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就能聞到食物的香味,但走進越國公府金光璀璨的大廳,白弘只能感覺到一股貫徹身心的冷清。請使用訪問本站。
毫不意外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被邀請到了。
畢竟來的時候也沒有在門外看到什麼車馬僕人的。
白弘坐在了那應該是為自己留著的位子上,不一會楊素從旁邊的廂房走出,白弘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隨後愣住了。
這個人……嗯,粗略看的話,的確是楊素,但是只要仔細看一下,就能發現,他和一個月前意氣風發的楊素截然不同,蒼老的有些過分了。
楊素是武人,雖然年紀已經大了,可是腰桿兒依舊筆挺,當然,這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出現在白弘面前的楊素,腰佝僂著,如同耄耋老人一般,原本八黑二白的頭發現在也是對半開了。
僅僅一天不到,楊素就仿佛老了整整二十歲。
作孽。
白弘的心中再度出現了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在這兩天內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出現在白弘心里了。
沒有辦法,以白弘貧瘠的詞匯量,他現在所能想到的,最符合現在這個情況的,也就是作孽了。
總不能用什麼世事難料……雖然說這件事的確很難料。
一共就兩個人,再分什麼上首下首就顯得太那啥了,所以楊素坐在了白弘的對面,兩張食案相距不過十步,大概這是「大人」的場合,所以作為小孩的楊玄縱很自然沒有位置,他只能跪坐在自家老爹的身後,頭垂著,臉上沒有什麼悲喜……
至少楊玄縱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在白弘眼里,楊玄縱那絕對是死了全家的苦大仇深,雖說他沒死全家。
雖然都是楊家,但是楊素的幾個兒子的團結程度那是要完爆楊堅的幾個兒子,楊玄感和楊玄縱是一母所生,關系自然更是鐵的不行,自家老哥就這麼被閹了,楊玄縱想到的第一件事一定不是哥哥不行了自己可以上位了這種喜大普奔的事情,而應該是找一群人把閹了他哥的人給輪了,無論男女。
只可惜,難度太大了……
面前的是色香味形俱全的宮廷菜肴,酒也是千金難得的瓊漿玉液,但是白弘吃的只能說是味如嚼蠟。
「殿下……」大概是感覺這氣氛實在的僵的有些厲害,楊素也沒興趣再弄什麼氣氛面子,直接開門見山了。
「國公請講。」為了表示尊重,白弘立馬咽下了嘴巴里的東西,將筷子放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楊素看到白弘這副作態,臉皮子抽搐了一會,似乎是想要笑,不過沒能成功,他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喉間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詭異聲音︰「老夫今年業已五十,已是知天命之歲,位居人臣,也的確是該知足了,但是殿下您也知道,光是老夫一人位居人臣,不足以讓我楊家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只有一代一代的傳承權利才可以,小兒玄感,幼時雖不成器,被眾人以為痴傻,但老夫一直認為此子將來必有大才能,所以一直悉心教導,玄感在長大之後,也的確是好讀書,善騎s ,沒有辜負老夫的一番苦心……咳咳咳……」
楊素大概是病了,說不了太長的話,這一會又開始了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身後的楊玄縱立馬上前拍著他的後背。
白弘的表情很平淡,但是隱隱能夠看出幾分愧疚。
的確,楊玄感沒有辜負他爹這麼多年的苦心,雖然楊玄感身上的確有一些二代惡習,囂張跋扈,但是他的囂張跋扈在那一堆二代中並不明顯,更何況他自幼就是過慣了那種人上人的日子,不囂張跋扈那倒也是基因突變了。
楊玄感能被楊堅夫婦選中就足夠說明他的能力的確出眾,史書上對于他的能力也表示了肯定。
但是,瓊花的行為全讓楊素的苦心向東流了。
作孽啊。
「小二玄感,得蒙聖上賞識,賜柱國之位,並且讓他尚公主,此乃極大地榮耀恩德,但是孽子他……」講到這里,楊素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忍耐著極大地痛苦。
白弘也很痛苦,他和楊素都知道這件事里楊玄感只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受害者,可是因為瓊花的身份,楊玄感卻從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這對于楊素來說,太諷刺,也太讓他憤怒了。
打碎牙往肚里咽的感覺不好受啊。
「國公,關于此事,孤王想,父皇應該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雖然不能是明面上的。」誰都不能說出那件事,只能這樣模模糊糊的表示態度。
楊素的臉上露出苦笑︰「此事是小兒福薄,沒那個福氣尚公主……」
看到楊素的一臉黯然,白弘也明白原因。
即便瓊花被殺了,楊玄感的下面能長出來麼?
不能。
殺了又能如何?
「小兒犯下這等大錯,聖上仁慈沒有追究,但老夫覺得,小兒已然是……廢人一個,怕是以後也只能賦閑在家,但是這樣一來,楊家怕就是要……」楊素推開食案,膝行到白弘面前,撲通的行了一個大禮,把白弘給驚呆了。
「國公你這是……快起來!國公比孤王年長,行這等大禮,那可是讓孤王折壽啊。」
「玄縱,過來。」楊素並沒有理睬白弘,而是回頭將楊玄縱喚來,將楊玄縱拉倒在地,摁著他的頭朝白弘行禮。
楊素的禮白弘不能接受,但是楊玄縱的禮,白弘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小兒玄縱,雖然駑鈍頑劣,但終究還是可造之人,老夫就將小兒托付于殿下了!」說著楊素又是一個大禮。
白弘干笑道︰「國公所托,孤王自然接受,更何況國公乃是虎父,玄縱……弟,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所以還是趕快起來,只要孤王力所能及,必然不會讓玄縱弟吃虧的。」
「如此,多謝殿下了!」
楊素大概是頭風病犯了,頭不停的撞著地。
好,其實這是他的一種無奈的發泄。
這頓午宴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看到楊玄縱扶著楊素走進後院,白弘撓了撓頭,走出了大廳。
天氣有些y n,白弘看著灰色的雲,感覺到了一種y n冷。
先是以為氣溫突然下降,但是等反應過來就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廊道的柱子後站著一個人,留著整齊的胡須,眼窩深凹,面色蒼白,他的蒼白和白弘的白皙不同,是病態的蒼白,他的胡須現在很整齊,不過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月兌落,他的眼窩深凹有一部分是因為原本眼窩就有些深,但更多的是因為睡眠不充足所致……而且他眼里布滿了血絲,眼珠突出,顯得眼窩更加深了。
他是一個男人。
或者說曾經是一個男人。
白弘發現剛剛列清單的時候漏了一個人。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這麼快就能站起來走動。
「玄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