慢慢品鑒便是!」

方以智連忙站起身拱手道謝道︰「多謝方大廚了!這般客氣,弄得我們下次都不敢再來拜訪就不好了!」

金步搖將桌子拖到屋子zh ngy ng,幫招財把食盤中的菜品一一拜訪到桌上,囑咐進寶道︰「去告訴阿弟別只顧著自己在廚下忙活,冒公子過些r 子要往襄陽探望冒老爺呢,今r 權當送行。」

「唉!我這就去!」進寶甜甜一笑,小步跑向了廚房。董白听說冒襄要不幾r 就要離開南京頓時有些慌亂,手足無措地望著方濤。

方濤看著董白的樣子,指了指蒸籠笑道︰「董姑娘把這盤魚端去吧,好好跟冒公子道別,我估模著,冒公子這次去不了多久就得回來了,到時候見面的機會多的是!」

董白臉s 微微一紅,道︰「那……我先去了,方師傅辛苦……」說著,掀開蒸籠,用抹布將蒸魚的盤子拖住端進食盤,款款地向正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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