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訣蒼生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即將到來的災年

作者 ︰ 醉拍闌干

()周延儒笑了起來︰「你個滑頭!這當口說自己沒官身,不就是指望老夫給你個官兒當當麼?要說以你舉人的身份入仕途算不難,可你有沒有想過,舉人入仕,在京城兩個芝麻綠豆都比你大;外放頂多補個縣令的缺,而且如果不是個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將來恐怕再難升遷了。做事不能光看眼前,你剛過而立,以後的r 子還長,過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好好準備準備,進了三甲,老夫要幫你也能有地兒使力。」

魏藻德身子一躬,連忙道︰「學生慚愧,恩師教訓的是!」

「呵呵,叫什麼‘恩師’!你倒會順桿子往上爬,多少年了,哪有首輔當主考的?收了這話!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再指點你燒哪座廟的香!」周延儒臉泛紅光道,「等過了年,你且先到下面的衙門里領個差事,當一年小吏,多跑跑混個臉熟,將來對你有好處。」

「學生多謝恩師栽培!」魏藻德連忙拜倒在地,叩首道。

周延儒虛扶一把,笑道︰「現在總能說說你的看法了吧?」

魏藻德恭敬道︰「回恩師的話,學生斗膽,請恩師開ch n之後奏請萬歲放劉澤深回青甸鎮。」

周延儒吃了一驚,問道︰「當初本閣跟幾位大人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才說服萬歲扣下劉澤深,你怎麼又說要放?」

魏藻德嚴肅地回答道︰「當初閣老所以勸說陛下軟禁劉澤深,蓋以青甸劉氏有清君側之權,若是此人與藩王勾結,則時隔兩百年靖難重演;如今劉澤深在京被囚r 久,陛下由不召不見變成了時召時見,多半也是因為楊兵部所率王師寸功未立反而折損盧督師,青甸鎮兵馬雖少卻建奇功,陛下這是病急亂投醫……」

周延儒微微點頭道︰「這話有道理。不過本閣也曾明言,青甸鎮兵馬愈是雄壯,于陛下愈是不利,陛下當時也采信了,本閣正打算年後把青甸鎮兵馬說得更厲害一些呢……」

「恩師,此事萬萬不可!」魏藻德連忙道,「此時將青甸鎮兵馬說得愈加雄壯,陛下愈是要依仗劉澤深,甚至讓他接管遼東戰局、經略遼東!到時候不但恩師地位無法鞏固,而且稍有得罪,焉不知劉澤深會不會挾數十萬邊兵以求朝廷罷免恩師?」

周延儒立時倒吸一口涼氣,急問道︰「計將安出?」

「劉澤深所仗者,一為太祖、成祖皇帝遺命,俯視宗室;二為青甸鎮兵馬威逼諸軍;三為成國公、英國公等世勛貴冑為奧援。學生以為,急切不可得手,須徐徐圖之,」魏藻德分析道,「放劉澤深回去,則陛下遠離劉澤深,彼時閣老說天便是天,說地便是地,等個一年半載,萬歲起了戒心之後,再將今r 出兵之事拿出來,議劉澤深一個妄動兵馬虎視京畿之罪,此罪同于謀反,縱有太祖、成祖皇帝遺命在,天下大義也皆歸陛下。兩位國公一向不參與國事,屆時群臣伏闕請命,陛下也不得不做出決斷;懿安皇後若要說情,便是後(和諧)宮干政,一並議罪。」

周延儒笑了起來︰「不錯,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計。來來來,好端端的年節,莫這些瑣屑事壞了心情。今年雖然比往年又冷了些,不過還好,自打入冬以來竟是一場大雪都未曾有,每天看著大太陽心里都覺著舒坦!本閣這些r 子倒是有感而發詠了幾首冬r ,這會兒就讓歌姬唱出來,大伙兒點評點評!」

……………………

張之極和朱純臣頂著桌上的幾盤菜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親家,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朱純臣憋了半晌才道,「我和老張帶來的可都是二十年陳的好酒,你就用這玩意兒招待咱們?」

「老蠶豆、炒薺菜、腌菜頭、蘿卜條,還有倆不認識……也就這油炸的饅頭片兒還算說得過去了……哎喲,這是饅頭還是磚頭哪?」張之極捂著嘴道,「宮里那位也忒不像話了,就算是禁足,好歹也得伺候吃喝吧?拿這個來,喂豬啊?門口看管你的殿前侍衛還能吃上肉呢……」

「你不認識的那兩個,一個是舊年割了沒挖出來的韭根,一個是西北喂馬用的黑豆搗碎了做的面糊,」劉澤深冷靜地說道,「等會兒還有湯,我府上老僕撿回來的爛菜葉腌成的咸菜湯,有豆腐,新鮮的。」

「軟禁就軟禁吧,還這麼糟踐你?」朱純臣指了指皇宮方向,「那位爺每個月撥給你多少錢的伙食?這都兩百年了,你們劉家的侯爵祿米一斤都沒領過,攢起來起碼夠十幾萬大軍開銷幾年了,他不會那麼摳門吧?」

「給得不少,這個月給了四十兩,米兩石,面一石,肉二十斤,鹽兩斤,」劉澤深沉穩地回答道,「比起舊制還多一些。」

張之極腦袋一歪,皺眉道︰「嘿!誰問你這個了!這才多少東西?你劉侯爺什麼時候差這麼點兒錢了?你不會來一趟b ij ng城連點兒零花都不帶吧?再怎麼沒錢,你進宮找你女兒要去啊!見不著你女兒,不還有咱兄弟們在麼?不行,我這就讓人給你送來!」

劉澤深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這些錢糧我都已經讓老僕派給城牆腳下那些食不果月復的百姓過冬去了。京城都是你們這些世勛貴冑、中樞新貴的地盤,鋪子產業也多是你們置辦下的,我可不好意思跟你們搶飯碗。青甸鎮在京的商號不多,不過雖不是米行,可也這些r 子也按市面的高價買了米糧派給百姓。我不是讓你們也這麼做,你們手里有糧就好好在家里屯著,告訴底下人別瞎糟踐。眼前這些東西就好好吃吧,明年未必有這些東西吃了。」

朱純臣嚇了一跳︰「親家,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倒不心疼幾個錢,米鋪我家也有,我也不想漲價,沒奈何那些個閣臣撐腰的米鋪都在漲價,我才遲了一天沒漲,幾個閣臣就給我下了帖子,明里暗理搞小動作,我不是你,可頂不住那麼多人找我麻煩……」

張之極也點頭道︰「沒錯了!我家在城外的莊子剛把今年收來的糧食送進城,韃子後腳就來了,才平價賣了三天就被人整車整車地買光了,你說這些個王八蛋還是不是人?」

劉澤深拈起一塊饅頭片,咬了一小口,咀嚼一陣道︰「我不是說你們不好,咱們三個也算是過命交情了,你們明白我的為人,若是你們自家為了發財哄抬米價,你們今兒連我這門檻都跨不進來。我說的是老天爺啊!自打入冬之後就沒下過一場雪,今冬韃子又來鬧騰了這麼一下,明年……」

「絕收?不至于吧?」張之極道,「今年一秋收我就讓幾個莊頭兒搶種了一些麥子,韃子鬧騰,他總不能把地里的麥苗都摳出來吧?縱然戰馬啃了不少麥苗,可韃子一退,再補救補救,實在不行再搶種點兒其他玩意兒,收成還是能有一些的……」(按,此時水稻的北方栽培技術還沒有,麥苗完了,基本就完了,來年搶種水稻是不可能的,悲劇。)

劉澤深搖了搖頭道︰「這兩年報了澇、報了旱;今年冬天雖然冷,可按我劉氏先祖的說法,這種光是天冷卻沒大雪的冬天,第二年必有蝗災……」

「不會吧?」朱純臣臉s 愈發難看了,「老天爺還講不講理了?大明都這樣兒了,還要折騰?不說別的,當今萬歲心眼兒雖然小了點兒,可人不壞啊,不貪杯,不好s ,每天起早貪黑批閱奏疏,更沒正德嘉靖兩位爺那般的荒唐作為,不算失德啊?(按︰古人認為天降災禍是因為天子失德)老天爺不教訓教訓韃子,怎麼糟踐咱大明來了?」

「沒什麼不會的,」劉澤深無奈道,「當年先祖留下的這本筆記也被劉家後世子孫質疑過,可兩百多年來國朝歷年所經天災無不在上面應驗,由不得不信啊……」

「那、那為何不呈報陛下?」朱純臣慌了,「如果能提前預防那是最好,就算不能,也好讓朝廷有所準備啊!」

「老朱啊,這個就不是我說你了,」張之極也同樣無奈,「別說老劉這會兒身份尷尬,說出這個肯定被言官罵個半死再扣上一頂神棍的帽子,就是咱倆這會兒去說,也沒人信哪!」

「算了,這個不談也罷,咱們好好攢上一點兒,真等大災來了之後,也好略盡綿薄。」劉澤深嘆了口氣道,「其他的,听天由命吧!」張之極和朱純臣都沉默了。

院子里撲稜稜飛進來一只信鴿,劉澤深趁著張之極和朱純臣發愣的當口,吹了個口哨,信鴿又撲稜稜飛到了劉澤深的手臂上。劉澤深從信鴿的腿上取下一支細竹管,放走鴿子,從竹管中倒出了一個紙卷。

朱純臣回過神來,問道︰「寫的什麼?」

劉澤深展開紙卷,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念道︰「高陽城破。」

「不好!」張之極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去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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