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X的人(下)
兩人又推扯了幾個回合,刁玉寒只好放棄,起身告辭時,從隨身一個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範毅面前說︰「初次見面,一點兒意思。」
範毅自從剛才知道了焦化廠的背景,早就在心里盤算著早晚要與龐大在寶因縣真刀真槍相見,遲早得撕破臉,也省得與刁玉寒這種假文化人糾纏。
這時見狀,當即做出決斷,借機大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想賄賂我?這只能說明你們企業稅收上一定有問題嘛,這倒提醒我了,回頭我還真得讓人去查一查。現在拿上你的錢,出去。」
打死刁玉寒他也怎不明白呀,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不就是一點錢嘛,至于嘛?可範毅就至于了,他卻拿此沒折。最終,只能是收了信封、悻悻離去。
……
這幾天來,範毅一有空就在考慮如何在焦化廠上做文章、找到突破口,這機遇還說來就來了。
稅政科的陳科長抱著一摞民政福利企業退稅的審批表進來請範毅簽字。
範毅邊簽字邊隨口說︰「你們稅政科要把好關呀,這些退稅可都是國家的真金白銀,退出去容易,追回來可就難了。比如說,焦化廠,每年退稅額這麼大,真的都符合要求嗎?」
陳科長解釋說︰「每一筆退稅都是經過領導小組討論的,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至于焦化廠嘛,今年以來算是正常的,只是去年的那件案子到現在還沒了呢,一直老有人在寫舉報信告它,前兩天連我都還又收到一封了呢。」
範毅「哦」了一聲,說︰「具體怎麼個情況?你說說。」
這案子說起來也是很簡單的,卻有著繁雜的背景。
寶因縣焦化廠,原是由縣財政與州電力公司共同出資創辦,考慮到其特殊的背景,當初在申報民政福利企業時就一路綠燈,經營了一段時間,效益也還可以。
可惜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就走了下坡路了,一年不如一年,反倒成了縣里的大包袱。到了前年底,就在新任的縣委華書記上任前幾個月,改制方案定下來了,整體轉讓,當時州電力公司也想整體盤過來,可惜阻力重重,硬是沒有如願,而最終卻落入了別人的手里,出資方就是龐大。
龐大接手後,初期管理一度有點混亂,在此期間焦化廠竟然虛開出去了幾張發票,金額還不小,被人舉報,一查,確有其事,可就是處理不下來,一年多了,就這麼掛著。後來龐大成立了投資公司,干脆將焦化廠劃了進去,這件事更是無人過問了。
範毅听完了,不動聲s 地說︰「你把最近收到的舉報信拿來我看看。」
……
當天下午,範毅找來了稽查局局長黃東,將舉報信遞給了他,然後說︰「你們重新組織人員,以此為契機,再到焦化廠去查一查,要將這幾年的帳都仔細過一遍,不要走馬觀花,要搞扎實。最後怎麼處理,等檢查有了結果再說。」
黃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兒什麼,最後還是一句話沒多講,領命而去。
……
新的稽查組剛剛下去一天後,黃東向範毅報告,說接到州局通知,最近州局要搞專項稽查,需要從寶因縣稽查局抽調兩名得力的干部去州局幫助工作,這兩人,正是新組建稽查組的骨干力量。
範毅心里雖然不樂意,可是州局的安排還得服從,只好勉勉強強地同意了。
第二天,範毅就接到了州局分管稽查工作的邱副局長的電話,電話里,邱副局長笑著說︰「範局長,感謝你對我們州局工作的支持呀。」
與範毅扯了一陣,邱副局長又說︰「听說你們重新開始查焦化廠的案子啦。很好嘛,就是要有這種對事實負責、敢闖敢干的勇氣嘛。可是我提醒你啊,範局長,這件案子,關鍵就是開票人何家駿,听說他早就跑了,現在回來了沒有?」
「如果人沒有掌握住,最終恐怕還是不能辦成一件鐵案哪。有些時候,穩扎穩打可能更現實一點,你說呢?範局長?你還年輕,前途還遠大,有些事不能c o之過急,更不能影響到你這次下來鍛煉,否則我們啟東就太對不起你了,當然,也對不起省局黨組。你的看法呢,範局長?」
才放下邱副局長電話不久,座機又響了。
範毅看看是省局的號碼,有點兒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于是抓起電話說︰「你好,我是範毅。」
「小範嗎?」
範毅听出來了,這不正是倪副局長的聲音嗎,忙說︰「是我,倪局長,您有什麼指示?」
「小範哪,你也下去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抽出空去看你,怎麼樣,還適應吧?」
範毅連忙回答還好,並借機將工作簡單地匯報了一下,表態說已經適應了,請倪局長放心,感謝倪局長的關心,等等。
電話里,倪副局長又問了問局里一些其他的情況,最後說︰「我看看,最近能不能安排出時間來寶因縣看看。好好干,知道嗎?」
範毅連連稱是。
就在範毅準備掛電話的當口,倪副局長仿佛突然又想到點兒什麼似地說︰「小範呀,你是省局下派的干部,到地方工作,要把省局好的工作作風帶下去,可有一條,也要學著融入地方、充分尊重地方,特別是對州局的領導同志。不能自恃是從省里下來的,就另搞一套,任何時候,無組織無紀律都是要不得的。」
放下電話,範毅心里五味俱全。
省、州兩位領導都講了很多話,可似乎什麼出格的話又均沒提及,僅僅是出于對新來的局長範毅表示關心,可範毅卻分明感到,剛剛派下去的稽查組應該撤回來了。
這讓範毅想到了一個老掉牙的故事,曠野里,一只吃飽喝足的蟬正在樹枝間歡快地鳴唱,不想一只饑餓的螳螂卻已經在準備午餐,而在準備捕蟬的螳螂後面,一只黃雀早已虎視眈眈。
刁玉寒如果是那只正在歡唱的鳴蟬,自己就是那只螳螂,而邱、倪兩人是不是黃雀呢?在黃雀之後還有沒有手持彈弓的捕鳥人呢?範毅不得而知。
範毅只知道,第一回合,自己就這麼很是窩囊地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