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果兒垂,梅花樹印紅。
滿塘紅蓮花,幾處風涼亭。
字,是當代名家安石先生所題的狂草。果樹兒,是如今京城最老資歷地樹民選的苗。亭,更是糅合了時下文人s o客備受推崇的古道雅意。又是早ch n,萬花齊放,涼風從南而來緩緩吹拂人面,加上這處不似人境的景致,儼然一副天下之最美地架勢。
此間,一名錦衣玉帶頭戴金絲縷黃冠地少年走在荷花塘畔,手執香燻紙扇,如ch n風笑意地臉,靜靜的踱步在這處後花園內。
少年長的不算太過俊俏,也沒有鋒芒,就如這氣候一般溫和。
他小小的單眼皮眼,薄薄地兩片嘴唇,彎彎的細眉,小小的鼻梁,一切都顯的那麼普通。只是蹊蹺的是,少年有一股氣質在投足之間,仿佛被歲月雕刻無數年的玉墜,溫潤圓滑,讓人覺得涼心爽脾。
他的身後跟著一位老者,著深紫畫鶴官服,腰織青銅頭帶,鬢發露白,臉上皮膚皺褶如扭曲的牛皮,那些碩大的褐s 斑點都象征著他的高齡。
此時老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少年身後,佝僂著背,時刻提防著少年腳步離蓮花池的距離。
「先生」
少年合上紙扇,扭過頭無奈笑道︰「莫要將我看的這般弱不禁風,我又不是九妹,雖說長地確比大秦一般百姓細膩的多,但也不至于走個小路也會落河里去。您老就好好地賞景吧,今年滿園月季開的如此燦爛,別錯過了」。
老者笑起一張老臉,微弓著背笑道︰「太子此言差矣,老臣自大秦五十一年便開始便負責太子的r 常起居與學習練sh ,事實服侍的周到,已經成為了下意識的習慣,並沒有半點對太子不放心的意思。況且太子今年尚且十八,便已經將鳩茲一帶年年襲卷而來地洪水徹底治愈,為百姓謀盡了天福,又熟讀各類兵法文書,寫的一手好字,可謂少年英雄郎,誰敢小覷?」。
少年苦笑的用紙扇指指他,澀道︰「只是修了道堤壩寫幾篇文章,當不得先生如此過贊」。
老者哈哈大笑幾聲,一張老臉開懷,目露慈祥,仿佛是在與自己親孫逗樂。
兩人走進一間別致地八角涼亭,少年落座到一個石凳上,展開紙扇扇了些涼風到臉龐,他緊抿著嘴唇,盯著搖曳湖面地蓮花怔怔出神。許久後喚道︰「先生」
老人連忙起身,拱起袖口,恭敬道︰「老臣在」。
「據說二哥已從荒原歸來,這年ch n末糾集好兵馬便又要揮兵北上了」
少年這一次沒有客氣的扶他落座,眉宇間變的一片憂慮,遲疑片刻,繼續道︰「荒原民風彪悍,我甚是擔心。二哥本乃儲君當之無愧地侯選人,若不是他不貪戀這朝堂上的九五之尊,就憑他地手腕與智慧,這太子一位,怎麼地也輪不上我這個老小去當」
少年抬起頭望向遠處的梅花,嘆息道︰「如今又任由他在外被風吹雨淋,我很愧疚」。
老人皺起眉頭,思考半響,瞥他一眼,謹慎道︰「大秦歷代都是一個子憑母貴的國度,太儀皇後賢德無雙,母儀天下,你是她唯一的兒子,太子之位,本該歸太子所有」
太子澀澀的笑了笑,嘆道︰「話是這麼說罷了」。
花香襲來,在空氣中靜靜的纏繞,牽起旁人寧靜的心境。
老人悄悄望他一眼,輕聲道︰「容老臣大言不慚」。
少年瞥他一眼,擺擺手,颯然笑道︰「先生本就為中書省掌詔敕,負責立案起草政令,這等大事,父皇也得與你們商討過後才去定奪。再說你我又不是外人,但說無妨便是」。
老人神情動容,抬起頭豁然望向身著麒麟衣裳地少年,良久後低下頭,顫著音調,道︰「能夠服侍太子,老臣幸哉「。
少年哈哈大笑,揮一揮手,適意繼續說下去。
老人整理一下儀容,臉s 陡然間肅穆起來,輕聲道︰「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太子之位既已定下三載有余不曾有變數,且太子近年來表現越發卓越,理當便是將來地國君。但……老臣有些擔憂,倘若二殿下真能立下前人不曾建樹地不世之功,即使是陛下不想換儲,可我大秦乃尚武大國,老臣怕滿朝文武……」。
少年望向湖面蓮花,俊美的臉龐神情痴戀,他笑了笑,柔聲道︰「先生繼續」。
「若待二殿下功滿歸來時,滿朝文武見其功勞無雙,一轉念齊舉大殿進諫,我怕在群臣的壓力下,陛下也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番」
說到這里黃常青頓了頓,湊到少年耳旁,壓低聲音道︰「況且太子莫要忘記,軍部一干大臣,一向都是偏向于二殿下的。若真到那時,即使二殿下無爭冕之意,可假使向來好戰地軍部不滿太子無實質戰功而極力彈起,那時禁軍牽一發而動全身,左右羽林軍又座看軍部消息,枕戈相待,光靠地方上的府軍以及殿上地文臣,怕是難以回天」。
少年低著頭安靜地听著他的分析,即使是涉及到那些極敏感的事物也不急不躁。直待對方說完,他才笑意盎然地眯起眼,拈一粒宮女早早便備好在涼亭的杏仁扔到嘴里,雍容道︰「早便說過,你我師徒不是外人,先生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無須有任何顧慮」。
黃常青吞一口口水,抬起臂膀小心擦拭一翻額頭冒出地冷汗,咬咬牙,「心狠手辣,方能一舉定下乾坤。這一趟二殿下班師回朝,可尋個由頭將他留在京都。老臣前些時r 拜訪王府時得知,京城禁軍統帥王賢之正y 告老。太子可施上一計,稟陛下讓二殿下接下此任。老臣以為,憑二殿下軍中威望,若接替此職,應當難度不大。到時候不止能防止二殿下的軍功簿r 益趨厚,又可順水推舟賣個人情,一舉兩得」。
少年沉默起來,半響後抬起頭苦笑搖頭,嘆道︰「先生,歸根結底,你是擔心軍方作怪」。
黃常青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鄭重道︰「老臣正是有此顧慮,否則也不會出此下策」。
少年瞥他一眼,笑道︰「先生可知曉如今寧波城由誰掌軍」。
黃常青不明所以太子為何突然從那頭說到這一茬,疑惑道︰「自然是孔力武將軍駐扎那處」。
少年點點頭,眯起眼輕聲道︰「那你可知道我母後原本姓甚?」。
黃常青愣了愣,接下嘆息一聲,眼神黯談下來。他自然也是知道太儀皇後是姓孔的,更知道孔力武便是太儀皇後的胞弟,一念至此,他便以為太子是依仗孔將軍位于軍中地超然地位。只是,他在朝堂上混跡了這麼多年,即使是沒與軍部有過多接觸,但是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相比太子更能夠深刻地明白,光靠一個孔力武,是不可能和諸位一直偏向二殿下的幾個大佬抗衡地,所以對于太子的痴兒妄想,顯的有些失望與失落。
少年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不點破,將合起的紙扇擱于掌心,站起來緩緩走向亭外。
黃常青跟在他身後,低著頭抿嘴不語。
「我是一個重感情地人」
走到一處燦爛梅樹前,少年轉過身,突然開口道︰「二哥是我的嫡親手足,我們骨子里流的是一樣的血液。老師可能有所不知,至今我仍舊記得兒時他替我胖揍塵風那r 。大皇叔戎馬半生,似乎天生具備一股威嚴,我們大多怕他,而塵風是他唯一的寶貝兒子,即使是父皇也連帶著對他格外寵愛,因為我年歲比他小些,便老被欺負,記得有一次被二哥撞見,他連對方解釋都不听說揍便揍了,不消半點猶豫,後來挨了罰,被父皇關在宮中禁足三個月,在那期間,還時常不忘從御書房給我偷些我喜歡的海蜇絲,那東西母親一直不準我多吃,所以每每我都會吃的很開心,越開心,我便越發喜歡這位把我當寶貝寵愛的兄長。雖然這只是兒時的趣事,但我仍不想因為其他的任何原因破壞了這份我心中最美好的回憶,這也是我不想無端生事的原因之一」
「二,相較第一點則要大義凌然許多。二哥連年征戰蠻荒之地,身為皇家貴冑,大秦又r 益昌盛英雄輩出,本輪不到他去吃這份苦的,結果他去了,從小小的步卒攀爬到至今,中間不可避免有人刻意的討好,但是誰敢否認,在北上的這條路上,他沒有畫上極辛辣的一筆?去年我調閱過一些卷張,加上今年坑俘八萬,若真論功行賞,二哥這趟回來便可封王,可謂是活生生為大秦征北的旅途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听到最後兩句話,黃常青無端地身軀一顫,震驚的愣在原地。
少年見他如此驚訝,疑惑道︰「先生,你是為中書省掌詔敕,難道對此間門道不大明白?」。
黃常青呼出一口氣,搖頭苦笑道︰「老臣自然清楚,只是沒有想到上趟陛下召我入宮詢問我相關事宜,竟是為了二殿下」。
黃常青仕途坎坷,當年借鎮南王李昭吹了口東風,才好不容易謀了個他人眼紅的差事,這些年一直踏踏實實勤勤懇懇辦差,之余還得嘔心瀝血的輔助太子,近乎是將一生的心血壓在了眼前少年的身上,如今獲知一直威望旺盛的二殿下真有可能快要封王,心里的那分憂慮不竟更加嚴重起來。一個人可以輸一次,因為他不會輸一輩子,而黃常青若輸,便是輸掉了過往中的所有努力,大半輩子的心血他輸不起,只能贏,所以今r 才敢說些傳出去得殺頭的話來。而二皇子即將封王,那麼他r 真要有心奪儲君之位,就更加容易一些,他怎能不憂。
少年恍然地點點頭,這件事他事先也是不清楚的,听黃常青這麼一說才弄明白,原來二哥真如他所猜測的那般要封王了。少年心情忽然大好,望著滿園花兒,燦爛地笑了起來。他拈一片花葉放在眼前端詳,輕聲道︰「故,我為何要去挑起事端?」。
黃常青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老臣倒覺得二殿下真乃年少英雄了」。
少年偏過頭,笑道︰「怎能說覺得,他本就是大秦的英雄」。
黃常青笑容苦澀。
少年眯起眼,認真道︰「而且二哥總能讓我想起一個人」。
黃常青微微一愣,隨即一個身影浮現在腦海,他笑容變的越發難看,無奈道︰「三王爺」。
少年太子仰起頭,望向燦爛的天空。他似乎被太陽地光線刺激到,將眼眯成了一條線。每當有人提起兒時給予自己無限偉岸背影地那個男人,他總會下意識的做起這個動作,從而憶起那名當年的大秦第一美帥,執天下兵馬鎮八方鬼魅。
黃常青嘆道︰「要說功績,若非被害死,三王爺才是大秦第一人」。
少年笑道︰「如果不是不能修道,否則我也想做那樣的男人,而二哥,已經往這條路上開始行走了」。
黃常青惋惜的搖搖頭,道︰「其實文帝執掌朝綱,歷史上也有不少這樣的心術帝王」。
少年點點頭,卻直接忽略這個話題,而是臉s y n郁,厲聲道︰「據說當年三皇叔生了兩個皇兄,那場災難中,死一個,還有一個憑空沒了蹤影」。
黃常青微微一愣,繼而苦澀道︰「說是被敵人掠了去,估模也是凶多吉少」。
少年閉上眼,輕聲道︰「若在,怕也是年少英雄吧」。
黃常青苦笑,當年地三王爺如何位高權重?這些往事興許年輕一代知曉不多,也只有在他們這幫老人的腦子里還時常的回憶起。若那個男人還在,由他親自教的後生,怎能不讓他們這一幫老古董心懷敬畏?虎子,終歸是虎子,再如何遜s ,也變不得小犬兒。
只是世事無常,那年的災難,那一脈,包括陛下欽賜地蛟龍滿門都連帶著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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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邊界的寧波城,發生了一件很詭異也很膽大包天的事情,從而繁衍出下面這段對話
「何時倒地旗」
「一炷香前」
「痕跡上看大致什麼方向來的」
「很詭譎的一箭,極為j ng準老辣,根本沒人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地了」
「切斷口很平整,不像是箭sh 的」
「周遍都已經查過,沒有類似刀片一類的凶器」
「那便有可能是方外人了」
「說不準,韓朝有百步穿楊之人,箭氣磅礡,可箭未到氣先到,殺人于無形」
「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我想也是」
「……我們還是不要私自胡亂揣測的好,通知軍師,他老人家見識廣博,定能勘察出個究竟」
「你去還是我去?」
「恩……你去罷」
「這……」
「上回你替我領了一百個板子,這回怎麼地也不能再欠你人情」
「那……好吧,待會將軍來了,你照實況說就是」
「恩」
「那我走了」
夜幕中黑s 地城牆上,匆匆走了一人,留下一人依舊震驚的陷入各種遐想之中。
留下那人身高六尺,魁梧異常,一看便知是軍中一頂一的武夫。此時ch n中,夜間尚且涼爽,他的鬢角,卻有連成一條線地粗汗。
只因為他的腳旁,有一柄他不敢動它地斷旗,旗上刻有一字,為孔!
與此同時,寧波城外遠處的一座大山,一名不再黝黑卻仍舊微黑的少年,在黑夜中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安靜走向下山的小道。
少年原先所佇立的原地,靜靜躺著一副被折斷地上好弓弩,墨s 的夜中折sh 出幽幽白光。
百里外的越州城外,軍營的一間奢華帳篷內,歌舞升平,奏樂不斷。居中地主席位上,王德將一名江南蘇州運過來地柔弱雛j 摟在懷中,滿臉y n穢笑容。
他快活地嚼著嚼勁十足的牛筋,酣暢地歡笑,卻不知這座大帳外,已然山雨y 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