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九,高軍抵達並州城,他們原本已經做好了硬戰一場的準備了,畢竟並州城是天下少有的堅城。
結果詭異的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叫陣,並州城城門就大開了,高原本還以為他們要唱一出空城計,但是看到城頭上的旗號從楊變成了上官,慈州刺史上官政騎馬出城,高才明白,這並非什麼詭計,而是並州真的已經被攻下了。
看到王蛇,高並不特別的驚訝,先前他已經听楊弘說過滿月宴上的事情了,不過王蛇的那句「逆王王妃自認其罪過大,所以攜子跳井自盡」還是讓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他倒不會覺得這是王蛇撒謊,只是——大概是真的老了,所以居然有了些許的仁慈之心。
但這仁慈之心也就是些許,風一吹就沒了的那種,高很快就集中精神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事情了。
喬鐘葵那三支軍隊已經不用再多說了,除了輸還有別的可能麼?
沒有。
那麼這場鬧劇也是時候拉下帷幕了,只要抓住了逆王楊諒。
可是並州如此之大,又是多山多林之地,想要找一個沒有什麼太大特征的人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高正在因此而困惑著,王蛇說道︰「逆王戰敗,所能選擇的路也就那麼幾條,最有可能的就是回到並州城,可是並州城已經被我們佔領,所以逆王不會自投羅網,然後比較有可能的——高僕射可知逆王有一支私兵?」
高眉頭一挑,搖了搖頭。
王蛇大概的向高說了一下情況,高捋著胡須︰「這麼說來,逆王很有可能是逃到了山上,將自己的那些私兵召集起來,企圖東山再起了咯?可是那支叛軍人數不少,又佔著地利,我軍實在難以將其一網打盡啊。」
王蛇笑道︰「這樣對戰是沒頭腦的做法,在下倒是有一點想法。」
「說來听听……」
……
王蛇向高講述了一下他的計劃,高頻頻點頭,對王蛇的計劃很是滿意。
王蛇補充道︰「在下已經問過那些商鋪主人,叛軍每隔一月就會來采購,我們這個時候就要若有若無的向他們傳遞逆王戰敗的消息,然後這個時候,我們再派出一個人,說是逆王的手下,將他們引誘至山下,這樣的話——」
王蛇狠狠地握緊了拳頭,高點了點頭︰「可若是那些人不听又該如何?」
「逆王和他們之間是有暗號的,剛剛在下去好好的問過王頍了。」
「這樣的話,那就全拜托王將軍了。」
「好說好說。」王蛇笑的很高興。
只不過——
「大元帥!」傳令兵突然在門口喊道,「有人求見。」
高眨了眨眼,上官政他已經見過了,王蛇就在他身邊,那還有誰需要見?
「還不止一個人。」
「那讓他們進來吧。」
傳令兵遲疑了片刻,說道︰「大元帥,他們是跪在城外的。」
高和王蛇等人登上城頭,就看到了一個頗為壯觀的景象——至少有**千人,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而且還清一色的**著上身,背上背著一根荊條。
這是什麼?負荊請罪麼?
還有,最前面的那個麻袋是怎麼回事?然後後面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麻袋?還有這麼多人被捆著?
高一臉疑惑,手一指最前面的那個看上去像是頭兒的人︰「讓他上來回話。」
不一會,那個男人就走上來了,他的下巴上有一道疤痕,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倒不是說他的身材有多完美,肌肉有多結實,王蛇他要真的喜歡看肌肉看看自己的就可以了——而是上身布滿了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多條的傷疤,和王蛇比起來也不算特別的遜色。
這個人難道是軍人出身的麼?沒見過啊,如果身家清白的話把他招到大同邊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王蛇很快就起了愛才之心。
「在下,樂騰。」樂騰朝王蛇和高拱拱手,「在下乃是逆王楊諒的手下。」
這話一出,高周圍的侍衛紛紛拔刀出鞘,警惕的看著樂騰。
高卻不以為然,他覺得樂騰既然敢在他這個討逆大元帥面前說這話必然有什麼原因,所以手一舉,示意侍衛們不用太緊張。
樂騰感覺到周圍殺氣輕了不少,點了點頭︰「很聰明,大元帥。」
「你見本帥是要做什麼?」
「在下是太谷人,仁壽二年七月,在下殺了太谷府衙的幾個捕頭,隨後被官府通緝,一直到現在。」
高愣了半天,突然明白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了,驚愕的說道︰「你是逆王那支叛軍的人?」
「正是如此。」
「那你這是干什麼?投誠麼?」
樂騰點了點頭︰「棄暗投明。」然後,他噗通的跪在地上,嘶聲說道︰「同時在下也希望高僕射能為我,能為我的兄弟們做主!」
這是什麼展開?
高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樂騰從地上站起,指了指最前面的那個麻袋,冷聲說道︰「為表誠意,我們為您逮到了逆王,高僕射您曾和逆王一同出征,不應該不認識他吧?」
高一驚︰「逆王楊諒!?」
「正是!」
那個麻袋很快就被抬上來了,松開繩子,高仔細的看著面前這個還在昏睡的人,生怕看錯什麼地方,良久,高點了點頭︰「的確是逆王楊諒。」
他轉過頭看著樂騰︰「本帥已經明白你們的誠意了,這外面的都是叛軍里的?」
「是,背後背著荊條的,是願意歸附朝廷的人,至于那些麻袋和繩子捆著的……算是叛賊了吧。」
「你前面說要本帥為你做主,是什麼意思?」
「僕射可知這支叛軍是由什麼人組成的麼?」
「听說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對,那僕射也應該知道,亡命之徒不是生下來就是亡命之徒的,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成為亡命之徒的呢?」
高這才回過味︰「你這是要鳴冤?」
「逆王招募的這支叛軍中,並非所有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很多人都和在下一樣,實為時局所迫,不得不成為亡命之徒的。」
「怎麼說?」
樂騰慘然一笑︰「在下是太谷人氏,原本是一個農人,開皇十年的時候娶了一個女子,不久後她就懷了孕,原本這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可是仁壽二年七月,縣衙的小郎君在街上見我家娘子貌美,所以……」
他冷笑數聲就不再往下說,高見此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樂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雖一字不識,但也知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們殺了我的娘子,我到官府去鳴冤,可是犯事的人是縣衙大人的小郎君,誰願意來理我?我氣不過便準備上京鳴冤,卻不想那小郎君害怕我做什麼事,于是就派了幾個捕頭來抓我,我年幼時曾學過幾天武藝,所以我就把他們殺了……」
「殺得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爆喝,高趕緊回頭,發現這是王蛇說的。
王蛇剛剛還有點小沮喪,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一個辦法去對付楊諒,卻不想轉眼就被打了臉,楊諒都被人逮住送過來了,回過神時就听到樂騰的事情,原本他就對樂騰有幾分好感,于是他頓時正義感就爆棚。
「你怎麼沒把那只小畜生也殺了!?」
高听了苦笑不語,這算什麼,挑唆殺人麼?
樂騰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想麼,可是縣衙侍衛眾多,就我一人如何才能夠沖殺進去?」
「那他現在還活著麼?」王蛇過了一會問道,「要是還活著我幫你殺了他。」
「你……」
「他老子才幾品官?他老子的上官見到我都要口稱下官,算個球?」
樂騰面色一肅︰「若是您真的能為我報大仇,那在下從此之後就為您當牛做馬!」
高听到這里覺得不對勁︰「咳,王將軍,你還是先冷靜一下……那個,樂騰,這下面的人都有這種冤屈?」
樂騰很老實︰「也不全是,當中的確是有一些十惡不赦之徒,他們以殺人為樂趣,所以我們就將他綁了一起送過來,高僕射,我就直說了吧,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沒人不想好好過日子,所以我們來投誠,因為我們相信這天不是黑的,但若是你也要來官官相護這一套的話……」
「老子第一個不答應!」王蛇又吼了,他看著樂騰,「你不用擔心,我是大同邊軍的鎮守將軍,我的上面是周王殿下,周王殿下的上面是太子殿下,殺了那些狗官,一句話的事情!」
高可沒王蛇怎麼熱血,這麼多人,牽扯到的地方官必然不少,若是全部換掉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並州這次必然是要來一個大清洗,趁著這個機會,也是能給不少人平反的。
「這事還是要慢慢來,但是本官可以承諾,絕對會為你們討回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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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簡直爆肝,看看能不能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