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河面頓時亂成一團,下水的蒙古騎兵雖多,卻被水中的明軍殺得狼狽不堪。吉圖這才意識到對方已經是困獸之斗,而自己正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也就是這麼一次失算,又折了近百手下,當下憤怒到極點的吉圖如同發狂的孤狼,嚎道︰「放箭!放箭!sh 死他們!」
岸上的騎sh 手頓時sh 出如雨的箭矢,sh 到明軍身上濺出一朵朵鮮紅的血花。吉圖的憤怒漸漸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繼而是一種敬佩。箭雨sh 畢,吉圖這才沉聲道︰「如此箭雨,居然沒有一個人在中箭之後呼喊……難得啊……」
箭雨sh 出時,親兵如同肉盾一般聚攏到盧象升周圍,箭雨過後,親兵皆盡倒下,盧象升本人亦是身中三矢,加之方才激戰留下的刀傷,此刻已經是渾身浴血。盧象升與楊陸凱相互攙扶著站起身,彼此相視,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不行了……」失血過多的盧象升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此生足矣……來世必不戴儒冠,當持三尺……以安天下……」楊陸凱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愧!無憾……」盧象升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就在此時,漸漸平靜下來的水面突然蕩起了輕微的漣漪。在岸上靜觀盧象升兩人臨終交待遺言的吉圖陡然s 變,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一騎斥候從遠處疾馳而來,背後插著一支箭矢,顫抖不已︰「將軍——!南朝援軍!鐵甲重騎不下三千!不足五里!」
吉圖的臉s 立刻煞白︰鐵甲重騎!不下三千!要命!當下急忙喊道︰「結陣!結陣!備戰!備戰!」遠處已經揚起了撲天的塵土,沖在最前面的不過百十騎,當頭大旗上繡著一個碩大的「史」字,一位年輕將領沖在最前,怒喝道︰「大同衛史德威來也,韃虜還不受死!」
楊陸凱渾身一震,挽著盧象升的手臂泣聲道︰「督師!援軍!咱們的援軍到了!是史校尉從江南帶來的援軍!」
盧象升嘴角一翹,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龍江好樣的!漢人血氣尚在,大明還有忠烈!漢人血氣尚在,大明還有忠烈哪!盧象升死而無憾!死而無憾!」
吉圖羞憤異常,從馬鞍上卸下弓箭,對準盧象升就是一箭,喝道︰「sh 死這兩個明狗!」周圍騎sh 手箭矢齊發,楊陸凱大喝一聲道︰「豈敢辱吾督師耶!」顧不上盧象升已然中箭氣絕,撲到盧象升尸身上,替盧象升受下了萬箭穿心之辱。
已經靠近的史德威看到這般情狀,頓時目眥盡裂,眼淚帶血而出,厲聲喝道︰「督師!韃虜狗賊,納命來!」手中鐵槍一抖,不再管圍堵的蒙古騎兵,直接朝吉圖沖了過去。
吉圖也不是怯戰的人,看到史德威沖過來,直接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棍,高喝道︰「還不快來送死!」策馬迎了上去。
「當!」槍棍相交,發出一聲長吟,兩人錯身而過,史德威悲憤至極,也沒在乎對方的力道,當即準備勒馬再戰。身後的金步搖高呼道︰「史將軍帶人突陣,這廝我來對付!」軍令難違,史德威這才恨恨地繼續策馬前行,手中鐵槍連續挑翻前來堵截的蒙古騎兵,身後的百十先鋒更是人人爭先,在凌亂的韃子陣中帶起一陣血雨。
吉圖與史德威錯身而過,卻發現史德威沒有回馬再戰,剛準備轉馬追過去,卻看到一個女將當面殺到,既然是女將自然就不能錯過,可這一回吉圖卻料錯了,自己的狼牙棒剛剛舉起來就被女將腰身一躬直接揪住腰帶從戰馬上扯了過去,力道之大,幾乎無法反抗,才準備掙扎就被女將在脖子上拍了一記,全身立時酸軟,癱軟在馬背上。
金步搖生擒了吉圖,策馬趕上史德威,將吉圖丟給史德威道︰「給你報仇!」言畢調轉馬頭,直接朝蒙古騎兵側翼包抄過去。史德威單手接過吉圖,一只手將吉圖高舉過頭頂,怒喝道︰「生擒敵將!」
後面的騎兵一見,跟著喝道︰「生擒敵將!」而蒙古騎兵看見自己主帥被擒,頓時發一聲喊,朝史德威聚攏過來準備搶人。看著朝自己逼近的蒙古騎兵,史德威發出如同禽獸一般的笑聲︰「畜生!老子讓你們知道中原男兒的厲害!」說罷,將吉圖放到馬鞍上,張開大嘴用力咬了下去。
「啊!」動彈不得的吉圖脖子一下子被史德威咬住,發出了一陣慘嚎,史德威猶不過癮,用力一扯,直接從吉圖脖子上扯下一塊肉,頭一低,再次咬了下去。史德威的舉動徹底激發了青甸鎮重騎兵的獸x ng,每個人頓時抖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
重騎兵的沖鋒一旦發動就不會停止,直到戰馬j ng疲力竭為止,整個進攻過程都是在不停地沖刺中進行;蒙古人亦是騎兵,這一次交戰是騎兵與騎兵之間的踫撞,區別在于,蒙古人的騎兵甲冑簡單粗劣,騎著以耐力見長的三河馬和河套馬,連輕騎兵都不如;而青甸鎮的騎兵則是人人穿著厚重的板甲,坐騎則都是阿拉伯馬,甚至還有少數的阿爾捷金馬和西伯利亞馬,也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冷兵器時代標準的重型坦克。這種情況下的正面踫撞,結果無疑是一種悲劇,當然,這是對輕騎兵而言的悲劇。
青甸鎮重騎兵的西域戰馬論個頭要比蒙古馬高出一大截,這導致青甸鎮重騎兵的劈砍動作要省下很大的力氣;而強大的爆發力和將近七十碼的沖刺速度也讓矮小且以耐力見長的蒙古馬望塵莫及,可蒙古人卻一直認為,勇氣可以戰勝一切。當自詡勇士的蒙古騎兵看到自己的彎刀僅僅能在敵人的盔甲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時,統統絕望了;正面交鋒僅僅一個回合,蒙古人就嘗到了輕敵的苦果。雖然一人雙騎的青甸鎮重騎兵看上去近三千,實際上也不過一千余騎。可這一千余騎與未曾來得及結陣迎戰的蒙古騎兵的第一次正面踫撞就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戰果,輕傷的不少,可翻身落馬的不到十個,而落馬的蒙古人足足有近四千!而在此之前,吉圖的萬人隊為了攻打盧象升已經折損了近千人,加上傷兵有靠近兩千五百的損失。所以,當金步搖指揮重甲騎兵調轉馬頭第二次沖鋒之後,還能豎在馬背上的蒙古人已經數得過來了。余下的事情不要金步搖指揮,重甲騎兵立刻分散開來絞殺漏網之魚。
史德威策馬跑了過來,馬背上的吉圖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被史德威活活咬死的。
「緊趕慢趕,還是差了這麼一步……」金步搖勒住馬,望著河zh ngy ng盧象升的尸身嘆息道,「盧大人死得不值啊……」
史德威看了盧象升的尸身一眼,將吉圖的尸體丟在一旁,翻身下馬跪地道,「劉將軍千里奔襲,一路未做稍歇,已盡全力,末將多謝劉將軍救援之恩!末將懇請收斂督師骸骨厚葬!」
金步搖點點頭道︰「去吧!只有半個時辰,岳托距離這里不遠,我們不得不防。且先暫時收斂,待韃子退去再行厚葬。」說話的功夫,河對岸十余騎策馬而來,看到這邊一來歷不明的軍隊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便在河對岸勒馬停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金步搖仔細看了看,揚聲問道︰「來人可是翰林楊大人?」
來著正式求援未果的楊廷麟,被高起潛扣留之後,楊廷麟帶著親衛逃出,路上正好遇上了楊嗣昌排出來打听消息的斥候,于是一同前往戰場。楊廷麟听到一個鎧甲齊整的女子問話,也不敢大衣,當下拱手道︰「正是!敢問將軍……?」
「青甸鎮劉氏應史德威校尉之請,前來救援,」金步搖朗聲答道,「韃虜已滅,九台公(盧象升號)已然殉國,還請楊翰林過河說話。」
楊廷麟聞知盧象升殉國,不禁悲從中來,兩行清淚決堤而出,當下顧得河zh ngy ng水深幾不乎及馬頭,直接策馬沖了過去翻身落入水中,抱住盧象升尸身放聲哭道︰「督師!廷麟來遲了!閹狗高起潛不發救兵則已,奈何不y 讓某與督師同死耶!」一直跟在楊廷麟後面的三個斥候,也是翻身下馬,眾人七手八腳地將盧象升的尸身抬上岸,整理盧象升的遺容。
看到一直沉默不語的三個斥候,楊廷麟將一腔怒火徹底發泄了出來,直起身厲聲喝道︰「看清楚了!盧督師已經在巨鹿殉國!你們回去告訴楊嗣昌,他別想讓督師背上怯戰畏敵的罪名替自己洗月兌!國有此賊,某愧為楊姓!某只要不死,此生必定與之勢不兩立!」
為首的斥候額角青筋暴突,咬牙跪地道︰「大人!小人雖然只是一介斥候,不聞詩書不通文墨,可小人卻知道生死大義。小人此去,必將盧大人殉國事跡如實稟報!小人姓俞,賤名振龍,若是小人不幸,還請大人記住,小人也是為國盡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