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低著頭,神s 顯得有些暗淡。
斑駁著黑白兩種顏s 的齊腰長發,單從目測上來說,象征著年輪的銀白居多。以至于,看起來就像是這位只有二十幾歲外表的女人已經完完整整地經歷了一生一樣,再也無法煥發它原有的生機。
女人此時正披著一張沾滿血漬的白s 毛毯,就像是正在受著它的保護一般,手指緊緊地攥著毛毯的一角。
實際上,不管是從她那濕漉漉的頭發上來考慮;還是從她身上那不太合身的衣服上來考慮;抑或是從這微妙的天氣上來考慮;再或者是,從她滿身的血跡這一點上來考慮,理想狀態下,她都應該無意識地微微顫抖。
或者換句話說,她應該表現出動搖。
因為在場的其他三人——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坐在女人對面的三個男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審問室不大,非常壓抑。
而這壓抑的目標,並不是指向著那神s 黯淡的女人。
盡管,女人的呼吸顯得有些絮亂。
因此,被沉默如數洗禮的另外三人在互相交換了個眼s 之後,便暫定了審問的方針。
「你叫什麼名字?」按照以往的經驗,坐在中間的那位年輕小哥選擇了打頭陣。
——女人沒有抬頭。
「有什麼可以提供你身份的證件帶在身上嗎?」左側的老者並沒有心急,帶著慈祥的笑容緩緩問道。
——所以女人根本看不見。
再次降臨的沉默維持了將近十秒,右側的大叔終于察覺到了「不屑」,板著臉冷冷地說道︰「請你配合j ng方的調查。」
——于是,女人咂了咂嘴。
似乎是找到了導致自己呼吸節奏異樣的來源,女人松開了緊攥著毛毯的收,將緊封著的衣領粗暴地扯了開來。
解月兌了的紐扣立馬飛到了桌面上,帶著戲謔的節奏不停地跳著芭蕾。
隨後,她又扯開了第二顆,第三顆紐扣。直到她那誘人的鎖骨完全展現在三人面前時,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再來,女人模了模自己那躲在特定空間角度之下的胸器。
像是很詫異一般,皺著眉頭仔細地體驗著手上的觸感。
這番光景,讓三個男人同時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變得這麼大……目測有36D了吧……」女人喃喃道,「阿九會不喜歡的吧……」
落地的空氣引起的回響,相當的不合邏輯。
年輕小哥紅著臉,清了清嗓,試圖拽回這詭異的氣氛。
老者顯得很平靜,並沒有再說什麼。
而中年大叔則一臉鄙夷地冷哼了一聲,側開了視線。
——女人這才抬起頭。
整理了一下由水分凝聚著的發絲,女人淡淡地說道︰「我叫夜秋語。」
「那麼,葉小姐,」年輕小哥撿起了紙筆問道,「可以說一下,您和死者……葉伊諾小姐是什麼關系嗎?」
「她是我……妹妹。」這里的停頓,並不是源于「死者」二字的突兀。
「根據我們的調查,葉伊諾小姐的身份,似乎是在前天剛剛辦好的,對此您有什麼要說明的地方嗎?」一旦進入節奏,年輕小哥顯得相當輕車熟路。
「沒有。」
「嗯,謝謝您的配合,」年輕小哥迅速地在紙上寫下了什麼,「恕我冒昧,您認識一位叫葉縴言的少女嗎?」
「認識。」
「那麼,葉縴言小姐,和您又是什麼關系?」
女人——夜秋語眯了眯眼,道︰「她也是我妹妹。」
「您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嗎?」
「不知道。」
在紙上龍飛鳳舞的筆突然停了下來。
「葉小姐,」年輕小哥放下了筆,訕笑道,「請您配合我們的調查。」
「……你想知道什麼?」夜秋語回問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葉伊諾小姐和葉縴言小姐身份辦理的時間相當接近,而葉縴言小姐和我們接到的一宗綁架案有所聯系,對此,您有什麼知情的地方嗎?」
「沒有。」
「那麼,可以判斷為‘您並不知道葉伊諾小姐和葉縴言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城市’嗎?」
夜秋語聞言,稍微愣了愣神,隨即答道︰「可以。」
捕捉到了微表情的年輕小哥收起了紙筆,帶著自信的笑容轉移了話題︰「既然您是葉縴言小姐的家屬,那麼告訴您這件事也未嘗不可。」
可以看得出,他真的相當熟練。
「咳咳……恕我冒昧,」年輕小哥點明了重點,「葉縴言小姐,長得並不像是我國人這一點,您不會否認吧?」
「她本來就不是。」
似乎是覺得沒起到作用,年輕小哥繼續說道︰「而葉伊諾小姐……」露出短暫的遺憾神s 之後,他擺正了視線,「盡管不能單憑膚s 下定論,但是她的相貌……雖然有些稚女敕,但也當真是有著讓人分不清國界的完美。」
也不知道是出于對逝者的尊重,還是這小哥本身的取向問題,描述到伊諾身上的詞語泛濫的讓夜秋語一陣反胃。
「所以?」碾壓著自身的異常,夜秋語歪了歪腦袋問道。
「我的意思是指,您說過,她們都是您的妹妹吧?」年輕小哥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表現的相當人畜無害。
「鬧了半天,你特麼是說我長得還沒她漂亮麼。」夜秋語眯著眼說道。
「誒?沒、沒有的事,」年輕小哥顯然沒預料到會是這種展開,「您當然也很漂亮,有著東方女x ng大多數的優點。」
「大多數和完美完全就特麼是兩個概念好麼。」
年輕小哥听到夜秋語的話後當時就凌亂了,雖然原本的誘導確實起了作用,但引發出來的下文卻讓他毫無準備地撞到了臉。
「不,葉小姐,我想您誤會了我的意思。」年輕小哥一邊整理著思緒一邊解釋道,「葉伊諾小姐只是因為有著無盡的芳華,才在清純上略勝您一籌而已。」
剛說完,年輕小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審問室里也因此,陷入了無比尷尬的沉默。
良久——在夜秋語眼中的傷心一閃而過之後,她才低聲道︰「你這個蘿莉控……不對,是死蘿莉控……」
話題瞬間就歪的能繞地球兩圈半了。
不過,異常並沒有持續多久。一旁的老者帶著無奈的微笑,刻意地清了清嗓。
年輕小哥一愣,這才注意起了眼前的事實。
原本是用來尋找對方破綻的誘導,卻被對方反過來利用,完完全全的壓制住了自己。如果話題表現的過于輕松——或者說過于瑣碎,主動權就會從提問者手里失去,想要再次拿回來,就只能依靠威脅x ng誘導來完成。
但且不談現在並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清算威脅x ng誘導可能會導致的後果,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他自己的初衷。
他並不想做一個不近人情的j ng察。
尤其是面對著佳人時。
「是這樣的,葉小姐,」年輕小哥拿起了筆,暗示著氣氛的轉換,「由于葉縴言小姐和葉伊諾小姐身份上的不明確,我們需要更進一步的調查。」
「所以呢?」
「能請您描述一下您今天……準確地來說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到今天凌晨一點之間,都做了些什麼嗎?」
「你這是,希望我怎麼解釋?」夜秋語問道。
「我希望您能告訴我事實。」
上揚的嘴角復述著不屑,夜秋語笑著說道︰「我都還沒跟你要殺了我妹妹的原因,你卻開始問我們為什麼會在那里了麼。」
主動權瞬間完成了替換,老者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伊諾她力氣小的可憐,連個易拉罐都打不開。」
事實證明,越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越有殺傷力。
這句話,使得三人的臉s 都不太好。
「是因為長得太可愛了,所以犯法了嗎?」夜秋語輕笑著嘲諷道,「而且是犯了那種,定罪之後就可以人人得而誅之的滔天大罪嗎?」
借口過于便利,就會讓事態發展的過于順利。
——而「過于」一詞,多數情況下是用來形容「反常」。
「這些不需要我們解釋給你听。」一旁一直沉默著的大叔突然冷冷地開口道。
「你這是指‘我自己心里清楚’,還是指‘我這種小市民沒資格知道這件事’?」冰冷對應著冰冷,夜秋語再次嘲諷道。
大叔的目光變得越發的不善起來。
「小葉啊,」老者擺了擺手,示意大叔收斂一下情緒,「餓了吧,想吃些什麼?」
「我可以回家嗎。」夜秋語沒有回應「紅臉」此時的話題轉換,更沒有回應他的「善意」。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老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在口袋里模索了起來,「局里有淋浴的,而且休息室的床墊也很軟。」
「呵呵,不跟我說什麼‘四十八小時’嗎?」
「我為之前的冒犯道歉,」將口袋里的東西放在桌面上後,老者微微頷了頷首道,「但我們也是為了工作,也為了還你那……可愛的妹妹一個清白。」
夜秋語看著桌面上的手機,眯了眯眼。
「跟家里報個平安吧,」老者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站起了身,給了年輕小哥一個眼神道,「去給葉小姐買點東西吃。」
「嗯。」年輕小哥松了口氣,整理了下材料便溜出了房間。
「伊諾她……現在在哪?」夜秋語望著手中的手機,語氣有些頓頓地問道。
這讓老者的動作陷入了一瞬的停滯。
「停尸間。」最終,還是由那面s 冷淡的大叔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能……去看看她嗎?」
「唉……」就像真的有所動容一般,老者嘆了口氣道,「跟我來吧。」
「……謝謝。」夜秋語低頭致謝。
明亮的昏暗,一路無話。
打開了停尸間的門後,里面立即滲出了冰冷的氣息。
「小葉……」老者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夜秋語,「節哀順變。」
但就像是中途被什麼阻止了一樣,僵持在了半空之中。老者說罷,苦笑著搖了搖頭,無聲地離開了。
夜秋語做足了深呼吸後,便推開了停尸間的門。
剛聞到那特有的消毒水時,淚腺就不自覺地運作了起來。
單從空間上來說,這里比審問室還要大一些。四周昏暗的s 調,襯托出了zh ngy ng光亮處的突兀。
蒼白的燈光之下,同樣蒼白的遮尸布顯得有些刺眼。
「你還真是縮水了三四十厘米啊……」估算了一下這身體的長度之後,夜秋語突然笑了出來。
——帶著無聲的眼淚。
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猶豫,夜秋語突然想起來,她其實挺害怕這種場景的。
「沒事,你就算詐尸了,我也愛你。」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深吸了幾口混雜著福爾馬林的空氣。
做足了準備之後,夜秋語便掀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少女的表情很是安詳,甚至能從她的嘴角看到一絲已經凝固了的淡淡笑意。
「安、樂、死嗎……」夜秋語模了模伊諾冰涼的臉頰,微笑著說,「你可是被M14打中了誒,這都能安樂死,你的思維究竟是怎麼運轉的啊。」
皮膚還沒有喪失彈x ng,盡管帶著讓人忍不住退縮的冰涼。
「說起來,你還真有臉去說別人月復黑,」夜秋語吸了吸鼻子,「你這是要多相信我,才能做出這樣的表情呀……」
房間里只有夜秋語一個人的聲音。
「但是,居然讓我去幫你去救別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吃醋嗎?」
夜秋語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算啦,我也不怪你,」輕咳了兩聲後,夜秋語湊近了伊諾,小聲說道,「我會等你的,會一直等你的,等到我完全忘記你為止。」
重疊了的溫熱和冰涼。
「雖然和以前的感覺不太一樣,但是這種心跳的節奏……你果然是阿九嘛,」夜秋語輕笑著,用耳語般的響度在伊諾耳邊說道,「不過你這看上去就不像是過了十四歲的身體,讓我突然有種負罪感呀。」
還沒開始蔓延,夜秋語就听到了支離破碎的聲音。
「那麼,」于是夜秋語深吸了口氣,強顏歡笑道,「這種時候,我也只能祝你不安、不樂、不死了吧,伊諾……」
——之後,熟練的釋然,便滲透進了這生硬的祈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