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蕭賣麼?」葉誼看著手心上的古蕭,細而短,通體黝黑,躺在手上像熟睡的孩子,那長達千年的夢讓人不敢驚醒它。
被稱作老板的老人正埋頭在報紙的新聞里,他沒有抬頭,「這只是支死蕭啊。」老板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勸告著。「沒關系,您看我像是會吹蕭的書生麼?」葉誼把古蕭把玩在手里,這的確像件死物,毫無生氣可言,但年久的蕭身卻依然同歲月抵抗著。
「我需要一把裝樣子的蕭而已。」
「哦。你也不是那種會愛惜古物的人吶。」老板依舊沒有抬頭,語氣里帶有點無奈。
「放心啦老板,這玩意兒我有用呢,不會弄壞的。」葉誼把古蕭放進口袋里,就算這把死蕭奏不出什麼動听的韻律,葉誼也不會平白無故地丟棄它的。
「這是兩千年前的古蕭,名為聆心,是西楚霸王項羽夫人虞姬的愛蕭。」老板終于放下報紙,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地介紹。
「兩千年前的古物?」葉誼是百萬個不相信,按照千年的年份,這玩意兒早該進國家博物館供世人矚目啊,怎會淪落到自家附近的小古董店里,況且這整天盯報紙的老板還不收錢,不會看報紙看腦殘了吧?
「你好好珍惜就行,錢財什麼的就免了。」老板嘗了一下桌上的熱茶,又補充道︰「對了,千萬不能讓它曬到月光。」
「為什麼?」有些古物不能沾水葉誼倒是听說過,一把破蕭居然見不得光?連黑錢都可以搬到大太陽底下沾著口水數數啊。
「不為什麼。」老板又重新看回報紙,聲音冷漠得如同陌生人。「知道了。」葉誼客氣地應了句,走出了店門,畢竟自己白拿人家東西嘛。他也了解到了,為什麼這家店的生意爛得跟煮熟的土豆泥一樣了。
街上昏黃的暮光打在青石道上,把葉誼的影子拉得很長,殘破的牆壁隸寫著歲月的無情,三兩只烏鴉棲息在電線桿上,不合時節地發出令人厭惡的叫聲。初冬的風很冷,吹在葉誼單薄的身子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唯有脖頸上留有一絲暖意,那是一串木符,在黑線串引下,那面刻有鬼神圖樣的桃木毫不引人注意,卻從木內傳來一絲似暖流,讓葉誼的心安下來。
「這舊街的風……夠冷的哈。」葉誼皺了下眉目,右眼的目光停在街邊一個不起眼的y n暗角落里。一個虛幻的人影在一團黑氣的彌漫下若隱若現,依稀可以看到是一個手懷嬰兒的婦人,她的臉像刷了漆一樣的慘白,毫無血s 且空洞的眼孔直勾勾的盯著葉誼。
那陣寒冷的y n風,便是從她那里發出的。
「是這條街太老了的緣故麼?」葉誼心想,但刻意不去看它。于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離開這條街。
年久的環境總是會引來這些髒東西,它們不管是不是生前的故鄉,都像孩子依偎母親一樣賴在這里不肯離開。
葉誼從小就習慣了,他右眼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鬼瞳,是溝通y n陽兩界的橋梁。
葉誼模了模懷中的聆心蕭,確認還在後,安心地走進家門。其實對于五音不全的葉誼來說,這玩意兒完全派不上用場。
但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明天便是學校的藝術節了,班上女生們的古樂器隊已組織完畢,但身為隊長的班花詞詞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她看了老半天,悟出了少了古蕭的陪襯。于是,長得清秀且瘦弱的葉誼成了最佳人選。她坐在葉誼旁邊,發出讓人一陣酥麻的嗲,求葉誼幫忙。
葉誼嘛,誰都知道,他喜歡女s 跟窮人貪財一樣。詞詞那張被放大的女圭女圭臉可愛至極,眼神像小女孩一樣,單純而無害。葉誼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下來。誰知道,古樂器偏偏沒有蕭,葉誼只好去買一根來湊數。
反正自己只是站站而已,當當背景也挺和諧的嘛。
洗完熱水澡,葉誼躺在床上,隨手掏出聆心蕭,「這玩意兒好看是好看,就是黑了點短了點兒,但很有當鉛筆的潛力嘛∼」嘮叨完,葉誼的睡意也如決堤的洪水一樣襲來,這白痴居然在短短數十秒內睡倒了!
當然,這絕對是有原因的,來自枕頭的柔軟、被子的溫暖,還有脖子上從不離身的八角鬼符傳來的暖意,足以讓人安心地休息。
不過嘛,最主要的應該是葉誼與生俱來的睡痴細胞。從他呱呱墜地的那一刻,就特愛睡,抱著枕頭就能不哭。按現在他的話來扯,這世上最舒服的地方不是自家特制的軟床,就是學校雖硬卻能扒倒一切的課桌子了。
聆心蕭從葉誼手上滑落,順著柔滑的被單,一路滾落到地板上。漆黑的蕭身與黃褐s 的木板接觸,發出一個很清脆的響聲。葉誼的臥室靠窗,明亮的玻璃毫無保留地將淒美的月s 一一映照下來。月光傾灑在房間內,把木板照得一片r 白。當然,也包括原本黝黑的聆心蕭。
今晚的月格外地圓,月光也自然地很充足,似乎要傾盡全力地滋潤聆心蕭。原本在寂寞中沉睡了兩千載的聆心蕭第一次起了反應。它不再沉默,因為全身受到月光的沐浴,蕭身從體內散發出不太炫目卻無比濃厚的藍光。
藍光沉寂了千載,在今晚特別活躍,很快形成了一陣陣光暈,而聆心蕭上原本刻有的圖騰也開始改變。每一條畫線都如蛇一般游走,都具有了靈x ng,像听話的孩子順從母親的召喚。
最終,圖騰固定了,蕭身也由原來的黝黑變為清藍,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息從內爆發出來!它震撼了空氣!而蕭身上還有一層淡黑的膜,那是封印。長達千載的封印!但在這一瞬間被無數的月光盡數打破!
古店老板的話成真了!
一陣盈目的流光開始盤旋在聆心蕭上空,組成了一個人狀的霧影。漸漸地,那人影隨流光的增多而逐漸清晰。終于看清了,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烏黑的秀發柔順地披落下來,長得幾乎踫地,身著淡紅的華服,上面繡著好看的花紋,面容姣美,一雙美目緩緩睜開,仿佛是剛睡醒的孩子。
不過,那美女卻只是虛幻的,飄浮在空氣中,可有可無得讓人憐愛。
「嗚啊∼∼好累。」她睜開惺忪的雙眼,伸了個懶腰,「咦?怎麼一覺醒來,天都黑了?」她抬頭望天,漫天的星光盡收眼底,無邊的月s 好像在歡迎她的到來。
她看到了正睡得舒服的葉誼。葉誼的頭歪在一邊,嘴角還流有一點口水,滿臉WS的微笑,估計在做什麼口味重的ch n夢了。
「就是這個混蛋關了老娘那麼久?」看了一會兒,她越看越火大,俏女敕的小嘴嘟了起來,給葉誼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來。
「這樣禽獸樣的混蛋,簡直罪該萬死啊!」她氣呼呼地把手放在葉誼的額頭上。不過,她是靈體,所以根本接觸不到。
行夢術,這是她唯一的技能。顧名思義,是可以行走于他人夢境之中的法術。
一陣微藍的光芒在她手心上彌漫,從里面溢出的能量化作一條細線鑽進葉誼的大腦里。里面相互交錯的神經組成一張密不漏風的大網,搭載著數以億計的腦細胞。這被喻為人體最為復雜的結構,卻被一根淡藍的細線給侵入了!
它找到一條神經,然後相互交錯,合為一體……
女幽(女優?)閉上眼,一幅幅畫面如幻燈片般出現在她眼前。不過,每一幅畫面前都有一道木門關著,旁邊掛著兩個跳躍著紅光的火把。
「侵完你的夢,第二天就等著成只會對人嘻嘻傻笑的白痴吧!」女幽滿嘴壞笑地踹開門,立即迎來一片刺眼的亮光…葉誼高中的大舞台馬上出現在她眼前,女幽身臨其境,這夢境簡直跟現實沒什麼兩樣啊。
詞詞的演出很成功,幾乎被排山倒海的掌聲給淹沒,人群的歡呼聲簇擁著她走下台。「葉誼∼」詞詞甜美的聲音從嘴里吐出,她來到正在收蕭的葉誼身邊,伸出兩只白皙的縴手環腰抱住了他。
「謝謝你。」詞詞臉s 通紅地說道,聲音細得只有兩個人才听得見。
「不用,我們是朋友嘛。」說這話的時候,這禽獸一點兒也不害臊,葉誼臉上故作淡定,心底里的小鹿卻撞得人民路大塞車。「葉誼。」詞詞又念了一遍葉誼的名字,她把臉靠近,那張可愛的臉被無限放大到葉誼的視網膜上,雙眼微閉,小嘴翹起,充滿誘惑的話語再一次響起「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嗯,我也是。」葉誼強忍住大喊幸福的沖動,也伸出手抱住了這送上門的柔軟且溫暖的軀體。詞詞身上的淡淡香味夾雜在空氣里,不停地誘惑著葉誼的五官。
這禽獸把頭低下,同時將嘴靠近,準備雙唇相擁……
一直當觀眾的女幽突然一腳踹到了葉誼的身子上!
「哇呀∼」葉誼的一聲悶哼伴隨著他的身子一齊飛了出去!
有什麼東西,在人們毫不知情的時候,悄無聲息地破碎了。啊哈,那是一種名為美夢的東西。
哦,忘了,把美夢給攪成噩夢也是她的專長。
夢內開始變得一片混亂,葉誼原本y ny n的睡容變為痛苦與驚恐。女幽不禁偷笑,那壞壞的她與身上披著的宮服絲毫不相配,像是涉世未深的公主,不滿皇室的束縛,而流連于世間。
此時,葉誼脖頸上的八角鬼符發出一陣紅光,上面木刻的鬼神仿佛有了靈x ng一般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淡淡的邪氣蘊含在空氣里,配合著強大的氣息,涌上了大腦。
女幽在夢境里正把腳對著下一道木門,「嘻嘻,絕不能讓那麼多無知少女落入這禽獸的魔掌!」說完,左腳一提,使力狠狠地往門上一踹!
可是一層紫氣適時地阻止了她,那層紫氣包住了她的腳,其中蘊含的力量讓她不能輕易動彈。「該死!這貨的夢里哪來這玩意兒的?」女幽馬上使勁抽了腳回來,那紫氣也沒有很霸道地纏住她。
緊接著,在女幽大聲咒罵的時候,那團紫氣從四面八方快速匯聚,形成一個屏障,把女幽包得結結實實的。
眼看紫氣越發的濃厚,女幽有些緊張了,她原本虛幻的身影有些淺了,剛從古蕭出來就使用行夢術,對她來說也忒吃力了。
那層紫氣開始百般變幻,八張丑陋的鬼臉在紫氣的簇擁下浮現出來,像個奇陣圍了上來。
「鬼…鬼神?」女幽暗說不妙,連忙手一揮,在夢境里破開一層裂縫,女幽馬上鑽了進去…
欺軟怕硬,這完全丟光鬼的臉哇!
從夢里一下子回到現實,女幽有些喘不過氣,她想鑽回古蕭繼續吸點月光調養下虛弱的身子,卻發現自己被人用目光鎖定了!
她回頭一看,葉誼正坐在床上,揉著眼,仇視著自己!
「你是誰?」
一人一鬼異口同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