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確實不是能安分地坐在教室里听課的類型。
盡管在我累死累活的工作時期,曾回想過以前的學生時代,並暗暗期待自己能回到那個年齡。但現在真正再次親身經歷後我才發現,我想要的只是無憂無慮的感覺而已。
階梯教室呈扇形,講師是位灰袍的老者。盡管他已經把課程講述的非常貼近生活了,對我來說還是有些無趣。
非實戰課的學生們除了選修課之外,每天都有一節必修課。
所有同年級的學生坐在這個教室里面,听著講師介紹非實戰課的發展路線,並為學生們提供方向。
簡單來說,灰袍老者的理念可以概括成一句話。
——你們自身沒有絲毫戰斗力,想要在這看似平淡的亂世中明哲保身,只能躲在強者的身後。
說實話,我覺得這種想法實在是有夠不負責任。尤其是作為一位人民教師來說,間接但卻果斷地否定了學生們的潛力這件事,確實不太好。
不過,又不能說他的話毫無道理。從這個年齡段就開始暗示學生們,要學會利用可用資源,不要鑽牛角尖,也不失為一種理x ng的教育方式。
在我看來,這種教育方式更像是培養「職業經理人」。無論做什麼事,都以想要得到的結果作為第一優先級,在保證投入的j ng力和得到的回報成正比的情況下,不管采用什麼方法都可以。
所以莫比烏斯和我想象的一樣,是以「培養國用人才」為第一目標而運轉著的。無論是它這個時期在帝國中的影響力,還是身處皇城的絕佳地理位置,或是下足了成本四處挖牆腳完善的師資力量。甚至單單為學生們提供了一個能互相熟識的平台這一點,就足以看出莫比烏斯的誠意。
學生對學院來說,就如同灰袍老者所言,只是有可能會用到的人才而已。純粹的利益關系,就像做生意一樣。
我相信在座的學生們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們卻沒有幾個露出過于抵觸的表情。看來身處硝煙未泯的時代的孩子都知道,想要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只有自身變得強大起來才可以。
也因此,看到由他們稚女敕而又認真的面孔構建的氣氛嚴肅時,我覺得有些尷尬。
我坐在扇形階梯的最後排中心處,僅憑肉眼就能看到其他學生們認真听講的表情。如果表現的太不合群,比較容易引人注目。無奈之下只能托著下巴裝出一副認真听講的樣子,腦袋里卻想起了縴言的事。
昨天我見了縴言一面,第一印象還行。她身上也沒有太多自視為「天才」的架子,說話挺平易近人。
老實說,在確定縴言給我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偽裝時,我就有了接近她的念頭。同樣是從斯陶洛德家帶出來的行李,不知道她看到之後有什麼反應。抱著這種博彩心態,我也沒拒絕她想幫忙的意思。
雖然看到我的相貌後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由于不確定,也沒有多問。縴言在看到我的行李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和索妮婭一樣,二話不說一起肩負起了我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一件都沒讓我拿。
從她和索妮婭的對話上來分析,她和索妮婭雖然應該是在之前就認識了,但卻談不上熟識。盡管如此還是選擇出手幫助我,讓我有些好奇她的動機。
索妮婭對縴言的態度也很奇怪,就像是覺得縴言會傷害到我一樣,甚至不給我和縴言獨處的時間。
整個下午她們兩個都在幫我收拾行李,話雖這麼說,實際讓我親自去做的事卻沒有幾件。
在這件事上,她們還是有著無比默契的共識的。
于是我享受了一下午對以前的我來說可以稱得上是奢侈品的「無聊」,拿著加利亞送我的j ng致小刀削起了隻果。
不得不提到的是,我這身體生硬的協調x ng確實需要鍛煉一下。她們倆忙完時,我才勉強削好一個隻果。原本想借此犒勞一下她們倆的話語,在三對視線同時集中在一個隻果上時,頓時變得難以開口。
「我……我的手比較笨,所以半天只削了一個……」不過既然作為年長者,我也只能說著這樣的話為自己開月兌。畢竟道謝的話還是要說的,不能因為一點尷尬就當做沒事發生。
兩人听了我的話後,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沒關系,」縴言走了過來,接過我手中的小刀和隻果,一副生怕我由于分心導致被小刀傷到自己的表情,「這樣不就行了。」
說罷,她手起刀落,將已經月兌光衣服的隻果從中間一分為二。
「伊諾,」索妮婭看著我手上連成一條線的隻果皮說道,「你說不定有削隻果的天賦哦。」
「這是什麼奇怪的天賦啊。」看著索妮婭那閃閃發光的眼神,我苦笑道。
「可不要小看這個天賦,」縴言小心翼翼地接過我手中的隻果皮,「一般人很難做到的。」
意外而又默契的,索妮婭和縴言一邊看著隻果皮,一邊贊同地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削隻果也是需要天賦的了?
不過,盡管我一直覺得沒什麼,這兩人在整個晚飯過程中都在不停地談論我那嫻熟的削隻果技術,以至于我都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沒有削隻果皮的先例的。
甚至在最後,縴言用來告別的話都是「下次要再削隻果給我吃哦~」這種讓我哭笑不得的發言。
看來,削隻果在這個世界確實是個神技,再怎麼保守估計,也應該是大師級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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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薩里奧一直認為,習慣于隱藏自己的人,內心總是矛盾的。
一邊以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心態對周邊事物冷眼相待,一邊又憑借著自己的經驗對這些事物做出定義。
這就像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別人發現,但又期待著被特定的人發現自己身份一樣。明明談不上擅長,卻又一直壓抑著自己,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坐在這非實戰課的必修課課堂里的學生,有超過一半的人都是這樣的矛盾體。
所以,羅薩里奧坐在教室里的這段時間,一直都很開心。講台上的灰袍老者是位叫做艾斯湖的魔法師,他口中的「利益論」在羅薩里奧听來,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根據客人需求改變自己商品的商人,只算是個「隨勢」的商人。用自己的商品改變客人需求的商人,才是能「造勢」的商人。
比起把自己塑造成被人需要的價值,借以保護自己的安全。不如創造出別人無法取代的價值,讓別人主動保護自己來得快。
但艾斯湖的講義是面向全體新生的,門檻低一些也很正常,羅薩里奧並沒有因此否定莫比烏斯的實力。所以他一邊欣賞著學生們臉上的表情,一邊尋找著和他一樣四處亂看的學生。
然後他在和自己同樣坐在最後一排的中心處,發現了昨天遇到的少女。
少女托著下巴,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看著講台上的艾斯湖。
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態,卻給人一種特別難以接近的感覺。
對少女下了定義之後,羅薩里奧又想到了昨天和少女的對話。少女的語氣雖然很輕松,但卻沒有輕視的意思,她確確實實地是在教自己該如何跟女孩子搭訕。
不管怎麼想,這都不像是被搭訕後的反應。至少,不像是個正常女孩子被搭訕後的反應。
這讓羅薩里奧產生了濃重的好奇心。
于是剛一下課,他就沖到了少女的面前,以一副刻意套近乎的語氣問道︰「還記得我嗎?」
「你是……」少女面露苦s ,看著眼前的羅薩里奧發起了呆。
「昨天,在安德魯見過面的。」羅薩里奧以為少女是因為自己穿了莫比烏斯的制服才想不起來,湊近了說道。
「哦原來是你啊,」少女仔細看了看羅薩里奧近在咫尺的面孔,隨即露出微笑說,「怎麼,今天還準備來搭訕嗎?」
「我是有這方面的意思,不過……」羅薩里奧看了看周圍,「現在可能不是個合適的時間。」
交織在少女身上的視線可不止羅薩里奧一個。
「我覺得現在挺合適的,」少女繞過了羅薩里奧,向出口走去,「你不想試試嗎?」
羅薩里奧頓了頓,面帶苦澀地跟了上去。
「您這是把我當做護花使者用嗎?」走出教室,羅薩里奧立即詢問少女的意圖。
「雖然你確實不笨,」少女轉過身,「不過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就不用說出來了,我不會夸獎你的。」
「這可不公平啊,」羅薩里奧抱怨道,「交易的本質不是等價交換嗎?」
「也許我們的價值觀不同呢?」少女輕笑道,「例如你覺得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但是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之類的?」
「說來也是,」羅薩里奧點點頭,「觀念沒有統一之前就談生意的話,往往都會告吹。」
「那你準備怎麼統一我們的觀念呢?」少女依在牆上,用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羅薩里奧。
「首先,」羅薩里奧輕咳了兩聲,「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看著有著完美身高壓制的羅薩里奧的嚴肅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話題轉換的雖然談不上巧妙,不過,」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伊諾。」
羅薩里奧看到伊諾的微笑後愣在原地。良久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羅薩里奧。我叫羅薩里奧。」
「羅薩里奧……」伊諾呢喃著這個發音,評價道,「真是個難念的名字。」
「經常有人這麼說。」羅薩里奧也笑著說。
「太麻煩了,叫你小羅你不介意吧?」
「完全沒關系,」羅薩里奧點了點頭,「能以這種方式被您記住,也是我的榮幸。」
「好吧小羅,」伊諾用眼神示意,「為什麼要對我用敬語呢?」
羅薩里奧看了看周圍低聲談論著他們的人,跟上了伊諾的腳步,說︰「因為我覺得,美麗的事物理應得到所有生命的尊重。」
「這個回答不錯。」伊諾給予肯定態度。
「雖說很多情況下都被誤解成是我的油嘴滑舌……」羅薩里奧自嘲道。
「油嘴滑舌沒什麼不好的,」伊諾說,「至少,你懂得‘巧變制敵,謀定而動’的道理,證明剛剛的課你沒有白听。」
「您說的……是兵法嗎?」羅薩里奧琢磨著伊諾說的生僻詞,不敢妄下定論。
「只是一種比喻方式而已,別在意。」伊諾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羅薩里奧沉默著跟在伊諾身後,思索著這句話的意思。沒一會兒,他便反應了過來,伊諾相當巧妙地把艾斯湖講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課,用簡單的一句話便概括了意思。
以艾斯湖的潛在意思來說,莫比烏斯培養的確實是為戰爭做準備的人才。伊諾以應敵之法概括,在羅薩里奧看來,顯得格外j ng闢。
確認了這件事之後,他看向伊諾的眼神突然復雜了起來。
「怎麼了?」見羅薩里奧沉默了半天,伊諾問道。
「沒,只是覺得伊諾小姐不僅有著舉世無雙的美貌,才智方面也不容小噓,令我著實佩服。」羅薩里奧答道。
「這話說的,」伊諾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意味,「有些言過其實了吧?只是你不知道的東西踫巧我知道而已,不是嗎?」
羅薩里奧仔細琢磨,才發現伊諾語氣中的嘲弄,其實是指向她自己的。隨即道︰「但您說的話使我受益匪淺也是事實。」
「我們在之前的人生中沒無交集,理所當然,我們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因此,我們知道的東西也不盡相同,」伊諾停下腳步說,「油嘴滑舌還是表現的更加無腦一些比較好,太復雜了,就變成奉承了,會被人討厭的。」
羅薩里奧听後,苦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從你一直順著我的意志進行話題來看,你似乎對這種完全喪失主動權的情況很是熟悉,是嗎?」伊諾沒有回頭,繼續向前邁起了步子。
「怎麼可能,老實說像伊諾小姐這樣能把話題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手里的人,我以前還真的從來沒見過。」羅薩里奧如實回答。
「……那就奇怪了,像我這樣一直壓制著對方說話的姿態,應該很討人厭的啊。」
「可能是因為……」話到嘴邊,羅薩里奧又搖著腦袋咽了下去。
「既然你說的這麼刻意……」伊諾回過頭說道,「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太漂亮了,給你一種‘就算被她壓制著也無所謂’的感覺吧?」
羅薩里奧听著伊諾這若無其事的發言,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了嗎?」伊諾歪了歪腦袋問道。
「您說的沒錯,可能我就是這種感覺,」羅薩里奧笑道,「不過,我突然感覺,伊諾小姐您是不是屬于那種對自己特別沒自信類型的人啊?」
「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您給我一種,明明很了解別人,卻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感覺。」羅薩里奧俯瞰著伊諾,笑著說。
伊諾聞言笑了笑,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