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伊諾?」
——又來了。
腦袋被輕搖著,受力點在臉頰,有種正在被打臉的錯覺。
「伊諾,醒醒。」
——這種,不知所措的錯覺。
好在只是用來喚醒我,並沒有使用多大的力氣。
「嗯……」眯了眯眼楮,感受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
「伊諾?醒了嗎?」聲音不再模糊,是那種壓迫著急切的溫柔。
「……嗯。」之所以四肢有些麻木,是因為我現在的睡姿其實挺難為骨頭的。
盡管我現在坐的這個座位是以身材開始發福的成年男人為標準設計的,而且兩側還有相當高的扶手,不過蜷縮著身子趴在扶手上睡覺什麼的,之前的我究竟是多困啊?
——睜開眼後,又看到了陌生且毫無連貫x ng的場面。
芙蕾雅在一旁俯身看著我,目光中有些擔心。
揉著睡意朦朧的眼楮,四處看了看。
發現周圍的人——芙蕾雅、艾麗卡、加利亞、克洛斯、索妮婭、縴言、煉獄之虹、月復黑皇帝——全都在以一副奇怪的目光注視著我。
準確地來說,是盯著我。
就像是「我在這個時候睡著了」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一件足以讓他們「不計前嫌站在同一戰線上對付我」的遮天大錯一樣。
可能有些夸大其詞,不過在反復確認了他們的視線之後,我還是比較贊成這個結論的。
現在確實不是個可以睡覺的時機。
「怎……麼了嘛?」無奈,對付這種場面,除了賣萌我想不到更有效的方法。
「……伊諾?」一旁的芙蕾雅輕輕地揪了揪我鬢角的頭發,語氣中有些尷尬。
我立即彈起身,做足了「貴族少女」應有的姿態之後,才歪著腦袋傻笑起來。
「咳……」加利亞見狀,也開始幫我打起了圓場。散發出了足夠讓人感覺到凝重的氣息之後,緩緩開口道,「沒事,伊諾?」
「沒事。」我快速地搖起了頭,到那黑白相間的發絲足以交織在視線內的程度。
「沒事就好,」煉獄之虹微笑著,「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啊……嗯。」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嗎,你可要多注意身體呀小伊諾,」在我看來,他臉上的微笑就像是固化的惡意一般,讓我越發的感覺不舒服,「夏天已經快結束了,一不小心就會感冒的哦。」
「嗯,謝謝你的關心。」
可能真的是我的惡意揣測,煉獄之虹似乎並沒有話外的意思,在看到我這有些生硬的微笑之後,也理解成了「我的心情或者身體不太好」的原因,自責地笑了笑,別開了視線。
「伊諾,」加利亞見狀,接過話題說,「剛剛爸爸和伯伯們說的話,你听到了嗎?」
「……沒有。」我再次搖了搖頭。
「你……」似乎是覺得听不可思議的,加利亞嘴角泛起了笑意,「居然真的睡著了?」
「嗯……」我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真的睡著了,能連結上那個還抱著溫暖的索妮婭的我嗎?
應該是覺得我低著頭的原因是因為害羞,加利亞只是笑了笑,並沒太在意︰「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注意到對方的計劃的。」
「對方的計劃?」
加利亞的語氣就像是在扯家常一樣,讓我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關鍵詞的意義。
「那群,」加利亞依然保持著笑容,只是聲音中透露出了一絲森然,「想殺你姐姐的人……的計劃。」
——不是……我這才剛睡醒,情況還沒掌握呢,就要讓我說謊?
余光中的克洛斯,臉上並沒有擔心的神s 。應該是覺得我自己應付的過來,或者說不管我應不應付的過來,都沒什麼區別。
我轉過了視線,看向了縴言。
縴言並沒有避開我,而是把好奇心毫無保留地搬了出來。
視線里,也沒有特別抵觸的意思。
——就是說現在的她,還不算太……還不討厭我是嗎?
房間並不陌生,是那個提供給斯陶洛德家的客廳。換句話說,這並不是神舟帝國的軍事會議室,我有著主場優勢,說出的話也不需要太謹慎。
再加上我對這件事本就有著情報上的碾壓優勢,隨便編幾個謊言應該就能糊弄的過去了。
——應該。
在對視了已經超過五秒鐘的現在,我幾乎可以確信,這個縴言一點都不討厭我。
相反,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眼里那絲毫的擔心神s 。
「伊諾?」看到我只是以一副懷念的目光看著縴言,並沒有開口的意思,加利亞多少有些放不下面子,追問道。
「這個嘛,」我托起下巴,「煉……校長老師不是知道的嗎。」
非常配合的,隨著我的話,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煉獄之虹身上。
他一愣,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沒錯,伊諾曾托人跟我說過這件事。」
「托人?」月復黑皇帝壓低了聲線,看向了煉獄之虹。
加利亞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次問道︰「說的什麼?」
並不是問我。
「嗯,其實當時我听到時也很驚訝,」煉獄之虹苦笑道,「古東的那群主戰派,居然準備用絕情陣對付縴言。」
「……什麼?」芙蕾雅听後差點沒站穩。
「你怎麼會讓身份不明的人混進莫比烏斯的?」加利亞也皺了皺眉。
「學生嘛,」煉獄之虹攤了攤手,「我也沒有足夠的人力去探清楚每個學生的底。」
「……只是個學生?」月復黑皇帝再次開口問道。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種能讓人變年輕的魔法的話。」煉獄之虹帶著些許自嘲笑道。
附帶一提,除了我坐在主人席外,房間里只有加利亞、煉獄之虹以及那個月復黑皇帝坐著。而經過煉獄之虹的一番話,三人則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思。
「這大概就是……」良久,月復黑皇帝才像是想明白了一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所謂‘盲點’?」
「確實……」加利亞喃喃道。
「不過,也多虧了小伊諾能夠及時發現,才成功地阻止了這一切。」煉獄之虹似乎是有拍我馬屁的意思,慎重地說道,「縴言呀,你可要好好謝謝小伊諾。」
話題直到現在,絲毫沒有我一開始想象的那麼嚴重。
——用以過渡的呼吸間隔。
「……那個……」接收所有視線的縴言,低著頭小聲地問道,「想要對我用絕情陣的學生……叫什麼名字?」
瞬間,氣氛就完成了轉折。
索妮婭向我投來的目光中有些不忍。
克洛斯則是直接打手語說讓我騙她。
就連煉獄之虹,也是用目光確認了下我的意思後,良久才開口道︰「嗯,是位叫做凱伊的少年。雖然填寫的姓名是凱伊•戴德恩,但想必這並不是真名?」
我清楚地看到,縴言在听到凱伊的名字之後,身體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
「也就是說真的是……」月復黑皇帝和加利亞交換了個眼神,各自點了點頭。
「考慮到縴言的……天賦的話,」煉獄之虹嚴謹地選擇了措辭,「也只剩下這種可能x ng比較大了。」
三人的思考環節完全相同。
我看了看驚呆了的縴言,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雖然這麼一來,你就做不成我的小伙伴了,不過這樣也好……
「……伊諾……」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縴言立即回過了神來,快步走到我面前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臥槽,你他喵的還讓我來補刀?
見到我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縴言俯開始搖我的身體。
就像是抱著我連蹭帶壓地纏著我說「九哥哥,我也要吃棒棒糖」一樣。
在場的三位「高官」看到之後,也都無奈地嘆了口氣,各自避開了我們。
——媽蛋,你們這幫混蛋是串通好整我的是?明明都已經知道大概了還非要在我面前演一遍,是想看我是什麼反應嗎混蛋!
「縴言……縴~言~~」我刻意加大了音量,才讓她成功地停了下來。
反過來說,她也許只是想發泄一下,並不希望知道真相。
我看著她那天藍s 的眼楮,幾乎沒花時間就看出了隱藏在那里面的擔心。
她的確,還沒做好準備。
「嗯,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露出了微笑,「確實……就是凱伊。」
听到我開口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向後縮了一下。
只不過我並沒有給她逃跑的時間,加快了語速,把這既是真相,又不是真相的「真相」,告訴了她。
——當著他們的面,我是不可能把真正的真相告訴你的。也許,這正是煉獄之虹這混蛋之所以選擇在你面前談起這個問題的最主要原因?
「怎……怎麼可能?你、你不是……」縴言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拼命思考著什麼,「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你姐姐的?他們不是沒告訴你嗎?」
說著,縴言用眼神核對了一下加利亞和芙蕾雅的「口供」。
「你想表達什麼?」我歪了歪腦袋,問道。
「……如果、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誰的話,不就……不就不會在意我周圍有沒有想要殺我的人了嗎……」她的邏輯似乎也很混亂,一方面在想方設法的幫我說話,一方面又設想著如果我不認識她的結果。
以至于,話還沒說完,她自己就發現了其中的矛盾。
「因為我很不安啊,」我看了眼克洛斯,「雖然很努力地表現出正常了,但是對‘空檔’的部分還是會感到不安的,所以就問了克洛斯先生一些問題嘛。」
克洛斯立即做出了一臉「躺著也中槍」的表情。
「你……問了他什麼?」縴言轉過臉,看向了克洛斯。
不難看出,她就快完成「遷怒」的咒術了。
「也就是……家庭構造和關系之類的。」我用眼神對克洛斯致了歉,「也是因此,才知道你是我姐姐的。」
「那就算這樣……」雖然她還沒考慮好該說什麼,還是轉過了臉想要否定我。
盡管想要否定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很討厭我。
不過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縴言,」我深吸了口氣,「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我有個非常厲害的姐姐時,其實我是很開心的。」因為你存在的話,就不需要我出面和別人打架了。
縴言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一方面也是出于‘想看看你面對陌生人時是什麼樣子’,所以我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我是誰,對不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不希望所有人都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才願意和我說話。盡管,你們能模到的最後一道防線——這個名為「伊諾」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我。
氣氛有些微妙,就像是我在對她告白一樣。
「所以啦,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保護你而已。」
——這句真的是實話,雖然省略了很多重要的過程。
縴言一愣,皺著眉頭說道︰「誰要你保護我的?」
「我……」
「你既然是我妹妹,就該乖乖躲在我的身後,拽著我的衣角跟我說你被別人欺負了,讓我過去揍他。」縴言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般熟悉的台詞,「有什麼事不該先跟我商量一下嗎?再怎麼說我也是當事人啊。」
——我在你心目中是這麼軟的妹子嗎……啊不對不對,應該質疑的地方是,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強硬?
「你這樣做……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只是做著你覺得正確的事,」說到這,縴言用余光瞥了眼煉獄之虹,「不就和那些想要利用我的人一樣了嗎?」
縴言的氣勢很足,完全沒把三位高官放在眼里,本著童言無忌的心理把煉獄之虹黑得苦笑連連。
雖然在我看來,這種場景也只是需要我道個歉,就能輕松解決的。縴言似乎真的不是因為凱伊的死才這麼生氣,更多的,應該是不想接受「我也是在利用她」的這個事實。
也就是說,現在的她,真的不想討厭我。因為她知道我確實是想保護她,而凱伊只是踫巧站在對立面而已,她並沒有遷怒給我的打算。
——但是,你如果不討厭我的話,對我們來說都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啊……
「對不起……」我站起身,「……我想上廁所。」
「……你說什麼?」縴言愣了愣神。
「我說,我要噓噓。」繞過了擋在座位旁的縴言,我走向了大門。
「二小姐……」克洛斯在一旁用眼神示意,「您沒事?」
意思應該是想告訴我,他可以跟出來和我商量一下該怎麼應付縴言。
「沒事,只是上廁所而已。」我擺擺手,推開了門。
——倦意隨著大門合上的聲音一起襲來。
背靠著這棕s 的木質門,嘆了口氣。
「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閉上眼,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