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伊諾對這件事的評價,索妮婭這才覺得自己當前的情緒有些消極。
學院內的清理行動進行的非常順利,順利到連「敵人」的抵抗都顯得沒有絲毫干勁,甚至有些多余。
永劫機關的人一個不剩的離開之後,佔足了主場優勢的莫比烏斯也正如伊諾所說,關上了大門開始辦正事。
——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話雖如此,索妮婭也沒有否認這種做法的意思。不如說讓她親自目睹了莫比烏斯對「敵人」的肅清手段這一點,對她來說也是有所幫助的。
至少,不會再讓她去質疑凱伊的選擇。
所以她也順著伊諾的意思,在這稱不上是「戰斗」的戰斗結束之後,向著那個樹林迷宮走了過去。
按照伊諾的說法,這是為「這件事」畫上句點的最佳辦法。
——因此,會覺得情緒有些消極,也只是出于索妮婭自身的原因而已。
現在的她,並不想面對凱伊。
盡管並沒有字面所述的那麼嚴重,索妮婭還是隱隱約約的感覺,之所以會造成當前的這種局面,應該是因為伊諾。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連「敵人」進攻的細節都了如指掌,並設下了圈套。以至于,讓這些身手矯健的「敵人」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扼殺了他們的主動權。
感嘆之余,索妮婭由衷地覺得,「伊諾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這件事實在是萬幸。
——或者反過來說,自己是站在伊諾這邊的實在是太好了。
話雖如此,索妮婭依然是不擅長面對這種情況。
尤其是生離死別。
這片樹林是兩人相識的地方,隱晦和復雜交錯著,構成了名為「迷宮」的地段。首尾相接的同時,帶著符合規則下的「唯一」屬x ng,讓索妮婭有些于心不忍。
走進迷宮時,她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在里面的人是自己,是會有人來救自己,還是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前去為里面的人宣告終結。
意願所向,讓她的步伐越發的猶豫起來。
——也就是說,直到看到那橙s 殘陽下的苦笑之前,她都一直覺得,這一定不是大家所期待的結局。
「你好呀~索妮婭。」凱伊背靠著樹干,像是沒事人一樣揮了揮手。笑容在y n霾之下擴散著,沒有絲毫生硬。
在他身邊的草地上,躺著一位緊閉著雙眼的老人。面戴慈祥,一動不動。
面對著這樣的凱伊,索妮婭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做出這種表情嘛,」見索妮婭沒有開口的意思,凱伊繼續說道,「已經結束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嗯。」聲帶僵硬著,索妮婭勉強擠出了微笑。
「你也是‘那位大人’的部下?」凱伊問道,「或者說,你就是‘那位大人’本人?」
索妮婭保持著勉強的微笑,沒有回答他。
「……是嗎。」凱伊沒有追問,「總覺得給我一種‘做了很多無用功’的感覺啊。」
隨後,凱伊做出了安心的表情。
「不過這麼一來,」他似乎是松了口氣,說道,「欠你的債,也還清了。」
「……欠我的?」索妮婭眨了眨眼問道。
「嗯。」凱伊從y n霾之下走了出來,「你和前輩的債都還請了,現在只剩下……」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
「這是?」索妮婭看著凱伊遞過來的東西,不解道。
「這是欠縴言的東西。」凱伊笑道,「由于我自己可能沒辦法交給她了,能請你幫個忙嗎?」
——空間中充斥著空曠,拉扯著兩人的影子。
「為什麼?」索妮婭率先打破了沉默,並沒有接過那個小盒子。
「什麼為什麼?」凱伊顯得對她的問題很是不解。
「為什麼是縴言……」似乎是有些不確定問題的方向,索妮婭一時之間沒想到一個完美的表達方式。
凱伊聞言,稍稍眯了眯眼道︰「看來,‘那位大人’也沒有把原因說明給部下听的習慣啊……」
語氣中混雜著一絲不滿。
「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選擇了你作為這件事的第二受益者,卻連事情的真相都不準備告訴你嗎?」凱伊搖了搖頭說,「是不是覺得不管你知不知道真相,都絕對不會去質疑她的選擇啊?」
索妮婭一愣,喃喃道︰「她說,這麼做可以減輕我的負罪感。」
——不料,這個回答卻像是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讓凱伊開心的笑了出來。
「還真會說,」凱伊輕咳了兩聲,無奈道,「雖然在我看來,她在這件事上確實是什麼都沒得到,但是這種態度,完全就是在利用你們嘛。」
這讓索妮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說成‘利用’可能也有些不準確,」凱伊皺了皺眉,「可能只是看問題的高度不同吧?就像我是站在‘帝國’的高度上看待問題的一樣。若是比喻的話,你的‘那位大人’……應該是站在‘神明’的高度去看待問題的吧?」
語氣相當輕松,讓索妮婭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不是玩笑。
「我雖然是贏了,但總覺得如果是在她面前的話,一定會輸的連衣服都不剩。」
「……贏了?」
「正如她所說,就算我想做的事在一開始就暴露給了我的‘敵人’,也就是你們知道的話,也沒辦法阻止它。」凱伊舉起一根手指,像是炫耀著什麼一樣,「因為這對你們來說只有利益可言,沒有絲毫壞處。」
——索妮婭聞言,突然听到了空氣之間擠壓著的聲音。
「也就是說,我贏的地方在于,達到了我的最終目的。而她贏的地方在于,把我主動選擇你的權利給剝奪了。」
「選擇……我?」
「我和她在這件事上的共識在于,只有你是符合我要求的人。」伴隨著冷汗的微笑,「話雖如此,由我來告訴你這件事的真相,卻和由她來告訴你能達到的效果完全不同。」
索妮婭听到了自己安穩的呼吸聲,以及隱藏在安穩之中的暴動。
「想必,‘那位大人’很是疼愛你吧?」像是嘲笑著自己一般,凱伊搖了搖頭。
——然後,組建著的苦笑在一瞬間瓦解。話剛說完,凱伊的身體就徑直倒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索妮婭便確定好了優先級,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支撐起身體的雙臂顫抖著,「總不能讓你親自動手吧?」
「你……」
「——事實證明對自己確實下不了什麼狠手,」再次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居然這麼遲才起作用,真是失敗。」
至此,索妮婭總算是明白了凱伊想做的事,以及伊諾讓她這麼做的意義所在。
「不過,我的死已經沒辦法對你產生什麼效果了,」忍受著痛苦的表情有些變形,凱伊繼續說著,「如果說有輸了的地方,應該就是輸在你身上吧?」
「為什麼?」疑問語氣並不是指向著「自己」。
凱伊費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讓身體翻轉過來,正對著支離破碎的橙s 天空。長舒了口氣,像是沒听清索妮婭說了什麼一樣,確認著她的發言。
「是為了縴言嗎?」
「……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這件事……她才是關鍵不是嗎。」
「就算她才是這件事的第一受益人,也不代表我真的對她有什麼特殊感情。」凱伊看了看手中的小盒子,「我只是有著‘在離開一個地方之前把欠的東西全還了’的習慣而已。」
語氣和話語本身雖然都充滿著質疑。
「你究竟……欠了她什麼?」
「二十八天六個小時四十二分鐘十二秒,」凱伊舉起了那個小盒子,「以及,這個東西。」
——如果說讓雙方相識的契機,是那群愚者的罪行。那麼拉近雙方距離的契機,正是眼前這位罪者的愚行。
索妮婭接過了那個呈長方體的華麗包裝盒。
凱伊似乎是忍著巨痛,咬了咬牙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後身體里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樣,手臂做著重力加速度垂了下去。
從場景上來看,就像是這只手摔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間,他就會永遠的閉上眼,再也不會睜開一樣。
于是在離地面還有不到兩厘米的地方,被索妮婭伸手接住了。就連慣x ng都沒辦法違反她的刻意,充分詮釋著平穩。
「索妮婭……」
「嗯?」
「我們……是朋友吧?」
「……嗯。」
「臨死前……我有個願望。」
「什麼願望?」
「我想死在你懷里——」
「——不行。」
「誒?為什麼?說好的我們是朋友呢?」
「這跟死在我懷里有什麼必然聯系嗎?」
「……其實是因為,我小時候覺得,成功的男人一定都是死在女人的懷里的。」
「這究竟是哪方面成功啊……」
「你不感覺這樣很帥嗎!?」
「老是說這種台詞,或者觸發這些場景的人,會死的很快的。」索妮婭拿出手帕,為凱伊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這也是,‘那位大人’說過的話嗎?」凱伊再次輕咳了兩聲,問道。
「嗯。」
「……雖然我沒見過她,不過我總覺得,這家伙絕對是個身份不低的貴族吧?」
「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們在舞台上表演話劇,而她作為唯一的觀眾,一邊坐在可以一攬全局的主客席看著我們的表演,一邊低聲地偷笑一樣。」
索妮婭聞言,稍稍發起了呆。然後順著凱伊的描述想象了一下在那種場景下的伊諾,猶豫了好久,才做出了「這樣的伊諾沒有絲毫不妥」的結論。
——讓她忍不住聯系到了母親交給她的任務。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死在縴言懷里啊……」凱伊眯著眼,看著逐漸被y n霾吞噬的夕陽喃喃道。
「好像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不能讓你死在縴言面前。」索妮婭回想著伊諾交代給她的重點。
「……為什麼?」
「因為……」索妮婭皺了皺眉,帶著不確定答道,「這樣能達到的效果就太具有方向x ng,有可能讓她變得不能被控制……吧?」
「是嗎……」盡管血液在身體里四處亂竄,但所能引發的痛覺也開始離自己越來越遠,凱伊笑了笑說,「……也好,就這樣吧……」
——凱伊閉上了眼。
「話又說回來,」索妮婭低下了頭,「這里面究竟是什麼啊?」
——想像了下平穩的呼吸。
「凱伊?」索妮婭搖了搖凱伊。
——想象了下平穩的起伏。
「K——」延長音被扼殺,索妮婭咬了咬牙。
——沒有失去什麼的傷心,也沒有得到什麼的喜悅。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沒有任何不協調音。
于是索妮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思考著問題究竟出現在哪里。
——究竟是自己不想傷心,還是不讓自己傷心。
得出結論之前,她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里面放著一條由黑s 為主s 調,白s 為副s 調,紅s 為點綴的發帶。
索妮婭看著安穩地躺在盒子里面的蝴蝶結,得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