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心來,我也听見小孩兒的哭聲。
「找一找。」我對張樂樂說,小孩子就在附近。
地方本來就不大,剛才混亂不會注意,其實在牆角有一個黑布蒙的草堆。草堆放在那里要是想防雨應該上面搭棚子,至少也要鋪個稻草的頂擋雨。平白弄塊布,不擋風不遮雨的,多此一舉麼。
我把黑布扯開,還真是一堆柴草。不過這下可以听清楚了,小孩子的哭聲就是從這里面發出來的。
兩個小孩子躺在那里,一個大一點的大概有八歲左右,小一點的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大的情況好一些,還能哭出聲來;小的在那里都一動不動了。我把大的從草堆抱出來,一模肚子,黏糊糊的,又是血。台子上的血就該是這兩個孩子的了。
「快,把他倆帶回知府衙門。」
這句話說了也是對我一個人說的,盧玉秀的身材太單薄了,那個五六歲的小孩她都抱不動的。
我背著大一點的,抱著小一點的,一路上還要跑跑停停,等一下張樂樂。
離知府衙門的大門口還有老遠,就看見陸佳站在那里左右張望著。那個傻姑娘不知道暮聞的家在哪邊,就不知道該朝哪邊等我。
知府衙門門樓上掛著的燈籠照著她看到我時欣喜的笑臉。如果那張臉不是寶兒的,或許即便我們真的在這孤城中等待城破也是幸福的。
「怎麼了?」陸佳看到我帶著兩個孩子回來,臉上也有了擔憂。
「路上救了兩個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我來不及跟她噓寒問暖,便讓守門的士兵開門,「趕緊進去吧,這麼晚了。」
好在濟南城最高明的郎中就在知府衙門,兩個孩子身上被刀子割了很多口子,好在沒有傷的太深。雖然動脈沒破,但血也流了很多,若救治不及時,加上外面天冷,肯定都活不過今晚。
「太殘忍了,」見慣生死的郎中,看到兩個孩子都覺得不寒而栗,「他們還是孩子啊,受這樣的苦。」
「他們能活下去麼?」這個問題是屋子里所有人都想問的。
郎中搖搖頭︰「難說,失血太多,我已經讓人去煎生血的草藥了。如果能撐到明天,老朽就有辦法讓他們起死回生。」
「他們的腳怎麼了?」
無塵突然指著兩個孩子被繃帶纏得牢牢的四只腳。也是啊,為什麼會把腳給纏起來。不是傷口都在肚子上麼。
「他們兩個,每只腳上都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大洞。」郎中說,「而且傷口用燒過的鐵棍燒烙止血……」
就連我听了,想象起傷口的景象都會覺得背後發涼,何況那些女的。張樂樂和陸佳都听不下去了,抽泣著跑出了屋子。
「真是好狠的心啊,」無塵怒道,他的喜怒都寫在臉上,這種x ng格應該很招人恨也很招人喜歡,「這明明就是用來在小孩子身上禁錮魂魄的伎倆。」
「禁錮魂魄?」
這跟他把張樂樂的魂魄封在盧玉秀身上有什麼不同?
「我師父說過,道教自李耳創教之後,經歷數百年,分化成修身養x ng、煉丹駐顏的自身道、專研韜略歷法天文地理的蒼天道以及我們這些會驅魂捉鬼的y n陽道。」
「其實到後來,‘y n陽道’這個詞慢慢演變成那些邪門歪道的專稱。」無塵開始科普,「將人的腳底挖洞,就是為了讓這個人不接地氣。再輔以封固魂魄的陣法,那麼被封在這人身體里的魂魄,用常規道法是拘不出來的。最主要的是,你怎麼找,也找不到。跟被打散了沒什麼區別。」
「大夫,這兩個孩子身上有沒有畫一些……亂七八糟的……線條。」無塵也沒法解釋那些作法用的符咒。
「那倒沒有,不過,他們身上的傷口,好像是故意刻成一道道的,絕不是隨意劃的。」
「真tm混蛋!」無塵一拍身邊的桌子,把桌子上的茶壺都震翻了。
「怎麼了?」
「他們是把符咒刻在孩子身上了。」無塵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快,把他們身上的繃帶解開。」
「這樣折騰,那麼小的孩子,會死的。」郎中不肯,好容易包扎好,哪有馬上就拆掉的道理。
「就算他們挺過了今夜,到明天他們也會生不如死的!」無塵知道自己解釋不通,干脆自己跑過去動手。
郎中見屋子里的人沒有阻止的意思,只能自己用身子把無塵頂到一邊,「你個武夫,毛手毛腳的,讓我來。」
「完了,完了。就算我能把他們體內的魂魄給壓制住了,早晚有他們在孩子體內造反的一天。」
我看著兩個孩子肚皮上一道道傷口,也知道這是把符咒刻在身上了。
「可不可以在他們肚子上改幾筆,不就破了這什麼咒了麼?」這應該跟寶兒身上的正反八卦一個道理啊,「寶兒身上不也是這樣麼?」
「你當我們y n陽道設計這樣的惡毒符咒,就沒想過會被人破麼?除非把這些傷口全部涂掉,不然你怎麼改都沒用。你看看他們的傷口都是連在一起的,補上幾道或者弄去幾道根本就沒有關系。」
「那怎麼辦?」我說,「繃帶也讓你解了。」
「解開繃帶是必須的,現在他們身體里的魂魄還老老實實的,要是被y n陽道的人故意催動,那麼這兩個小伙子恐怕就會被活活燒死。」
「你知道他們身體里就有魂魄?你不是說他們腳上不接地氣,就沒辦法招到麼?」
這個時候就我跟無塵還算有些「專業知識」了,可能白起也有一些,但是他悶葫蘆一個,只會看著,不會說話。所以整個屋子就我跟無塵在針鋒相對。自從我的魂魄能z y u出入我身體之後,只要魂魄在我身體里,不用無塵的追魂草,我也能看見魂魄,哪怕是藏在別人身上的。只要不合套,我都能看出來。
而現在我根本就看不到小孩子的身體里被拘著什麼魂魄,單憑無塵的一面之辭就說里面的魂魄是因為不接地氣才看不到?說不定他們還沒來得及將魂魄拘到小孩子的體內,就被我撞見了。
「牟兄,你不要跟我抬杠好不好。」無塵不好對我發作,只能一臉埋怨,「那些南軍士兵的魂魄都到哪里去了?城外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將城內士兵的魂魄給不知不覺拘出來?還不如硬攻來的簡單。」
要是硬攻簡單,他們早就拿下濟南城了。我也知道自己剛才是太較真了,也不知道是心里有股什麼火氣。還是閉著嘴不說話吧,看這家伙怎麼折騰。他說城外想要拘城里的魂魄不容易,但是馬雋武當初給我講暮聞和他媳婦的故事時,不是說道衍曾經遠程c o控過城里的孤魂野鬼麼。
無塵已經開始獨自搗鼓他的那些法器紙符。現在對著兩個孩子他也無能為力,能做的就是防範于未然。萬一谷柳先想要攪合孩子體內的魂魄,無塵好對癥下藥。
就像是在證明無塵判斷完全正確的一般,兩個孩子身子開始扭動起來。郎中想去探他倆的脈象,卻怎麼也抓不住他們的手。
「他們身上燙得要命。」郎中也慌了,「快去找涼水。」
這下我真的信了,小孩子身體里封著魂魄,雖然我還是看不到,但是能感覺他們肚子里一團團黑影在那里翻來滾去。不完全的魂魄原來是這種黑s 的麼?
「牟兄,幫我把他倆放到桌子上。」無塵一邊說一邊在桌子四腳地上畫符,「閑雜人等都出去,」他怕郎中也把自己當‘閑雜人等’還補充一句,「大夫留下。」
那兩個孩子雖然小,但是這時候力氣可是大的要命,我用盡全力也不過把那個小一點的按住了。想從床上抱起來,可就困難了。
這時候不召喚我的魂魄還待什麼時候。正想著我的魂魄就已經沖出來,把那個大一些的孩子給按住了。我的魂魄有這麼大的力氣啊,我怎麼就使不出來呢……
「一起搬過去。」我的魂魄對我發號施令是上癮了。
我也不跟「他」計較,乖乖的過去搭把手把大一點的孩子抬起來,放到桌子上。無塵已經在一條桌子腿上系了根紅繩。這不是捆仙繩麼,果然這些東西都是相通的,要綁魂魄,用捆仙繩就是「標準工具」。
兩個孩子躺在桌子上,我跟魂魄一邊一個給按住了。郎中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慢點,慢點,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