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皇帝陛下看似隨意的掃過御前的一眾大臣們,這些執掌著帝國這個人類殖民社會的龐大集團正常運轉的核心高層們,心里卻對面前的這些人很有些厭惡了,他們,他們是誰,不正是圍坐在自己身前的,看上去一個個若有所思的你們!
大總管老何,瞅準時機,適時的從龍案的下首遞上溫度尚好的一碗茶,又悄然的退在一旁。
皇帝陛下緩緩地用碗蓋抹開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用余光注視著御前的大臣們,「先帝在位的時候,就已經批準了議會要求公開殖民軍軍費開支的法案,我相信這個法案至今一直得到了認真的執行,那麼現在,他們現在居然還想要薩督卡軍費開支的明目?」
帝國總理大臣訕訕的坐起了身子,「我想這應該僅僅是個提案……陛下……」
「提案,呵呵,」皇帝陛下肥厚的下巴顫了兩顫,「薩督卡,是我的私人衛隊,皇室承擔了薩督卡絕大部分的軍費開支……怎麼,有沒有提案想要知道我一年吃了多少碗飯?」皇帝陛下肥胖的身軀在龍椅上費力的扭動了一下,從他那堆積著過多脂肪的臉龐上,很難看出他的喜怒。
仿佛是疲倦了,皇帝陛下揮了揮手,一名宮廷侍衛在大殿門前揮起了廷鞭,啪啪啪,帶著炫目的藍s 電光,廷鞭被揮舞了三次,每周一次的朝會結束了。
帝國重臣們紛紛起身,向帝國皇帝陛下躬身施禮告辭,然後一個又一個無聲的退去。
看著這些帝國的這些擎天博玉柱們離開大殿的背影,他們的嘴角一定是帶著微笑吧,皇帝陛下心里冷冷的想著,這仿佛是餐前禱告般毫無意義的朝會又怎麼能讓這些帝國的翹楚們不面帶微笑呢。
安坐在大殿御前的椅子上,沒有離去的帝**機大臣範司晨,y n沉著那張瘦臉,同樣盯著從門前離去的這一個個背影,他的目光永遠都是那樣如同利刃般狠戾。
「陛下,」過了很久,大殿里已然是一片靜寂,範司晨開口說道,「再這麼下去,時間恐怕是來不及了……」
帝國皇帝擺擺手,「呵呵,我們的時間從來就沒有寬裕過……」他沖著身側的老何說道,「坐吧。」
老何趕緊躬身上前,「奴才不敢,奴才謝過聖上。」說了這看似矛盾的前後兩句,御前大總管老何,小心翼翼的挪 ,淺淺的坐在龍案一側的錦凳上。
年近七旬的老何,從來自稱為皇帝陛下的奴才,他那佝僂的腰身在皇帝陛下面前好像從來也挺不直似的,總是大蝦米一樣的弓著,那張j ng心保養的面龐,縱然面部肌肉已經松弛,布滿了皺紋,卻依然白淨的永遠也找不到哪怕一個胡茬子,雖然人類社會中早已經沒有宦官這個非常有個x ng的職業,但如果有,那絕對就是老何這個模樣。
老何除了在帝前,說話聲音從來都很低,好像他已經吝嗇到即便是說話,都舍不得多用一絲氣力,但是放眼整個帝國,沒有一個人敢听不清老何那極低極細的話語,他說的每一句話必須被深刻理解,他說的每一個字必須被牢記在心,老何,是帝國監察部部長。
帝國監察部,僅僅是這個名字,就會讓帝國版圖內每個殖民星球上的各級官員聞風喪膽,平時你幾乎不會覺察到監察部的存在,但是,一旦你在職權範圍內有一絲一毫別樣的心思,那麼監察部的人就會立即出現在你身邊,而你,會在今後的余生中對帝國監察部這個機構有著痛徹心扉的回憶。
這一職位,老何已經在位三十年。
但這三十年的部長生涯中,老何甚至從來沒有踏入過監察部的大門,他就始終跟隨在皇帝陛下的身側。曾經在很多年以前,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但很快,這個人就出現在帝國某個非常偏遠的礦產資源星球上,據說那種極其稀有的礦產資源根本無法用機械掘進,只能靠人力采掘。
或者有人會認為老何這個從來不去監察部的監察部部長是一位尸位素餐的影子部長,但監察部上至副部長下至某個帝國殖民星球的監察處的普通辦事員都不會這麼認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接到署名為監察部部長的視頻連線,但你絕對會在連通的第一時間就將音量開到最大,部長的聲音總是那麼縴細低沉,他不會同你打招呼介紹自己,而是會開門見山的開始提出問題,部長從來不會問那些不屬于你職權範圍或者你不該知道的問題,他的提問往往直接命中要害或者間接提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思路,而你往往會在通訊結束後才會發現,而這個發現常常會使你驚恐萬分,部長關注的事件文檔早在半小時前已經在你的桌面上。
就是這樣,很多人都認為何部長的大腦應該是通過某種從未公開的尖端科技與處于監察部地下深處的行星級光腦直連著。雖然他始終跟隨在皇帝陛下的身邊,但他無時不刻的關注著監察部的大小事務,關注著帝國數不勝數的各級官員,關注著每一個對帝國對皇帝陛下不利的傳言。所以他沒有多余的j ng力將腰身挺直,也沒有多余的氣力大聲說話。
皇帝陛下沒有養狗,但換種角度講,老何就是陛邊的那條老狗,一條忠犬。
軍機大臣範司晨是另一條。
按照帝國的憲法,軍機大臣這一職位,是由帝國皇帝陛下親自任命。
朝會結束後,在皇帝陛下與帝國樞密院舉行例行會議的這段時間間隔里,大殿中只剩下皇帝陛下,軍機大臣,監察部部長三個人。
此時皇帝陛下那肥胖的身姿,好似輕靈了些許,一揮手那張密奏就被扔到了老何的懷里。
「你也好意思印上絕密!議院將要提交審議的議題中,他們想要了解殖民軍的動向這一條,算的上是哪門子絕密?哪一次的提案中,他們沒有加上這一條麼?」
「奴才該死,殖民軍的動向涉及到一號保密條例,不得不列入到絕密級別……」老何趕緊向皇帝陛下解釋道。
「該死,你總說該死,你卻總也不死,我看你比我還要活的久些!」
「奴才誠恐……之所以列入絕密,最近奴才收到些許風聲,好像聯盟那邊對我們共同遵守的一號保密條例有些壓不住了……」
「哦?」當皇帝陛下听到人類m nzh 聯盟的字樣,情緒平復了一些,「一號條例,現在擴散的知曉範圍有多大?」
老何側過臉看了範司晨一眼,「除了軍部,民間的知曉範圍仍然是到zh ngf 國部級大員。」老何那無須白淨的面龐帶上了一絲笑意,「就是今r 在大殿里的這些人了。」
「那些往屆卸任的呢?」範司晨插嘴問了一句。
「無須擔心,都盯著呢,絕無泄漏,即便有泄漏的,監察部也早已經將他們全部摘了干淨。」老何的語調極為平靜,「沒有遺漏。」他補充道。
皇帝陛下與範司晨點了點頭,老何說沒問題,那就肯定是沒問題,這一點從來不用置疑。
「如果,」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楮,當然從範司晨與老何的角度看是閉上,「我是說如果,一號條例從聯盟方面透漏了出去,我們有什麼應對的預案?」皇帝陛下的眼神微微地掃過面前的二人。
「這個……」
「這個……」
範司晨與老何心里根本無法想象帝國與聯盟共同遵守的一號保密條例一旦在民間大範圍的泄漏出去,這驚天的秘聞將會給人類社會帶來什麼樣的浩劫,他們對此哪里有什麼預案,面對如此浩大的危機,又有誰能做出預案。
「誒……」皇帝陛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他心里清楚這根本就是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的結局。
「所以說,陛下!」範司晨重重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我們時間不多了!二百年的期限快到了,我們都知道這些年聯盟都做了些什麼!他們畏戰不前,卻對我們帝國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我們不能再繼續指望這幫沒用的廢物,陛下!為了帝國,為了人類這個種族,是時候解散帝國zh ngf 和議會,是時候徹底恢復帝制了,陛下!!!」
皇帝陛下面對情緒漸漸激動起來的範司晨,面無表情的搖搖頭,「不可以,這絕不可能!你先坐下……坐下!」
看著用力捶著雙手,憤憤然坐回去的,對帝國忠心耿耿的帝**機大臣,皇帝陛下慢慢的說道,「帝國的君主立憲制,不可以在我這一代顛覆掉,這是對李察大帝祖訓的褻瀆……」
「祖訓……李察大帝在位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宇宙中還有……」範司晨的脖頸間甚至于都憋起了青筋,話語確被老何打斷了。
「住口,範大人,在聖上面前注意你說話的口氣……」老何不緊不慢的低聲喝住範司晨後續的話語。
你這個該死閹貨!即便知道老何是個全乎人,並不是宦官,範司晨心里依然這麼罵道。
陛下揮揮手,示意範大人無須介意,繼續說道,「時間確實是來不及了,即便……」他望向範司晨,他心里並不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考慮,「誒……」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乏力,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老何知道陛下的意思,他總是知道,「嘿嘿,陛下,範大人……」他頓了頓,「如果有必要,我有把握讓這些人,」他手揮了一圈,好像剛好可以圈住前一個時刻在大殿里的所有帝國大員,「在一夜之內,全部消失……」
「一夜之間……」範司晨先是愕然于監察部竟然早就做出了如此狠戾的準備,接著眼楮里閃過一道耀眼的亮光,他重重的點點頭,「臣附議……這是一個辦法……陛下,梁黑柔上將前段時間將我招至病榻前密議此事,梁老對聯盟方面也表示了同樣的擔憂,梁老讓我轉告陛下無須擔心,他已然在軍中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旦……」
「放肆!住口!」皇帝陛下听到這里,徹底惱怒了,他霍然自龍榻前站了起來,一手顫抖著指著範司晨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一手將手里的茶盞徑自就沖著老何的額頭砸了過去……
陛下很胖,他的這一動作做起來看上去就很滑稽。
老何可以躲開,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接到過先帝的密旨,跟隨現在的皇帝陛下三十年,他深深的愛戴面前這位自己看著長大,繼而登上帝位的仁君,他懂他,他深知這位看上去一團和氣仿佛肥胖癥患者的帝國皇帝承受著多麼沉重的壓力。
他任由那茶盞重重的砸在自己白淨的額頭上,鮮血瞬間順著他臉上一道道深深的皺紋流淌了下來。
老何一步上前,不顧身前一塵不染的衣襟上混雜著的鮮血和茶汁,跪倒在陛下龍案前,低聲連呼陛下息怒。
「滾,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你們想要做什麼!讓我成為一個千夫所指背負罵名的暴君?!梁英雄這個老不死的混賬玩意兒,你們這些不是人的狗東西……」他甚至罵出了帝國功勛五星上將梁黑柔的外號,可以看出他是多麼的出離憤怒。
陛下盛怒之下的叫罵聲依然回蕩在大殿里。
門外,謹遵帝命,連滾帶爬奔出殿外的,兩位狼狽不堪的帝國重臣,範司晨與老何,在大殿外等待上殿的一眾樞密院大臣驚訝嘲弄的目光中,互相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時間,這該死的時間真的不夠了……他們心里非常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