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志 第三章 浪拍岸,野狐禪

作者 ︰ 挾天子命諸侯

()兵強馬壯的大秦,擁有全世界最富饒的國都,名為秦都。

它是一座被幾十公里呈五面的堅厚城牆圍繞的城市,除卻舉世聞名的富碩無比外,還被世人稱為最牢不可破的鐵城,些許他國地文人s o客來到這里,大多尚未進城便優先被那幾面黑漆漆的高牆所折服震撼,留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篇,都具備罕見的大氣。

要知道,普通壯年勞動力肩頭僅能扛一石半的磚頭,而這坐城池的五面牆,每一面牆均是由二十石巨石堆砌起來的扎實堡壘,可見要將它竣工要有多少困難,當然,當它那年落成之後,自然也是如如今享負的盛名一般,是牢不可破的。

除此之外的是,秦都的城牆還藏有當年開國先祖布下了無數讓人心寒的深不可測的機關,盡是誅仙大陣。

歷史上推延一番,從大秦太祖建國造就這座城池開始,便沒有哪個野心勃勃的國度打下過這五面黑s 城牆,唯一一次大秦兵部前左侍郎舉兵造反,也在大軍距離秦都尚且還有三公里處便被城牆上的詭譎箭弩sh 殺過半為悲壯開場,繼續而聞名全國地孔力武將軍率鐵騎出城,頃刻間拿下反軍,氣勢磅礡。

那一戰,徹底為秦都奠定了鐵城地美稱。

此時正直寒冬臘月,空氣中波蕩著陣陣冷風,高大恢弘的城牆外,遠遠駛來一串車隊,每一輛馬車車頂的裝飾都展現出無與倫比的華貴,偶有行人出城辦事,在與車隊擦肩而過時都會虔誠的佝僂起背,不顧大地泥土塵埃俯去,輕輕的扣三首,這件全城百姓都懂的去做的事情,足以彰顯出車隊主人身份的無比尊貴。

遙遙站在城門下手里捧著熱水壺的城門官不經意間瞥到這一幕,身軀一震,隨後便是向前微踏兩步,姿態恭謙,低下頭安靜等待即將到來的貴人。

他左右的護衛先是被他的動作唬的莫名其妙,接著當那條排列成一條線的馬車龍印入眼簾後,他們便很j ng覺的隨著首領的模樣擺出了同樣的姿勢,甚至頭低的更低。

先前下過雪的大地漸漸在陽光的爆曬中融化開,原本堅硬的泥土顯的濕爛無比,車隊的馬車行走在官道上都免不了烙上黑s 的泥土,車輪碾開地表那一層薄薄的泥土後,就是一粒粒被掩蓋起來的石子,木輪的馬車越發顛簸,抖動起馬車的簾子,震落下掉落後又粘上來的新鮮泥土。

車隊正中間一輛較大較華麗的馬車車簾是被掀開的,除去五大山粗濃眉大眼長相極為憨厚卻又異常魁梧的車夫外,里面還坐這兩名相貌相對y n柔地男子,一名一眼望去便知不到雙十年華的少年,一名是看不出年歲的青年。

少年此時正用驕傲的目光穿透被掀起來的錦緞簾子,微抬起頭審視快要到的城強,他線條剛硬的下巴略微勾起,將視線的聚焦集中在城牆上那稈秀有龍騰地金黃旗幟,眉宇間散發出任何風沙都吹不散的強大自負和冷峻。

英氣少年的身後,青年顯然不像這次隨玉駕一起出去野獵的護衛那般對少年尊崇,他端坐在馬車的深處,很隨意的翻閱手中的青本書卷,臉上始終帶有淡淡的微笑,似乎這世間一切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他只需要縱身在這卷書海中,盡情的遨游。

車隊距離城門僅有十米遠時,守門士兵門默契地一齊整齊的單膝跪地,鎧甲不見間踫撞的聲音清脆,接著他們用更默契的語調同時喝道︰「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幾百士卒齊聲震吼的聲音嘹亮到讓大地顫上一顫,其中夾雜無數種包羅萬象的感情。

大秦太子愛民如子,早早便開始殫盡竭慮的輔助那位偉大地陛下打理朝綱,作為下一代君主,自小j ng通各種兵法戰術,博朗群書,又與他父皇一樣的仁厚,經常x ng的微服出巡傾听民聲百態,如遇到什麼世態炎涼有失公允的事,定會插上一腳,特別是對待地方上那些喜歡收刮民脂民膏的官員,但凡發現有一個敢貪贓枉法,定會將其斬首示眾以慰人心。

太子的賢德下,促使了這些士兵下跪姿態的虔誠,他們不完全是出于對皇權的畏懼,更多的則是真心實意的感謝這位年紀輕輕的年輕人,他地存在,讓大秦的子民不用擔心當陛下老了之後國度會不會被如今迅速崛起的大燕和韓朝侵犯,因為他們堅信,若太子順利登基,那麼將來的幾十年,大秦依舊會在他的手上固若金湯,甚至在原有良好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成為一個真正的無雙帝國。

深藏在大秦人民的心目中的念頭是,偉大的陛下是當年坐在太祖馬鞍上長大的偉人,具備從水和火中養成的強大,陛下對于國人來說,他便是如今高掛在天空照耀人間的太陽,理當永垂不朽。

而優秀到無可挑剔的殿下,除了長相略微不符大秦民風的彪悍外,任何一點都預兆著他將會是正在被黑夜掩藏的太陽,終有一r 會像陛下那樣從海平面緩緩升起,保護他的子民。

感受到寒風中佇立的士兵們真情流露的吶喊,車隊中間的那輛馬車內的少年臉上浮現出最真誠的笑容,暫時按耐住想要詢問大師兄的那幾個忍了好幾天的問題,從馬車上走下來,左臂擺于腰間,緩緩踱步到城門官驍騎營帳下五品左校尉面前,伸出潔白晶瑩修長地手將他扶起,轉過頭看著跪在丟上久久不肯起來的將士門,和聲道︰「去年下旬時我便說過,j ng忠報國地英雄們無需向我下跪,怎地各位兄弟們如此的健忘呢?」。

人群中一陣莫名其妙的嘩然。

原本已經在他的攙扶下起身到一般的驍騎營校尉聞言身軀又震,陡然重新跪下去,膝蓋踫撞到牆角y n處尚未解凍的大地發出沉悶的聲音,那些咧開嘴準備對著殿下傻笑的兵士門也趕緊的把頭低的更低,甚至有些膽小的在這個寒冷的天氣下鬢發處流下幾處冷汗。

與太子稱兄道弟,即使大秦陛下對待子民宅心仁厚,但他們有幾個腦袋去冒險?可是太子總是喜歡和他們這些粗人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讓他們每次都惶恐不安。

太子李鴻德蹙起眉頭,佯怒道︰「怎麼?司徒校尉對我的話可有質疑或者是異議?」。

負責東西兩面城門職司地驍騎衛左校尉司徒斑身軀又一震,將頭埋到地上,鼻尖觸踫到地面,顫瑟道︰「末將不敢」。

李鴻德冷哼一聲,隨即俊美的臉上表情恢復到下車時的溫煦柔和,彎腰將校尉扶起,輕聲道︰「既然不敢,那還不讓兵士們快快起身?」。

司徒斑苦笑一聲,然而也不敢繼續違逆下去,轉過身朝兵士們抬抬手,朗聲道︰「殿下有令,城門卒一齊起身,歸守自己的崗位,不得貪懶」。

李鴻德白他一眼,將衣袖擺到身後,踏步朝城門內率先走去。

司徒斑撓撓頭,知道惹殿下不高興了,亦步亦趨走在他身後察言觀s ,深怕又像上次一般被他差遣去最西邊,每當回憶起段西行的r 子,他的心底就打顫,除了對長途跋涉中風沙的吹刮懷有本能的畏懼,還有那名草原上被殿下看上的‘準皇後’,那個皮膚與大漠人截然相反白淨的女娃,可是個折騰人不要錢的主,那雙小手中的皮鞭,抽到身上真是火辣辣的疼痛。

一行人緩緩進城。

馬車的車隊進城後便盡數散去,唯一一輛留下的馬車距離三步遠尾隨,那兩頭拉著馬車的馬兒哈著粗氣,在這個冰凍的季節下它們噴出來的水蒸氣被瞬間凝固,形成了一團團擁簇的白霧。

大秦尊貴的太子殿下與一名小小校尉行走在大街上,當事人神情松散很正常,那是因為他是這個世界最壯闊國度毫無爭議的儲君,他可以擁有平常人難以企止的自信,而低頭跟他在身後的校尉為河還能除去齜牙咧嘴外毫無壓力?畢竟這個世界有一小部分人是很特殊的存在,他們可以飛檐走壁,可以視大秦正規軍中半個營部為空氣,可以真正意義上的以一敵百,如果這部分人中出山幾名出類拔萃的人物,來到這樁繁榮似錦的國都行刺大秦未來幾十年最有說服力依仗,一個小小的校尉僅夠別人燦爛蓮花中的一道劍氣溫泡而已,更別提為了殿下去舍身忘死。

司徒斑轉過頭看一眼因為顛簸而微微蕩漾的車簾,心頭莫名其妙的大安。

路過一家油炸煎餅門前,司徒斑又下意識扭過頭看一眼身後的馬車,當看清那名馬夫的臉龐後,他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覺得嗓子眼有些發干,甚至心髒跳動的頻率比先前要快上一分。

果不其然,就像要證明他的眼見的確為實,氣宇軒昂的太子殿下在油炸煎餅店門前停下了腳步,拿了兩個油炸煎餅,並給了老板一錠碎銀,在被歲月爬滿整張臉的老板激動並忘神變成一根躇在那里的木頭的時候,他又轉過身,走向身後的馬車。

馬夫一張刻板的臉展開笑容,不客氣的接過煎餅大快朵頤起來,似乎酣暢在吃食間忘記了繼續行駛那架馬車。

太子好笑的看著馬夫吃,他覺得馬夫吃起東西來很香,會讓他也有饑餓的感覺,所以他決定不再欣賞這個大老粗的吃相,轉而走向馬車的車廂,掀開到了城門前就被放下的車簾拐角,蹩腳的鑽了進去。

馬夫拉起繩索,兩皮紅s 的駿馬又開始提起了烙上鐵版的梯子,有力無力的繼續拉起了馬車。

司徒斑恭敬的讓開官道,低著頭恭敬的等待馬車的離開,直到樸素卻巨大的馬車離去老遠後他才抬起了頭,下意識的用袖子擦一把額頭,咧開嘴牙疼道︰「能想當然很自然的讓禁宮皇品帶刀護衛充當馬夫,車內的那位貴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自小就隨宗室習武的司徒斑猛然間想到父親口中偶然提到的一座恢宏的廟宇,廟宇中一名站在山頭身形挺拔地身影,他不竟冷冷的打了一個激靈。

若是大秦那處玄妙之地的那位仙人在此,即使大燕太子親臨此地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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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氛圍溫和,少年靜靜的看著青年看書,自上車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直到許久後。

「大師兄,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李鴻德收斂起了方才游走在大街上自信的神情,端坐在車頭處,扶著木工特意加上的扶手,一臉禮賢下士,絲毫沒有一國儲君該有的驕傲。

青年瞥他一眼,伸出潔白修長的手翻一頁青卷,微笑道︰「殿下但說無妨」。

李鴻德雙手合十緩緩的彎了下腰,輕聲道︰「這一次的燕國與韓朝地衡山戰役,燕國的莊勝是怎地死的」。

青年輕笑,撫模一把腰間如何打造都改變不了它特x ng堅硬冰涼的佩劍,坦然道︰「是被我這把飲水劍一劍封喉刺死的」。

李鴻德點點頭,若有所思道︰「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青年合上青皮書卷,大笑道︰「陛下認為我不能在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李鴻德搖搖頭,苦笑道︰「鴻德不敢」。

青年面帶笑意輕聲道︰「殿下是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何不敢?」。

李鴻德愣了下,一張俊白地臉紅透開來,就像四月的桃花,充滿了令人陶醉的美意。

青年直直的看著他,許久後收回視線,輕咳兩聲,「殿下似乎不信任我」。

李鴻德猛然抬頭,一張令無數貴族名媛神魂顛倒的臉陡然間變的有些蒼白,他低聲道︰「鴻德更不敢」。

青年搖頭輕小起來,半響後嘆息一聲,朝他招招手,淡淡道︰「過來」。

地位尊崇的太子眨眨眼,接著無比溫順的挪了過去,就像放下了一切身架,像是一只渾身雪白惹人喜愛的貓兒。

青年近距離的打量他的臉,輕聲道︰「殿子真要修道?」。

李鴻德一愣,繼續而狠狠點頭。

青年重新翻開青卷,淡淡道︰「可是要遭大罪的」。

李鴻德堅定道︰「大師兄,鴻德自小便不怕吃苦」。

青年轉移視線與他眼楮對接,嚴肅道︰「渡體時可能會殘廢」。

李鴻德臉白了白,但稍縱即逝後反爾變的越發堅定起來,他神情肅穆起來,「父王尚且還有大哥與三弟」。

青年笑道︰「是覺得韓朝有一名玩槍玩到出神入化有望羽升的太子?」。

想到那名身穿金黃盔甲頭帶鳳羽的男人,李鴻德心底顫抖。

青年將他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繼續道︰「但是殿下行兵布陣上也是在世上難尋敵手的天才」。

李鴻德愣了愣,咬牙道︰「即使將兵法韜略背的滾瓜爛熟,可我不想將來的某一天被人恥笑大秦有一個無用儲君」。

青年閉上眼,「殿下胸懷大志啊」。

李鴻德捏了捏鼻子,篤定道︰「好男兒當有大志向,我的志向便是天下共主,世間再無戰亂,我認為這才是對天下人最大地負責」。

青年偏過頭,輕聲道︰「可是一個人不可能完全的去改變一個世界,就如一個驍騎將軍不能做天下兵馬大元帥道理一樣,太多人們腦海中想象出來的事情都過于陽ch n白雪,只是作為大秦的子民,我要提醒一下殿下,別忘了,現實總是殘酷地」。

李鴻德凝思片刻沉默下來,神情落寞。

青年放下手中的書卷,理一理衣襟,淡淡道︰「我便走了」。

李鴻德驚道︰「去哪?」。

青年瞥他一眼,「天門」。

李鴻德點點頭,即使是青年不能能夠繼續留在他身邊對他進行點撥,但胸懷寬廣的太子對這個說法還是比較能夠接受,他抬起頭看著青年,說道︰「那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大師兄」

青年模模他地頭,笑道︰「不論是你派去的探子打听到的,還是衡山旁王洪將軍所見之後稟告殿下的,我只能告訴你,衡山谷內一槍洞穿燕國先鋒將領校尉的是大秦人」。

李鴻德臉s 蒼白,但在听到最後那三個字後眼楮逐漸亮了起來。

青年伸出手阻止他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想法,輕聲道︰「我尚且不想逼他,不要想著去將他收為己用」。

李鴻德震驚,‘不想逼他’,這句話不就是意味著大師兄已經邀請過那位少年了?而大師兄邀請他所去的地方,除了天門還能是哪?

寒門士子苦讀十余載,如是未能考取功名,若要被天門青睞,那也只能是更歡喜的。

而他,拒絕了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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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熱鬧地,馬車停下,青年從車廂內走出,沒有像故事里寫的那樣去和太子殿下噓寒問暖的告別,很干脆的將身影投入人頭攢動的人群。

出城行走了大約十余里,走到一處兩畔種有垂柳的河邊,他緩緩的身走湖水旁,將衣擺理了理,輕輕的坐了下去。

看著晶瑩流水的河面,那些在水中暢游的魚兒,就像一幅幅生動美麗的畫兒。

青年微微一笑,腦海里浮現當r 那名黝黑少年離去時一言不發的場景,那把夾在駿馬月復間鋒利的黑槍,以及那個少年對小師妹的冷淡,作為天門道觀年輕一代的j ng神領袖,也看不破那個少年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知是河中大鯉卷起水花兒,還是驟然而來的北風吹襲著河面,在他雙腳懸浮的那方水面,忽然有浪花拍起。

青年被驚醒,又愣了半響,隨後啞然一笑,給出少年一個讓自己覺得很有意思的評價。

獨闢晦澀修門路,野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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