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彈可斷。
我盯著手中的百花落紅,發起了呆。
「伊諾?」一旁的少女推了推我的手臂,問道,「怎麼了嗎?」
「啊……沒事。」
「……真的沒事嗎?」少女的視線混雜著關心,由鏡面反sh 過來。
「嗯,」我搖搖頭,開始把它當做發帶使用,「發了下呆而已。」
「……是嗎。」少女歪了歪腦袋,盯著鏡中我那笨拙的動作。
余光所見,她還是有些生澀。
「伊諾……」隨後,捕捉到關鍵畫面的她,神s 稍顯暗淡地說道,「對不起。」
「誒?」我轉過身子,看了看身後的她。
正面看到我之後,她立即不安地別開了視線,雖說只是視線而已。
「哦,這個啊。」沒等我自己去發現,左手拇指就立即引發了一陣細微的痛覺,「沒關系的,別在意。」
說著,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不生氣嗎?」看到我的笑容,縴言似乎是來了點勇氣,問道。
「生氣?為什麼?」
「因為……」話剛到嘴邊,縴言那強硬的氣勢立即煙消雲散,「我好像……咬的挺用力的……」
看著她這副怯生生的模樣,我實在是忍不住嘴角的戲謔。
「……什麼啊。」縴言撅了撅嘴。
「對不起啦,」我揉了揉肚子,「突然想到了一件挺搞笑的事。」
「什麼事啊。」縴言似乎是覺得這個場合應該很嚴肅的,所以語氣里有那麼一點責怪我的意思。
但就算是這麼一丁點「責怪」的意思,也是經過層層萌要素的過濾,才展現在我面前的。
說的簡單一點,就是那種「生怕我會不高興」的小心翼翼。
于是,我又沒忍住,笑出聲來。
縴言見狀,立即擺出一副受氣的小女生模樣。
我只好清了清嗓,像是剛想到什麼事一般拉過她的手說︰「說起來你不也是……」
褪過她的袖口,又看到了那縴細的手腕。
「誒……沒了?」
「這……這已經是身體本能一樣的東西了……」似乎是有點理虧,縴言連忙解釋道,「就算我不用治愈魔法,睡一覺也就能痊愈了。」
目測理虧的指向,是指「她弄傷我的地方還沒好,而我弄傷她的地方已經痊愈了」這一點。
「睡一覺就好了……哈哈哈哈……」無奈地苦笑了兩聲,我立即試圖轉移這個奇怪的話題。
只不過,縴言卻很嚴肅地搶過了我的左手。
然後蹲,仔細地看了看拇指上的傷口。
「痛嗎?伊諾……」輕輕地吹了口氣,縴言低聲問道。
「有點?不過這種小傷過不了幾天就會好的,別擔心啦。」實際上,何止是會好,連傷疤都不能順利留下。
「我幫你治好伊諾,」縴言抬起頭,用征求的眼神看著我,「不用病理系治愈魔法的話,是不會感覺到痛的。」
——總覺得,潛台詞更像是「原諒我」。
「不用了……」我搖搖頭。
你又沒做錯什麼,我怎麼能厚著臉皮原諒你呢。
「放心伊諾,雖然不用病理系治愈魔法可能會留下疤痕,但是教我常規治愈魔法的老師很厲害的,」縴言听到後,並沒有立即放棄,「我可以保證,不僅不會讓你感覺到痛,也絕對不會留下疤痕。」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實說,我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
見我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縴言再次「進言」道︰「這種傷口雖然很淺,但也是有著被元素惡化的可能x ng的,還是早點讓皮膚長好比較好。」
被元素惡化?是指發炎嗎……這麼說來,這個世界好像是沒有「創可貼」這種高端產物的。
「真的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也不會痛。」
「……不會痛嗎?」縴言低下頭,看向了我的左手拇指,愣了愣神。
然後,再次咬了上去。
雖說,這次只是用舌頭輕輕地舌忝舐著傷口的程度。
「痛痛痛痛痛痛痛……」掙扎了半天,還是沒能順利把手抽回來。
「不是說不會痛嘛?」縴言氣鼓鼓地問道。
「呃……哼!我只是配合你一下而已,你都咬上來了,我不喊兩句痛多對不起你。」看她的反應,似乎是有些負面情緒,我只好發揮一下我的電波屬x ng賣個萌。
隨即非常順利的,縴言眼中那絲毫的負面情緒立即煙消雲散了。
「騙誰呀,你這傷口看上去就這麼可怕,怎麼可能會不痛。」說著,縴言不甘示弱地又咬了我一口。
這次,我沒有喊痛。
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現在這個姿勢讓我有點不忍直視她。
應該是覺得我連表情都沒變很不科學,縴言嘗試x ng地用牙齒輕輕地掠過了敏感位置一下。
——糟了,氣血好像有點上涌。
「不痛嘛?痛就說出來,姐姐會幫你治好的。」縴言含著我的左手拇指,口齒不清地如此說道。
看來她已經忘了,她的初衷只是想幫我治好傷口而已。
——我「傲」一下,你也跟著「傲」一下,我不「嬌」你也不「嬌」嗎……
「別白費力氣了,一點都不痛,哼!」
剛說完,拇指的近節指骨位置又被輕咬了一下。
扯出的銀線隨著重力落了下去,縴言一臉不滿地盯著我。
其實,這個畫面放在以前,我一定會想歪的。
拿過身後梳妝台上的手帕,為她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笑了笑說︰「這可是我的‘戰利品’,我哪舍得讓它消失嘛。」
「戰利品?只是個傷口而已嘛……」縴言鼓著腮,像是刷小脾氣一般。
雖然最後還是會被克洛斯治得連傷疤都不剩下,但它也是個能幫我計算時間的「節點」,現在還不是消失的時候。
至少,也不該讓你來把它治好。
這麼一想,還真是有些諷刺。明明「昨天」的縴言听到我那毫無人x ng的發言後差點就要哭出來了,今天的縴言依然實實在在的在想辦法討好我。
討好我這個,剛認識沒幾天的妹妹。
以至于,一大清早就像是認識了多年的青梅竹馬一樣來叫我起床,也讓我沒能分出心來檢查這個陌生的房間究竟是哪里。
看來如果沒有足夠的外力的話,就算我做了什麼讓她懷疑的事,她也會視而不見,以保全我們那薄弱的關系為先。
在主世界時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哪怕真的「修正」了相關記憶,縴言也依舊是縴言,不管認不認識我,她都有著相當「致命」的稚女敕。
也就是說,我真的是「不作死就不會死」。之後那個二話不說直接打臉的縴言,確實是我一手造成的。雖然想讓她快速「成熟」起來的人也不少,但最關鍵的牌,還是像以前一樣,在我的手里。
又或者說,在這份「倒著走」的時間手里。
我們的「線」在分離之後,終會越行越遠。
「縴言。」
「誒……怎麼啦?」看我發了半天的呆,剛想開口詢問的她,就被我打斷了。
「如果……如果以後,別人只是和你鬧著玩的欺負你兩下,你只要做個委屈的樣子,喊兩句痛敷衍一下就可以了。」
「……為什麼?難道不應該打回去嗎?」縴言歪著腦袋問道。
「那樣太麻煩了,你應付不過來的。」
「……哦。」似乎是覺得我表情很嚴肅,縴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但如果,別人真的弄疼你了,你就不需要喊痛了。」我模了模她的頭發,輕聲道,「只不過這次,你一定要找個機會,狠狠地打回來。」
「誒……立即打回去不行嘛?」
「因為你很痛嘛,不是最佳狀態,當然需要調整一下啦,笨。」我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
「哦……」縴言眨了眨眼,應該在消化話里的意思。
看著她這副認真的表情,我不禁想象了一下長大後的她。
應該是屬于「女王範兒」十足的那個類型?
「也就是說……」縴言一愣一愣地說道,「你剛才其實是很痛咯?」
——話題怎麼又扯回來了?!
「只是……有點痛而已。」
「所以你……要好好調整一下,然後找個機會咬回來是嗎?」
——別說的好像我是那種很喜歡咬人的妹子好麼!
「話說回來……」我清了清嗓,轉移了話題,「媽媽他們呢?」
我非常確信,這個房間並不是以往我醒來後的房間。從室內簡潔設施上來看,應該是旅店之類的地方。
縴言雖然依舊一臉狐疑,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大概今天就會到了?」
「是嗎。」
意思就是說,到我知道的那個時間點,只剩一點點路程了嗎?
「對了伊諾,」雖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但卻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怎麼問,「那個……」
「哪個?」
「那些人……」應該是沒感覺到我有所抵觸,縴言稍微想了想,問道,「都是你的部下嗎?」
「……哪些人啊?」
「就是……索妮婭啊,克洛斯老師啊,還有那個羅薩里奧……」
「不是啊,他們只是室友和老師以及同學哦。」我答道,「干嘛問這個?」
「這樣啊……」縴言似乎有些頭疼,「也沒什麼,只是……」
「只是?」
縴言維持著姿勢——差不多跪坐在地板上趴在我的膝前的這個姿勢——仰著頭看了我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我們馬上是要去皇城的,就算他們三個真的不是你的部下,可那些人卻不一定會這麼想……再加上,我還是你的姐姐……」
——誒?你原來是知道的啊。
「你可能會有麻煩的……」說到最後,聲音已經細小到難以捕捉了。
看來,她也明白會找上我的麻煩大部分是因為她而起。
「那,你會保護我嗎?」我微笑著問道。
「我盡力……」縴言嘟了嘟嘴,沒什麼自信地說道。
「好不負責任的發言啊……」
「我拿他們沒辦法嘛,別的人我還可以耍耍x ng子發發脾氣,但是他們……」說到這,縴言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著她這副著實為我擔心的模樣,我突然覺得,由于臉上的笑容維持的時間太長了,導致嘴巴有些酸酸的︰「別擔心啦,我不會有事的。」
縴言听後,露出了稍顯困擾的表情。
「伊諾……你還記得嗎?」隨後,她握緊了我的手說道,「之前我有跟你說過,‘我很討厭貴族,越是高層越是如此’的?」
「嗯。」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呃……因為有人要搶你回家當小妾?」
「……伊諾!」只是瞬間,縴言就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立即一邊搖頭一邊改口道,就差舉手投降了。
「咳咳……」撫平了臉上的紅暈之後,縴言低下頭說道,「是因為,他們的……境界?比我高上很多,所以看待事物的價值觀念也不一樣,因此,他們絲毫不尊重我所看重的東西。」
境界?我覺得應該是「視角」……
「我也知道……這大概是因為我還不夠成熟的原因……」隨後,縴言抬起了頭,視線里滿是堅定,「但是,如果非要拋棄什麼重要的東西才能變得成熟的話,我寧願一直這樣。」
……不選嗎?
「縴言呀,擔心這些其實是沒用的。」我模了模她的腦袋說,「因為,你總是會選的。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你才更加要珍惜現在的時光,不要浪費在思考這種事情上嘛。」
就像我,也在珍惜著和你在一起的「現在」一樣。
「我不是擔心自己。」不料,縴言卻搖了搖頭,隨後輕聲道︰「你明白嗎?伊諾……」
「明白什麼……」
「我擔心……我怕你也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很像這樣的人。」
「怎……樣的人?」
縴言卻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相信我啦,我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的。」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嘛。
「……你發誓。」
「誒?發誓?」
「沒錯,以混沌虛主的名義發誓。」
「……噗……」
「……你笑什麼?」縴言有些不滿地嗔道。
「沒、沒什麼……」總不能說,我就是混沌虛主這個系統里面的人?「對了,為什麼是混沌虛主啊?」
「因為混沌虛主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共同信奉的神明。」
——可我是信基督的啊……
「能不能換個人……我實在是……」
「不行!」應該是覺得我退縮的地方很奇怪,縴言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還是說,你剛才根本就是騙我的?」
說著,縴言的目光又變回了我所熟悉的那個她。
那個就算是刷小脾氣,也會計算到別人感受的她。
「好了好了,我發誓總行了。」
「嚴肅點,這可不是能笑著說出來的話。」雖然表情上有一瞬的松懈,但縴言還是瞪了我一眼,糾正了我這漫不經心的態度。
「咳咳……」無奈我只好忍下笑意,「那具體,我該怎麼說呢?我以前沒……怎麼發過誓……」
「嘖,真笨。」縴言掐了我一下,「跟著我說。」
「嗯……」因為腰上沒什麼贅肉,所以掐的特別疼。
「‘我,伊諾•斯陶洛德,在此以混沌虛主的名義起誓’。」
——我,伊諾•西納普斯,在此以……夜秋語的名義起誓。
「‘終我一生,必不會欺騙縴言•斯陶洛德。」
「……誒?這怎麼和結婚的誓詞那麼像啊……」
「別管這麼多,快說!」縴言又掐了我一下。
「我說、我說啦……你不要掐人家嘛……」
「呃……對不起伊諾,我不是故意的……」看到我一副吃痛的表情,縴言慌忙道歉道。
——咳咳……終我一生,必不再欺騙縴言•斯陶洛德。
「‘如若違反此誓約’……接下來你自己想。」
「誒……真不負責任。」
「快、說、啦!」
「如若違反此誓約,必將落入萬劫不復之地,受盡世間所有酷刑,永世不得……」話還沒說完,就被縴言捂住了嘴。
「太……太過了啦,不用這麼嚴重的。」
「不是相當嚴肅的東西嗎……」
「就算是,你也不能說這麼可怕的話啊……」縴言低聲呵斥道,「你這副樣子,別說受盡刑罰了……估計一下就沒命了。」
「那……‘如若違反此誓約,就被你吊起來打一頓’怎麼樣?」
「吊起來打一頓……」縴言自己都沒忍住,笑道,「好啦好啦,也不強迫你想了,就這樣。」
雖然在我看來,這個誓言的喜感程度和它過程一樣,只會讓听到的人笑出聲來而已,但縴言似乎是接受了。
「接下來該我了。」縴言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
——誒?
「我,縴言•斯陶洛德,在此以混沌虛主的名義起誓。終我一生,必不會與伊諾•斯陶洛德為敵。並永遠的愛護她,保護她。如若違反此誓約,必將以凡人之軀,承受混沌虛主的怒火。」
說罷,縴言微微頷首,雙手相扣放在了嘴邊。
虔誠的,祈禱了起來。
就好像,現在這部分沒能說出口的,才是她真正的誓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