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深不再勉強勸慰,側頭向一邊伺候的許劍波示意。許劍波看到劉澤深的眼s ,又從隔間請出了劉氏歷代先祖的牌位,按次擺在了太祖、成祖皇帝靈位的下首,再放上香爐,然後退到一邊,垂手侍立。靈位擺放完畢之後,劉澤深恭敬地跪倒在蒲團上,焚香恭敬叩拜道︰
「大明太祖、成祖皇帝、劉氏諱雲霄公列祖列宗在上,不肖臣劉澤深焚香叩拜。澤深不肖甚矣!然年未弱冠,則隨先考遠赴西北劫殺血龍邪教並于南洋擊殺邪教匪徒于海上于當年,而立之年,則往琉球以全大明天威,不惑之時以天下為己任,曾只身與賊酋**哈赤者共議遼東諸事,不求寰宇廓清,但求大明國祚永續而已!然天不假年,r 月無常。數十年過,臣垂垂老矣,今者,臣五十有七,臣之次女名媱者二十有六,恭友智謀皆出儔類甚眾,其余諸子皆不足勝侯爵之任。故傳侯爵之嗣于臣之庶出女媱,再拜以求列祖列宗,懇請勿罪澤深是也!庶出女媱,化名金步搖,豆蔻之年即外出歷練,算而今、戰東虜、救長陵,得保大明成祖陵寢一夕安寢者是也。雖為庶女,然勇謀兼備,蓋誠爵位之嗣,幸得大明崇禎皇帝諱由檢欽賜恩準,得允劉氏次女媱者承嗣青甸侯之爵位。不肖子孫澤深萬死叩請列祖列宗,惟伏,尚饗!」
言畢三拜,劉澤深這才顫顫巍巍地起身,轉而向金步搖道︰「媱兒,上前跪拜吧!」金步搖依言,走上前來,跪下,恭敬三拜,剛想說什麼,卻如同朱由檢一般直接站起苦笑道︰「列祖列宗在上,媱兒實在不敢承諾什麼,大明朝廷如何走向,實在不是媱兒一介女流能夠改變的。可媱兒卻知道列祖列宗一句教誨,那便是盡媱兒之人事,全大明之天命……」
「如此便夠了……」一直在旁邊觀禮的朱由檢發話了,「朕不知道朕是中興之君還是亡國之君,但是朕卻是一個父親,朕現在只希望朕的兒子能夠太太平平、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
方濤愣一愣,接茬道︰「若是尋常百姓出此言語倒還罷了,帝王之家如此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吧?」朱由檢苦笑道︰「朕連你這麼個商戶都拉攏不到,難道還指望朕拉攏到諸葛亮魏征這樣的俊才?你小子若是還有那麼點良心,早早答應朕就算了……」
「當我什麼都沒說!」方濤連忙改口道,「你是皇帝,不好這麼辦。若是我,必定先好好積攢糧草軍餉,坐視流寇先把西北那些貪官污吏、不听話的藩王殺個遍,然後剿寇招安……再然後派上一批靠的住的官兒去上任……那些個只求權勢跟財帛的東林人,讓他們到必死之地當官兒,他們肯定不會干……到時候跟流寇商量好了,他們躥到哪兒你的官兒就補到哪兒,要不多久,東林人就算想冒泡也別想得到地方督撫的支持……還別嫌棄流寇出身的官兒,他們說不準比八股考上來的官兒還強……等天下太平之後再重新選拔開考,能者上,庸者下……」
這下輪到朱由檢發傻了,沉思一陣道︰「你這話雖有道理,可如此荒唐的事情,豈是一國之君能做出來的?(按︰作者言曰,穿越黨常做這活兒)要知道流寇如同手中利劍,既能傷人也會自傷,一旦掌控不住,豈不流毒天下?此事絕不可行!」
方濤聳聳肩膀道︰「這麼好的絕戶計不用,那我也沒辦法了!不過我還是要說,照現在這個局面下去,流寇卷土重來那是早晚的事兒……」
「罷了……」朱由檢嘆息一聲道,「朕到底是個皇帝,不是梟雄……」
接下來的事情都是順理成章,劉澤深將青甸侯的印信文書一並奉給朱由檢,朱由檢再轉賜給金步搖,這中間免不了說幾句鼓勵提氣的話;金步搖也是規規矩矩跪听領受。禮成之後,前來觀禮的張嫣、朱純臣、張之極則上前道喜,就連方濤幾個也不能免俗,從今r 起,自家阿姐就是朝廷冊封的青甸侯了,當然可喜可賀。不過這樣的喜慶並未持續多長時間,正如金步搖一開始對方濤說的那樣,這頓飯還真的讓方濤來做了。
廚下,許劍波一臉平靜地將事先準備的食材一件一件地擺上灶台。方濤被灶台上的食材嚇了一跳,不解地問道︰「老爺子,這活兒我可做不來……這些個東西喂馬還行,喂皇帝有些勉強……」
許劍波慢悠悠地拈起一粒黑豆丟進嘴里,咯吱咯吱咀嚼一陣道︰「又吃不死人,能填肚子不就行了?計較那麼多做什麼?這黑豆還有這干豌豆可都是老侯爺親自炒的,一般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招財反正是個吃貨,抓了一小撮黑豆塞進嘴里大嚼一陣咽下道︰「味兒還行,挺香,跟豬頭肉一塊兒下酒不錯……」
進寶則是將一粒蠶豆放在指間捏了捏,又縮縮肩膀放下︰「雖不是什麼壞東西,可用來招待貴客,恐怕有些……不太尊重了……」
方濤也是苦思道︰「沒錯啊,好歹是個皇帝,難道讓他嚼黑豆?實在不行,米面什麼的總要有一點兒吧?哪怕隔年的陳米陳面,交給我拾掇拾掇也能湊桌好面席了。這算什麼?黑豆、黃豆、芸豆、蠶豆、綠豆、赤豆、豌豆,全是豆子……這邊更慘,腌菜葉、腌菜根、腌蘿卜秧、腌菜幫……算得上新鮮的只有這些野菜了,還有這蘿卜……可連肉食都沒有,哪需要吃蘿卜通氣啊……難道明兒皇帝上朝在金鑾殿上一個勁兒放屁?」
許劍波白了方濤一眼︰「如果都是山珍海味,那還要你來干什麼?白跟老趙學了那麼多年徒,連這點本事都沒學會?」
方濤大窘,猶豫了半天才道︰「老爺子,說實話,這些豆子腌菜什麼的,真要好好收拾也能做可口一些的飯菜來,可這會兒有問題啊!您若是把這些個干豆子隔夜用水泡了,這會兒拾掇還來得及,難道我直接干豆子下鍋?」
「泡?」許劍波沒好氣道,「要做豆腐還需要你來?」說罷,拈起一粒黑豆直接放在案板上隨手一拍。「啪!」再抬起手掌的時候,黑豆已經變成了一撮豆粉。「你小子還是著相了,一門心思跳在宴席的彀中出不來,難道不知道一道宴席除了好吃好看好聞之外,更注重的是廚子本身的心意?老頭子我從學走路的時候就開始學舞劍,浸y n武學七十多年,一開始不過是一劍出手三個劍花,二十年後一劍出手三十個劍花,四十年後手不踫劍也能漫天劍影,如今整整六十年,一劍出手反而什麼都看不到了;你被張女妖拖到郎山揍了半個月,怎麼還落在套中跳不出來?」
一席話讓方濤如遭雷擊,良久頓悟,點頭笑道︰「多謝老爺子指點,我明白了!」
「那,沒我什麼事兒了?」許劍波微笑頷首道,「前面還要我去伺候。」
「老爺子請便!」方濤拱手道,「廚下交給在下便是。」許劍波點點頭,不動聲s 地走了。方濤看著一桌食材,再也不覺得頭疼,反而在廚下仔細翻看各s 佐料起來。「唔……還好沒哭窮到那個地步,牛r 、蜂蜜這些配料倒都是上等貨,香料倒也齊全,咦……那兒還有幾塊凍豆腐,不錯不錯……干果也有不少,雞蛋鴨蛋也有……寶妹,有沒有帶胭脂?……胖子,擇菜、削蘿卜……」
後堂內,眾人正分賓主而坐,氣氛有些凝重。
「楊嗣昌和高起潛人沒回來,奏表倒是先到了,」朱由檢的臉s 不太好,「但凡能彈劾的統統彈劾一遍,除了他自己……」
張之極亦是冷笑道︰「真不知道‘羞恥’二字他還認不認得!沿途不知道從哪兒撿來那些個韃子腦袋,然後口口聲聲說自己如何血戰,倒是那些正兒八經上前線的,他一句好話都沒有!」
「盧象升之死他必然推月兌,」金步搖輕笑道,「就是不知道德王失陷、高陽城破、長陵被圍的事兒他是怎麼解釋的?」
「他病了!」朱純臣煞有介事地說道,「據說挺重。可萬死報國之心仍在,所以強撐病體拼命追擊韃子……」
「真是辛苦他了……」金步搖听得都笑出聲來,「那內閣又怎麼說?」
「公忠體國,血勇可嘉,雖有小過,然瑕不掩瑜!」張之極語氣冷冰冰地,「都是東林人,當然穿一條褲子!最難得的還是楚黨、浙黨,他們居然也不叫喚……」
「能叫喚麼?一叫喚肯定讓他們上前線對付韃子,他們有這個能耐?」劉弘道冷哼道,「就算有這個能耐,糧餉都是東林人捏著呢,光是這一條就直接勒死他們!」
「那麼,褒獎戰功的事兒呢?」金步搖咯咯笑了起來,「讓我猜猜,肯定會說‘藩王失陷,人人有罪,此時不宜妄議封賞’,對不對?或者說‘王師不及民練,傳揚開去,于天顏有損’這可是替萬歲掙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