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你說什麼?」
聶離呆呆地看著他,目光中滿是驚訝與不能置信,自己的外公外婆,竟然…是被娘親間接害死的?
林富貴嘆了口氣,道︰「看你的反應,姑姑應該從未告訴過你她當年的事罷?唉,現在我告訴你也不算早,反正待會你見了你舅舅,肯定也會知道那些往事。」
「當年,姑姑是林家百年不遇的絕世天才,十八歲便達到了靈師境七重天,賜天字令牌,在林家,甚至是紫荊鎮都是天之驕女般的存在,對于這樣的人才,家族自然也是不遺余力地培養,當時身為家主的爺爺,也對姑姑特別寵愛,有一次爺爺帶姑姑帶天歌城參加一個拍賣活動,想給姑姑拍下一件高階原兵,可在出來的時候,卻踫上了一個叫端木長空的年輕人,那端木長空看到姑姑的第一眼,便驚為天人,揚言要將她納為小妾。」
「因為當時端木長空身後高手成群,爺爺怕動起手來姑姑會吃虧,便忍氣回到了紫荊鎮,可誰料回來不久,便有自稱端木家的使者送來聘禮,並定下了r 子,說在那天會將姑姑娶進門。」
聶離忍不住道︰「林家就這樣接受了嗎?這根本就是一種侮辱行為!」
林富貴面露同情之s ︰「弟弟,你要知道,林家雖然在紫荊鎮稱霸,可紫荊鎮上面還有天歌城,天歌城上面還有江南郡,這中間的強大勢力根本數不勝數,那端木長空所在的端木家,乃是在整個江南郡都鼎鼎有名的修仙世家,林家和他們比起來,簡直連螻蟻都算不上,因此當端木長空說要娶姑姑為妾時,林家上下不但沒有憤怒,反而舉族振奮,因為姑姑即便是當小妾,但畢竟算是傍上了端木家這棵大樹。」
林富貴頓了頓,臉s 變得難看起來︰「如果事情照常發展也好,可誰知道,這門親定下來以後,姑姑因為心里不甘心嫁給端木長空做妾,有次偷偷外出,數月後回來的時候,竟然,竟然已經有了身孕!」
聶離目光錯愕。
林富貴接著道︰「當時家族幾位長老都是震怒,爺爺更是氣得當場吐血,冷靜下來後,爺爺竭力封鎖消息,讓知情者全部閉口,畢竟知道姑姑懷孕的人只有不到十個,如果隱瞞措施做得好,再將孩子煉化掉,那端木家也不一定會發現端倪,這樣做雖然不厚道,可雙方實力太過懸殊,出了這樣的丑事,一個處理不好,對于林家來說,動輒就是滅頂之災啊!」
「可姑姑誓死不願將孩子煉化,爺爺與n in i正忙著解決這件事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位長老故意泄漏了消息,端木家還是知道這件事了,他們派來一個信使,逼問姑姑孩子的父親是誰,姑姑當時什麼話也不說,那使者就把姑姑的修為盡數廢去,把爺爺n in i也當場轟成了血霧,說了一句,女不教,父母之過,這次是長空公子念及舊情,不將你們滿門誅殺,否則定要林家雞犬不留。」
聶離听得眼眶含淚,他能想到,當年的那一幕,是如何的讓人目眥盡裂,如何的悲慘,他終于明白,為何母親總是一提到過去就哽咽,說不出話來︰自己修為被廢,父母因為自己的沖動被殘忍殺害,苦苦等了一生,也等不來那個負心人…她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可憐人,孤獨地、痛苦地、永遠活在愧疚和等待中,卻始終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她的過往。
她短暫的一生,憂傷得令人心疼,聶離早已經握緊了妹妹的手,他的心在顫抖,鼻子已經酸得不行,因為那個孤苦的女人,是自己的娘,是自己的親娘啊!
林富貴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爺爺n in i被殺,林家所有人,都恨死了姑姑,當時她在林家,遭受了許多毒打,父親雖然接任了家主,可群情激憤下也不能管所有人,畢竟這事的確是因為姑姑才發生的,後來大長老要求處死姑姑,父親堅決不同意,他考慮再三,便將姑姑逐出家門,這樣好歹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後來父親不放心姑姑一個人在外,曾經偷偷讓人給她送些錢物,可惜姑姑說她對不起林家,沒臉要,再後來,林家便失去她的消息了,只是沒想到,事隔十幾年,再听到她的消息,她竟然,竟然已經去世了。」
聶離听得心神激蕩,久久不能自已,他能想到,當時變成廢人的娘親,在一路上,究竟有多麼的痛苦與無助,但現在,她走過的路已經成為天涯,她去過的地方已經變成海角,她在等待與愧疚中閉上眼楮,流出最後一滴濁淚,然後化作塵土沉睡在深山的荒冢里。
想著想著,他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在心中瘋狂咆哮著︰端木家,端木長空!還有那個害娘親等了一生的負心男人,我一定要你們後悔,一定要你們後悔啊!
林富貴拍了拍他肩膀,柔聲道︰「弟弟,這都是上代人的事,況且已經過了十幾年了,你不用想太多,父親也不會將責任歸在你頭上的,他這些年,雖然也恨過姑姑,可未嘗沒有想念過她,如今你是姑姑唯一的骨肉,他定會收留你們的。」
聶離點了點頭,目光堅毅,三人復又前行,如轉迷宮似的一路穿廊過閣,轉過十幾個彎後,一個金s 牌匾倏然出現在視線中,上書著「大雄殿」三字。
踩著s 彩斑斕的孔雀羽毛地毯,踏上翡翠階梯,三人來到雄偉大殿之前,只見殿宇門扉大開,殿內銅獸噴香,火樹吐蕊,光線十分充足。
而在大殿之上,還站著數十個人,有男有女,年齡普遍在三十以上,想來都是林家長老之輩,眾人之前,擺著五張檀木大椅,左右各二,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張,上邊卻只坐著四人,右排最後一張椅子處,空無人坐。
這時,殿內眾人正在談話,似乎在談論著什麼,林富貴三人剛一上到殿前,便有一名候在門外,面容清貴儒雅、頷存三縷美髯、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迎了上來,躬身行禮,然後壓低聲音,道︰「富貴少爺,家主、三位太上長老,以及眾多長老正在商討明天的資質測試大典,您有什麼事嗎?要不要老奴先去通報一聲?」
林富貴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在殿外一整衣袍,恭聲道︰「家主,諸位長老,弟子林富貴有事求見。」
殿內議論聲驀地沉寂片刻,隨即,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進來吧!」
林富貴低聲囑咐兩人不用多說話,便帶著兩人走進大殿,剛一進入大殿,聶離的目光就落在了高座正首的一人身上。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姿挺拔而魁梧,宛如一頭雄獅,欣長的手足仿佛充斥著爆炸般的力量,他的臉頰呈古銅s ,略顯瘦削,但配著一身金s 錦袍,顧盼之間,仍有一股威壓之氣彌漫四周,讓看到的人,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聶離心頭一動,這個人,應該就是他的舅舅,林家家主林景天了。
林景天淡淡地道︰「富貴,你有何事?」
林富貴躬身道︰「稟告家主,弟子剛得知一個消息,當年被逐出家門的素嫻姑姑,已經去世了。」雖然林景天是他父親,兩人私下里也以父子相稱,但在公眾集會場合,他們還是嚴守尊卑規矩。
嘩!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眾人登時聳然動容,一個個全都面s 倏變,就連坐在椅子上的也有一個忍不住站了起來。
林景天身子劇震,瞳孔驟縮,他的喉結突突地跳動著,過了好久,才嘶聲道︰「消息,可曾屬實?」
林富貴從懷里掏出令牌,上前幾步遞了上去,道︰「千真萬確,家主請看,這是當年家族發給姑姑的天字令牌。」
林景天顫抖著接過令牌,看了一眼,眼角依稀有淚光閃過,但他身為家主,終究沒有作出失態之舉,只是沙啞著喉嚨,輕輕喊了一句小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殿內諸多林家長老也是議論紛紛,畢竟,不提林素嫻天資妖孽聞名林家,便是當年那場慘案,也是讓所有人記憶深刻,如今十幾年沒有她的消息,想不到再听到時,伊人已經離世。
這些長老和她都是同輩,有些更是堂兄妹之類,一時間听到這消息,心頭難免有些復雜之意,恨也好,怨也罷,也都隨著那個女人的離世,而化作回憶埋在心里,因此,雖然眾人交頭接耳,反應各異,但終究沒人再說些薄涼話來落井下石。
「哼!」
突然,有一道冷哼聲響徹大殿︰「死得好!那個女人,早該死了!」
所有人立刻停止議論,唰唰唰將目光投向說話之人,聶離面s 一變,當時就y 發作,林富貴連忙將他按住,搖頭示意不要沖動。
說話的是一名老者,身形高瘦,須發皆白,鼻梁如鉤,眼神y n鷲,看上去狠厲而毒辣,他是殿內四名坐著的人之一,顯然地位極高,事實也的確如此,他乃林家太上大長老,地位僅次于家主,論輩分,比家主還要高一輩。
大長老雖然已經八十多歲的人了,但x ng格暴戾,殺心極重,在家族素以狠辣無情著稱,當年就是他主張殺掉林素嫻,林家族人平r 里對家主林景天固然敬仰欽佩,但最害怕的,卻反而是這個不苟言笑的大長老,因此他話始一出口,後面諸多長老立刻噤若寒蟬。
但還有人不怕他的。
坐在大長老對面的,是一名是個光頭老者,膚女敕如嬰,紅光滿面,臉上掛著滑稽的笑意,加上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如果不是沒有換上僧衣,聶離差點把他當成「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的布袋和尚,還以為他老人家又來游戲人間了。
此人是林家太上二長老,在林家同樣地位極高,只是和他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二長老雖然看上去人畜無害,笑眯眯的,但脾氣卻暴躁無比,說話刻薄,加之他與大長老向來不對付,因此兩人只要同在一個場合,向來是要爆發一陣爭吵的。
果然,听到大長老的聲音,二長老y n陽怪氣地笑道︰「老大,雖說死的雖然不是你女兒,但逝者已矣,你也沒必要說這些風涼話吧?」
大長老勃然大怒,斥道︰「那賤人自甘墮落,丟盡我林家臉面不說,還害得四弟與弟妹被人泄恨殺害,根本就是罪不容誅!如今听到她死,難道老夫還要為她掬一把淚不成?」
二長老怪眼一翻,冷笑道︰「當年我們幾個都立下了誓言,不泄漏素嫻懷孕的事,最後卻不知是哪位故意走漏了風聲,害得四弟夫婦被殺,因此某人還是不要再故作清高,裝成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了,老夫看見會吐的。」
這等誅心之言一出,殿中諸人都是s 變,不過卻沒一人敢來勸,兩位長老都不是好脾氣,卻偏偏輩分實力都是極高,誰要是敢不長眼去攔,非得被兩人打得鼻青臉腫不成,因此雖然心頭震驚,但卻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听到的樣子。
大長老霍然起身怒道︰「老二你再血口噴人,休怪老夫跟你翻臉!」
光頭老者大聲道︰「翻臉就翻臉,你以為我怕你?你的赤霞劍厲害,老夫的煉心刀也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
大長老連說三個好字,花眉猛地一擰,森然道︰「你要動手,老夫奉陪!老夫也想看看,到底是你的煉心刀高明,還是我的赤霞劍厲害!」
二長老更不說話,踏上一步,右手已掐出了刀訣,大殿之上,空氣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陡然炸起︰「夠了!」
一聲大響,卻是林景天滿臉怒容,重重拍桌而起︰「你們兩位,可是當我這個家主死了不成?」
他坐上家主寶座已達十年之久,德高望重,兩位長老雖然自恃輩分較高,但見他發怒,都是吃驚非小,同時拱了拱手,低聲道︰「是,家主息怒!」
彼此斗雞般再對視一眼,然後同時低哼一聲,扭過頭去,各自坐回自己的椅子。
坐在大長老旁邊的,同樣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頷下留有半尺白須,修得整整齊齊,面容清庸,眼神柔和,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韻味。
他一直微微閉著眼楮,似乎沒听到剛剛的爭吵,此刻林景天動怒,他才睜開眼楮,淡淡地道︰「家主,還是先問清富貴,從何處得來的這枚令牌吧!」此人是林家太上三長老,也是林家碩果僅存的三位太上長老之一。
而三長老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聶離兄妹的身上轉了一圈。
林景天頷首道︰「三長老所言甚是。」目光一轉,沉聲道︰「富貴,這令牌你是從何處得來,你又是如何知道你姑姑去世的消息的?」
林富貴一指聶離與梓萱,道︰「稟告家主,這個少年是姑姑的親生兒子,這個女孩叫梓萱,是姑姑收養的女兒,姑姑去世以後,便令他們持著令牌,前來投靠林家。」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都是把目光轉了過來,落在聶離兄妹的身上,對視一眼,都是有些恍然,怪不得令牌會突然出現,原來是讓兒子義女投奔娘家來了。
聶離拉著妹妹,上前幾步,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向林景天叩了九個頭︰「外甥(外甥女)聶離(梓萱),見過舅舅!」
林景天定定地看著兩人,過了很久,才淡淡地道︰「你們的父親呢?」
聶離澀聲道︰「我們沒有父親,這些年,娘一直是孤身一人。」
「什麼?」眾多長老都是驚聲連連,彼此對視,皆能看到各自眼中的訝異,沒有父親?那當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便連三長老,也忍不住多看了這兩個苦命孩子幾眼。
「家主…」林富貴嘴角一動,y 言又止,眼楮卻看向一直跪著的聶離兄妹。
林景天冷淡地哼了一聲,道︰「你們先起來吧!」
「是!」
聶離兩人這才起身,略有些拘謹地束手站在一旁,剛剛九個響頭磕下去,兄妹兩人額頭已見紅印。
林景天環顧四周一圈,道︰「事情來由大家都清楚了,這兩個孩子如何處置,諸位長老可以各抒己見。」
約有小半的長老對視一眼,齊聲道︰「但憑家主安排。」剩下大半則是不約而同,看向了坐在家主下首的大長老,似乎以他馬首是瞻。
林景天又把目光轉向三位長老,道︰「那三位長老意下如何?」
三長老老神在在,半眯著眼,又雲游天外去了,一副不參與討論的模樣,二長老則是模著滾圓肚子,沉吟不語,唯獨大長老冷哼一聲,道︰「家主,老夫以為,應將這兩人趕出林家,決不可收留!」
林景天沒有說話,大長老目光森然,看著聶離兩人,y n惻惻道︰「當年林素嫻罪孽深重,被趕出林家,從族譜除名,意味著從今以後她和林家再無半點關系,如今她人雖死了,但我們林家又不是善堂,又怎麼能收留她的遺子遺女?而且若端木家知曉我們收留了那個女人的孩子,萬一雷霆降臨,對我們林家來說,可就是滅頂之災啊!我們豈能因為一時心軟,而置林家數千族人x ng命于不顧?」
後面大半長老終于紛紛表態︰「大長老言之有理啊,家主,還是將他們趕出林家吧!」
「家主,收留他們,只會給咱們林家招惹麻煩,我們還是將他們趕出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