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內的氣氛正在逐漸趨于活躍,這里的人有的處于權力巔峰,有的處于財富巔峰,有的處于科研巔峰,他們要維持今天的榮耀甚至更進一步,深知關系網的重要。每年一度的今天,他們期盼已久,準備已久,因此此刻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也許就在今天,企業將會強強合作踏入新的輝煌,也許就在今天,科研項目將會找到強大的資金支持……如果不是場合原因,如果不是為了維持貴族的氣質,許多人興許早已興奮不已的大喊起來,跳起熱舞。
即使程之也不例外,雖然仍是不拘言笑的樣子,但是左手無名指時不時的點著桌面,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心情愉快的時候特有的動作。大明國可以說幾乎是憑程之一人之力建立起來,而且能擁有今天的盛世景象也與他密不可分。雖然大明國不實行君主制度,但是程之依然是大明民眾心中的無冕帝王,甚至是有史以來少有的明君,聖君。
不過就在這個上至‘帝王’程之,下至初出茅廬的小小研究員都心情愉悅的氣氛活躍的大廳中,一個老人卻在閉目養神,如果不是偶爾嘴角抽搐一下,八成會被當作死尸一具。干枯的雙手,干枯的臉龐,想必那單薄的衣服下也是一具干枯的身體,所有一切無不說明這人行將就木,難怪會在大家都暢談的時候閉目養神。
程之搖了搖頭,這個老人雖然看起來比他老的多,但是實際年齡並不比他大,只是和英杰同齡。今天他正是被英杰帶來的,據說兩人偶爾相遇,相談甚歡,甚至直言相見恨晚。
果然相見恨晚,程之心說,如果再過些時間,怕是入土為安了——他還真有點擔心此人今天會倒斃在宴會上。他實在是不覺得相談甚歡,除了一開始見面時候的幾句客套話,程之就不見此人金口再開——甚至此人都沒有和英杰多說幾句話。
程之疑惑的看向英杰,英杰只好苦笑搖頭,表示他也同樣疑惑。
「老薩,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英杰輕輕問道,「如果不舒服,我們就先離開這里吧。」
老薩似有所感,這才從行將就木的狀態月兌離出來,緩緩睜開眼楮,「老英,你叫我?」
程之無語,他甚至懷疑這個老薩是來搗亂的,但是以他對英杰的了解,能被他覺得相見恨晚的人不是有大學問之人,就是大智之人,所以也不曾怠慢。
「老薩,你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我就先叫人帶你去休息,怎麼樣?」程之略有擔心的問道。
老薩卻是直了直身體,搖頭道︰「不必,既然老英邀請我來,我自是不能半途離開。我身體無恙,剛才心中有所思,所以讓大家見笑了。」
「哦?不知老薩所思為何?」英杰頓時來了興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在和老薩的交談中,他已經學到了很多,毫無疑問,在英杰看來,老薩是一個智者,大智者。
「今天在此所坐,整個大廳中的眾人,無一不是這個時代的j ng英,可以說是上天的寵兒,過著許許多多平凡人羨慕而又不可得的生活。」
老薩說到此處話鋒一轉,「但是你們並不是唯一的寵兒,文明發展至今,有過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但是人生百年,彈指一揮間,黃土一杯。多少人只是歷史中的過客……不,可以說所有人都是歷史中的塵埃,這種亙古以來的消亡仿佛沒有盡頭,是不是太過無情?生命存在的意義到底為何?難道只是為了等待終結?」
老薩看到眾人不以為然,也不以為意,正如政治家沒有科學家對于科研的狂熱,科學家沒有政治家對于權力的痴迷。
他所說也僅是他所在乎,他所想也僅是他所追求。
「老薩,你說的我並非沒有思考,但卻沒有頭緒,也許正是夏蟲不可語冰,我們在天地間太過渺小,這種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我們能理解的範疇,遠到……遠到甚至我們完全沒有一絲感覺,無論是觸動,感悟,還是感慨。即使感慨,恐怕感慨的也僅僅是自己,感慨自己的無奈。」英杰嘆道,「當年仰望星空,我也是無奈,那時候我覺得自己似乎超月兌了天地,但是卻依然在歲月中默默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程之漸漸放下左手,曾幾何時,他覺得人生意義已經實現,因為他建立了這個強大的國家。但是他還年輕,他有了新的追求,他要讓大明傲視群國,無可匹敵。他做到了,但是追求並沒有停止,因為他看到了生命枷鎖的松動。幾十年來,他的內心已經強大無比,但是今天仍然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
「老薩,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你覺得這種亙古以來的消亡真的沒有盡頭嗎?」程之凝視著老薩,就像要看透他的內心,「我和英杰雖是親密無間的老朋友,但是我不像他,對待萬物都用標準衡量,用理論判斷。我始終堅信,在我們目力、思想所不及的地方,就有萬般可能,那些可能里或許就有希望。」
老薩干枯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別扭的笑容,「我僅是一個小市民,只是平時想法奇怪一些。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但是如同王權沒有永恆,文明也並非沒有盡頭,但是盡頭之前,我覺得皆有一線生機吧。」
程之微微一笑,並沒有在意老薩言行不敬,他問老薩也只是一時興起,並沒想得到什麼答案,而且一個只會思考的人並不能給他什麼答案。
但是他卻認同老薩所說一點,那就是盡頭之前皆有一線生機,他已經看到了希望,希望給了他堅持下去的力量,只是不知道時間還能允許他多久?
「嗯……就到此為止吧。」程之沉吟一會兒便起身,身邊眾人也趕緊恭敬站起,「我們這些老家伙在這里,他們恐是不能盡歡。不來吧,有人有意見,來吧,待得久點,還是有人有意見,唉,到底是年紀大了,對這些意見和想法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好。」
「程將軍,您現在可依然老當益壯,哪里老了?我大明能有今r 可全依賴您啊。誰敢有意見,我孫家自是首先不能答應。」一個七十多歲的肥胖老者恭敬的走在他身側,絲毫不為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還在眾人面前拍人馬屁而臉紅,看那紅光滿面,倒像是能為搶到第一個拍馬屁的位置沾沾自喜。
眾人心中自嘆弗如,但是依然隨聲附和,他們深知程家的恐怖,今天程之所說,恐怕就是讓他們安分守己,他們才不會相信程之所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好’。此時人人心中都在想,家族最近的活動是不是有超過程家底線的地方,還是一些大秘密、小秘密有被發現的可能……
英杰和老薩兩人並肩走在最後,他們並不理會家族之間的勾心斗角。
「咦?」老薩突然站住腳步,朝一個方向看去,眼中神采連連,哪里有半分行將就木的樣子!英杰緊跟停下,順著老薩的目光看去,正看到趙宇幾人站在那里目送他們離開。
「夏秋,你看,英杰老爺子看到我們了。」趙宇連忙拉住夏秋,讓她靠著自己,指了指英杰的方向。
被英杰這個長輩注視著,夏秋突然感到自己就像早戀的小學生一樣,緊張的想抽回趙宇抓住的手,但是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就任由他拉著了,只是臉蛋兒就像熟透的紅隻果。夏秋紅著臉朝英杰打了個招呼,英杰也對她笑了笑。待到英杰轉頭離去,夏秋悄聲說道︰「宇哥,我們找時間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吧,好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嗯,等你忙過這段時間,我們就去。以前只是看到你們西京大學學生的優秀,但沒想到你們這麼苦,平時都沒時間休息。也是,每個人的成功背後都是汗水無數,只是人們的目光只是凝聚在那個人的正面。」趙宇用手指輕輕滑過夏秋的側臉,「不過我的小夏秋可別累壞了,我會心疼的。」
「誰是你的?」夏秋歪著腦袋瞥了眼趙宇,「這麼多人,不要動手動腳。」
「是不是沒人的時候,就可以動手動腳了?」趙宇被夏秋看的不禁心神一震,賤兮兮的說道。
「討厭……」
趙宇待要說話,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這才發現原來程潔正直視著他,一直直視著他,絲毫沒有移開目光的樣子。
趙宇頓時沉默,有種自己很混蛋的感覺……
「老薩,你剛才看的什麼?」
老薩轉頭看向英杰,眼中竟然有興奮之s ,這令英杰大為震驚。不等英杰追問,老薩嘆道︰「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你無須多問,不過十分感謝你今天邀請我來。」
英杰一頭霧水,實在想不明白老薩看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竟然一反平時之態,不過既然老薩不想說,他也不便再問。
隨著他們的離去,整個大廳如同程之所言,變的更加熱鬧了,不過趙宇這里卻冷起場來,即使劉嘯也覺得有點接不上話了。夏穎早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現在程之等人離開,她趕緊說道︰「夏秋,我要走了,公司還有事,你呢?走不走?」
夏秋有些猶豫的看向趙宇,趙宇不敵程潔的目光,歉意的看了程潔一眼,「夏秋學校里事情還很多,我就送她回去吧。」
「那好,」夏穎滿意的點點頭,替夏秋應了下來,「劉嘯,程潔,我們就先走了。」
「嗯,不送了,下個月有生意上的事情會去拜訪李道,到時候再見。」劉嘯說完推了推還在一旁發呆的程潔。
「啊,好啊,我也走。」程潔說完就發現大家古怪的看著她,只好求助的看向劉嘯。
愛情果然使人盲目,智商清零,劉嘯一邊感嘆著,一邊說道︰「那我也走吧,程潔,我送你回去吧。」
「好。」程潔挽著劉嘯手臂,隨著趙宇等人一起離開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