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明白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靠的就是人多了。要說張玉的先鋒軍有七萬已經夠多了,那朱棣的十幾萬人,就應該算是人海了。
我站在濟南城的北城牆上,看著下面一望無際的人海,還有戰旗在風中的獵響都讓我有些頭暈。我相信鐵鉉也沒有見識過如此的陣仗,看他起伏的胸膛便知道了。
朱棣肯定不希望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將濟南城打下來。兵不血刃最好了。不過濟南城他是志在必得的,理由已經很充分了。
先是城下的北軍,派出一個將領來喊話。喊的內容大致就是他燕王朱棣是要到南京勤王的,靖難麼。然後需要從濟南借道,讓守城的將領開門。這就像個過場一樣,有點類似于北軍派人進城打探。說不定昨晚上就已經有人到濟南城中打探過了。當然他們不可能從側門出去了。張玉佔領濟南以後,就將側門石閘的機關搗毀了,閘門便如何也打不開了。
城樓上的人自然不會理他。這些朱允炆的死忠,怎麼能容忍一個叛徒大搖大擺的走進濟南城。想進濟南城,除非踩著我們的尸體。反正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因為是上午,風和r 麗的,朱棣不會馬上就進攻,還有人困馬乏麼。攻城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急于一時,先安營扎寨。我們在城樓頂上看他們生火造飯也沒啥意思,還是先下去商議退敵之策。樓頂上的風不比樓下,還是挺硬的。
城樓底下有個前線指揮所,現在還沒有到在這里辦公的地步,所以還要跟著一干當官的回知府衙門。自從鐵鉉佔領了濟南城以後,我還真是跟zh ngf 機關有緣,兩次進了知府大牢,其他時間大都在知府衙門。
在路上我一直想著,到底是誰要在朱棣進攻濟南城之前將大牢里的人趕盡殺絕。如果單單是針對我們三個的,又是有什麼目的呢?會不會是谷柳先,他見鐵鉉對我還是挺看重的,怕我們揭穿他的畫皮,要來個死無對證。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最後簡直就肯定是他了,用個成語來形容就是「疑鄰盜斧」。
反正朱棣的進攻不是我需要擔心的,因為歷史不會因為我的出現改變,或者說我進入的歷史還真是歷史。
在城牆上我沒有看見谷柳先,不知道他是因為心虛還是被派到別的地方守城了。這種無恥下流有怪異癖好的人就不該留他。有機會一定要把他除掉,我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
「牟武,你可有什麼好的對策?」在知府衙門門口的時候,鐵鉉便問我。
這有什麼好對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麼。當然我不能這麼說。
「鐵大人,朱棣白r 里自然不會攻城,今夜他會讓先頭軍佯攻北門。自然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陣勢。」我說的頭頭是道,「前鋒軍多騎兵,攻城是沒有什麼經驗的。我們準備的箭矢流石充足,無需懼他。要緊的還是穩定城中百姓的情緒,當然,軍士們的氣勢也是要鼓舞的。」
「這怎麼個鼓舞法?」
「這個鐵大人最拿手了,何必詢問在下。」我賣個關子,打算告辭就走。我還急著去看看劉四通的情況呢。
「王省王教諭是跟你們在一起的?」鐵鉉提起了王省,肯定是羅世成跟他說了。
「王大人已經自刎身亡了。」
我不知道一個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自殺,反正我是沒有那麼大膽量的。要知道,在脖子上割一刀都疼的要死,更別說要割到能死人的程度。不過可能只要一閉眼一用力,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忍一忍也就有了,誰知道呢。
「這個我已經听說了。」鐵鉉神s 黯淡,這絕不是裝的,「他與我同朝為官,在濟南府跟我共事也兩年有余。他是一個非常有氣節的君子。」
「如今的天下,本末倒置,混亂不堪,助紂為虐多,能潔身自好的不多了,王教諭算一個。」
「鐵大人更是不易了,不單單有氣節,還有氣魄。」這我是說實話,「一個文臣,卻能堅守一座城池。」
「我想去看看他,這戰亂方興未艾,想要厚葬于他也不現實。」
「那就用火葬吧。」我隨口來了一句。
「什麼?」鐵鉉听了一驚。
「我亂說的,鐵大人不要當真。」
「恐怕也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了。」鐵鉉思索了一下,還是妥協了。
「王大人是萬萬做不出那種殘害孩童的事情的……」我最後給王省辯解一下,其實還是我自己。
「這我自然知道。」
王省就這麼死了,自殺。我是被帶到了知府衙門,才看到他脖子上的傷口。一驚沒有血流出來,蒼白的有些觸目驚心。尸體是在第二天火化的,之前鐵鉉還做了簡短的演說,贊揚了一番王省的不屈氣節。最後都塵歸塵土歸土了,這說不定還是他最好的歸宿。
劉四通被安排在老早準備好的「戰地醫院」養傷。這個地方第一個患者居然是北軍的將領,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諷刺。這里很多南軍士兵把守,也是防止他再出什麼情況。
「昨晚上想要殺我們的會不會是谷柳先的人?」現在我真的感覺他跟我是一伙兒的了,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可能就是早上他那句「還站在那里干什麼,跑啊!」,讓我好生感慨感動。
「你尋思著還有別人?」劉四通坐在簡易床上反問我。
「那個……有可能是鐵鉉下令殺人滅口,畢竟大牢里都是私通北軍的重犯,早就該被殺的。」
「那他就不需要偷偷模模的殺我們。」
「這又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情。」
「他們準備怎麼處理王省的尸體?」
「鐵鉉說明天火葬。」
「哦……」劉四通沉思了一下,「你當真要幫鐵鉉跟燕王作對?」
「不是我要幫鐵鉉,是老天要幫他。」
當天晚上朱棣果然發動了一番進攻。登城的雲梯,還有攻門的巨木車,攻的有模有樣。我站在城牆上卻看得真切,雖然是猛攻,卻沒有章法,登城的和攻門的沒有相互配合,而且負責掩護的也跟不上。
守城的南軍只要用弓箭就能打退他們的進攻。到後面,弓箭手甚至開始追sh 那些還沖在半路的北軍士兵,還有已經潰逃的散兵。
「省著箭矢!」我不得不提醒他們。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有要打兩個多月持久戰的概念。
終于嘗到指揮千軍萬馬的美好滋味了。我本想從弓箭手手里拿過一柄強弓sh 上一箭的,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從來沒有干過的事情,太容易搞砸了。還是不要得瑟的好。
忙活到大半夜,朱棣的攻城部隊留下幾百具尸體退到了箭矢攻不到的地方。我也很激動,這種沒有什麼危險的戰斗,打起來就是讓人覺得熱血沸騰。要是兩軍交鋒刀刀見肉了,我估計就嚇得跑不動了。
我倒是沒有見到朱棣,主要是我也不認識他。黑燈瞎火的,能看見在梯子上爬的人就不錯了。攻城這種事情他不會放任自己的手下隨意發揮吧。或者他是要吃一次虧才能真的認真起來。
朱棣是認真起來了。晚上的失利,讓他白r 里更加瘋狂。有了他的坐鎮指揮,至少逃兵沒有了。士兵的瘋狂就是陸續有人爬上城樓,真正意義上開始了短兵相接。鐵鉉原本想要留在城牆上的,但是被羅世成給硬拉了下去。
本來我也可以走的,但是我腦子一熱,決定留下來體驗一番。我提著刀在城牆上穿梭著,看到哪里打得火熱便往哪里跑。可是就是插不進去,人家都打得如膠似漆,根本就輪不到我。我只能往另一個地方跑。
其實戰爭到了這種地步,焦灼狀態的廝殺根本就不需要指揮。所有的打斗都是為了生存,我找不到人互砍,就只好去招呼那些還在雲梯上,沒爬上來的北軍士兵。感覺就像是螞蟻窩里爬出來的螞蟻,絡繹不絕的。堵了這頭起了那頭。
電視劇里演的一個守城的士兵把雲梯給整個推出去,上面的攻城士兵掉了一地。這種事情都是扯淡,我開始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推一推的。且不說正在爬梯子的士兵用刀砍你,就算是沒人砍,那幾個人的重量也不是你說推就推得動的。
朱棣連著攻城五天,都是無功而返。總共死傷了得有兩千人。我在這五天里,殺了四個人。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成績了。有的人作戰勇猛,能殺十來個人。像我屬于投機取巧的,撿了四個便宜。
我一直沒有意識到,我現在談起殺人來就跟談吃飯睡覺一樣稀疏平常。直到遇到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