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再次醒過來時,耳畔傳來吱吱的搖槳和嘩嘩的流水聲,明顯感覺到搖晃,看來自己現在可能是在船上。
他不敢睜開眼,也不想睜開眼。
他怕見到那個帶著他在人縫中左突右沖的女人,在暈倒前,那一聲悶哼猶在耳畔。顯然,他的沖動使林音竹負傷了。
對自己的失望,對別人的慚愧。
听了好久,可是外面還是一片寂靜,除了搖槳聲,沒人說話。
莫邪感覺到頭很疼,除了之前在怡紅院本就受傷了的腿,身上又增加了幾處新傷,可是都是皮外傷,不是很嚴重,莫邪坐起來睜開眼,打量著這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身上已經換了一身干淨的粗布衣服,可是,很明顯的有些大,不合體。
這是一個小小的船艙,就在這個船艙的角落里,還零散的扔著一雙沒洗的碗筷,小手爐里木炭裹上了一層白s 灰燼。
莫邪有些害怕,突然很想听到林木二人的聲音,他試著發出顫抖的聲音,叫道︰「林姐姐!」
然後,回應他的還是吱吱的搖槳聲,莫邪試著爬出了艙外,掀開竹簾,只見甲板上橫七豎八的扔了一地的魚。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那里用力的搖槳,幾只魚鷹安靜地站在船舷上,夕陽如血,半江瑟瑟半江紅。
莫邪咳嗽一聲,那老漁夫這才反應過來。
看著莫邪,一臉憨厚笑容的說道︰「醒過來了,呵呵」停下了手中的槳,用手捶了捶背,接著說︰「幾天都在昏睡,也難為你了,一個俊俏的小伙子,怎麼傷成了這樣,在堅持會兒,一會就到了,老漢給你做好吃的石鍋魚還有口味蝦,呵呵!」
那神情,像是對莫邪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敢問老丈,在何處救了在下?」
「離這好幾十里呢,老漢一輩子水上討生活,膝下無子,老伴早逝,居無定所,隨心而為,就在這條江上游蕩……」
看他要扯開了,莫邪連忙岔開話題,問著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敢問你救我時,是否發現其他人?」
「這個老漢倒仔細看過,真沒有,我救你起來的你的臉皮都浮腫了,看來泡的時間不短,命硬啊!」
「請問,老丈那里離這多遠,我想回去看看」
「呵呵,你的心情我倒理解,可是你想啊,你又昏睡了好幾天,這水流不舍晝夜,而且…」
莫邪也覺得自己糊涂了,這不是刻舟求劍麼。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林木二女平安。
坐在船艙口,看著這一片寧靜的天地,思緒聯翩。
當魚鷹撲騰著歡飛起來時,莫邪才發現,船已靠岸。
在江邊一個向陽的小山坳里,一個收拾的整潔的四合院掩映在樹叢中。
莫邪詫異的看著這個收拾整潔,養著花卉的小院落。
那老頭兒似乎是看出了莫邪的好奇,但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小老兒老伴兒手腳利落,一生愛整潔,但身體不好,不適合跟著我在江上漂泊,仗著幾分力氣,年輕時候在江上混,收拾了這麼一套院子!」
又是一串習慣x ng的「呵呵」。
老漢雖然說話嗦,但是手腳卻不慢,沒多久時間,就端來了熱騰騰的魚湯,莫邪這會兒早已饑餓難耐,說了聲謝謝,就狼吞虎咽的吃開了。
不一會功夫一大碗魚湯和大半盤蝦就被他消滅掉了,老漁夫搬了個凳子,坐在莫邪旁邊,樂呵呵的看著他。
入夜,本來應該沉沉入睡的莫邪,卻輾轉難眠。
最近一系列的事情,深深地刺疼了他的神經。他又坐起來,點亮油燈,打開離開胡家是胡沉交給他的包裹。
這個包裹,莫邪現在才發現他的奇特,他在江里不知道飄了好幾天,居然里面滴水未進,也不能不說莫邪幸運或者執著,即使昏迷在江中漂流,手仍然緊緊地抓著包裹。
這個包裹上面嵌刻著古樸的花紋,莫邪已經仔細的看過好幾次,可是看不出所以然,莫邪對著包裹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手伸進了包裹里,取出了那本被他由于無數次摩挲,變得很舊邊角有些折起來的書。
這是一本胡家堡為後生編的武學啟蒙書,有一些武學常識,但讓莫邪著迷的是武學起步的基本功。
這個世界把武學分為很多層次,最低級或者說能不能成為武者的等級,就是莫邪參加了好幾次的十面埋伏測試。
之所以為稱為十面埋伏,這個世界認為,天地元氣無處不在,緊緊地包裹住這世界的一切生靈,但是他又隱而不見,需要的是一顆體悟的眼楮,也就是悟x ng。
悟x ng,很飄渺的東西,看不見,模不著,但卻把莫邪阻擋了很多年。
在這個世界,若是一點兒都不能感悟天地間的元氣,就會被當做廢物,武學白痴,在武學世家武學,白痴就是白痴,不幸的是莫邪在胡家堡這樣一個武學世家長大。
而且與他對比鮮明地是,胡家的大少爺在六歲時就感悟到了天地元氣,七歲就闖過了十面埋伏的的第一重,十五歲就闖完,現在已經邁向了更高的層次。
以前他把自己當做一個旅人,雖然對武學很好奇,可是他卻不是很強求,嘗試過很多次之後就很淡然。所以不怒不爭,可是,他不去惹別人,並不代表別人不來惹他。
現在,一個憋屈迫切需要力量的他,在心中默默地告誡自己,必須要習武,只有比別人強大,才能不受制于人,才能過自己想要的r 子……
莫邪倔強的不讓自己疲憊的身子犯困,努力的祛除雜念,平心靜氣,閉上眼楮,感悟周圍的世界。
一次,失敗,接著再來一次,還是失敗……
莫邪堅強的嘗試著,一方面疲乏的身體需要休息;而另一方面,莫邪的意志力告誡自己,必須要有所作為,逼迫自己,堅持,再次堅持……
然而,在東方現出魚肚白的時候,莫邪再也堅持不住,倒下,沉沉的睡去了。
安靜地躺在床上的孩子,眼角掛著兩顆晶瑩的淚水。
當早起的老漁夫,把做好的早餐端來時,他看到了臉s 蒼白的莫邪和掉落在地上的書,把早餐扔在了桌上。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石做的瓶子,倒出一滴清香的綠s 液滴,滴入莫邪的口中。
嘴中忍不住的嘆息,這個時候的老漁夫,若是莫邪看到的話,一定會很驚訝,那蒼老渾濁的眼神瞬間清澈,筆直的身體,透出睥睨天下的氣息。
只是,老漁夫又再次的變為之前的老模樣,還是佝僂著背,一臉的滄桑,只是臉上沒有一貫的樂呵。
多了更多的疑慮……
這一天,老漁夫沒有去打漁,在家里修剪花草,但他的心思並沒有在這些花草上,眼神總是時不時的看向一個房間,希望听到動靜。
焦慮等待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黃昏再次來臨,老頭兒做好了晚餐,再次的來到莫邪的床前,看著臉s 紅潤,渾身透著汗水的莫邪。
他又忍不住把手伸向懷中,取出那個玉瓶,這次不是一滴,而是三滴,進入了莫邪的口中。
老頭兒額頭的皺紋越皺越深,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終于,他像做了什麼決定一樣,定眼看著莫邪。
就像扇蒼蠅一樣,袖子輕輕地一拂,莫邪的身體隨之而起,懸在了空中,一股如同ch o水般實質的j ng神力,沖向了莫邪,把他緊緊地包裹住。
然後,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沖向莫邪的j ng神力,就像進入了一個無底深淵,瞬間被吞噬。
這讓老頭兒很驚訝,手抬起了好幾次,可是,最終還是收了起來,雙手攏在袖中。
走出房間,順手關上房門。
最近,他很少和前幾年一樣,悠然樂呵的早早歇息。
說來奇怪,就在幾天前的早上,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直到看到這麼一個文弱的少年。
那熟悉的氣息,從這個少年身體上透出來。
而這古老洪荒的氣息,陪伴了他大半輩子,他不止一次的認為這是錯覺,可是每一次的感悟,都是在少年的體內。
同時,他還感覺到了很多陌生的氣息,過著無憂無慮的水上打漁的r 子,一顆古井不波的心,就這麼濺起了漣漪。
這些天,他想起了很多東西,很多往r 的事,還有更多更遙遠的事,諸如,關于這個氣息,和這個氣息相關的故事。
不假思索的,他來到了自己的書房,在這個收拾的潔淨清雅的小天地里,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
這時,老頭兒的眼神盯向了這里。
怔怔的一動不動,他不是看畫,這幅畫是他自己所做,再熟悉不過,緊鄒眉頭的他沒心情自我陶醉。
他掀起了畫,原來在畫的後面有一個夾層,老頭兒熟練地把手伸進去。
一個兩尺七左右的,黑黝黝的東西,出現在了老頭的手上。
在這個東西入手的瞬間,老頭兒先前的頹廢蒼老神態一掃而光,逼人的陽剛之氣充斥著這方天地。
那個黑s 的東西,就像有靈了一般,輕輕地顫抖,然後,那就像一團火,漸漸地燃燒起來,與天地元氣交相呼應。
黝黑不再,漸漸地變成半透明的血紅s ,在黑夜中現出了原形,原來這是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