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槍聲」,剛剛正準備起身送走施華昌的吳益亭听到遠處隱約傳來的槍響渾身一震,連忙催促下人快點出去看看是哪里傳來的聲音。
僕人領命匆匆出去打探消息,吳益亭則起身一邊連連搖頭,一邊急促地在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嘴里喃喃道︰「宵禁、槍聲…….難道六十年前的事情又會重演?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施華昌倒是顯得略微鎮定一些,撫模了下自己光滑的額頭,仍然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用略帶安慰的語氣道︰「世兄,是不是西班牙人那里有哨兵走火?畢竟那些老舊的火槍走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說……」
還沒等施華昌說完,又連續響起幾聲炒豆似的槍聲,施華昌「 」的起身,臉s 變得刷白,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剛才匆匆出去的僕人又一路小跑了回來,喘著氣對吳益亭回報道︰「回報東家,外面守著的幾個人都肯定說那是槍聲,似乎是東南方向傳來」稍停頓片刻看看吳益亭似乎還想說什麼。
吳益亭見狀便說道︰「阿全,還有什麼快說啊,都什麼時候了。」叫阿全的僕人這才又說道,「據隔壁黃家下人說,白天他看見二少爺帶著幾個人就是沿著海邊向東南方向去的……」
廳里死一般的沉寂,半響,吳益亭用沉重的聲音對施華昌說道︰「老弟,看來西班牙人真的動手了,我想讓周家、黃家、陳家檢修船只、查備船上的火銃,準備干糧和清水,最好明天把細軟先送上船,另外,組織各家青壯,五抽一,誰抽到簽誰便留下斷後…一百五十年前的紅溪,六十年前的巴石河,哎,南洋雖好,終非故土….
施華昌喃喃道︰「鎮南關大捷剛過去五年,國威尚在,為何西洋各國仍不能平等待我?我捐十萬,不,讓出所有商鋪,再捐一半家產給那個波拉維夏,只求一家老小平安,可否?」
「老弟此言差矣,中法一戰,雖然萃亭公大敗法蘭西人,但朝廷卻簽了《天津條約》,越南從此月兌離中華藩屬,你又如何讓西洋諸國看待我中華,更毋論孤懸海外的僑民了,西班牙人自佔領呂宋諸島,又有何時平等待過我等,乾隆二十七年,西班牙人虐殺我呂宋華人六千余人,可朝廷卻說我等僑民是內地違旨不听召回,甘心久住之輩,在天朝本應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別忘了朝廷海禁仍在,我等仍是天朝棄民,朝廷不待見,西洋人自然視我如魚肉,縱然苦心經營數十年,坐擁偌大家業又如何?」
吳益亭停住腳步冷冷反駁道,「即便你獻出所有家產又如何,在他們眼里,你給與不給都一樣,人家自己都會來拿,多說無益,還是速去預備為好。」
施華昌內心慌亂、腳步虛浮地跨出客廳,消失在側門的黑暗中,外面自有人接應。
隨著吳益亭一個個吩咐,吳家大院開始忙碌起來。
盡管還不知道將要面臨什麼,但家主下令,後院的大小家眷們開始收拾細軟,年輕人開始四處尋找刀劍預備防身,實在找不到的弄了根木棍放在身邊也覺得踏實一些,整個宅子顯得亂哄哄的。
吳益亭皺了皺眉,招呼了一個本家佷子過來,問道︰「阿輝呢,叫他過來一下,另外讓大家動靜小一些,別引起外面注意。」
不多時,一個中等身材,眉目間極似吳益亭的青年走到吳益亭面前,垂手道︰「父親,有什麼吩咐?」這正是吳益亭的嫡長子吳輝。
吳家早年自福建遷來呂宋宿務,同很多華人一樣都是一貧如洗,吳益亭自小跟隨父親販運各類貨物,之後發現從國內販運稻米至呂宋獲利最多,于是吳家才開始慢慢發跡,家境轉好後吳益亭才成親,但那時已經年近三十,在華人中算是成婚極晚的,沒多久便有了第一個兒子,便是吳輝了。
在一妻五妾生的四個兒子中,吳益亭最鐘愛這個長子,這不僅是吳輝相貌上極似其父,就連x ng格也是,尤其是經商能力出類拔萃。
吳輝早在五年前便接管了吳家的稻米生意,那時不過才二十歲,五年中吳輝利用宿務在呂宋南部諸島中航運樞紐的地位,整合所有華商的力量,成立了四海米行,幾乎壟斷了南呂宋的糧食貿易,使得吳家的聲譽和地位更上一層,也招來了呂宋土著和西班牙人的嫉恨和貪婪的目光,這也是造成此次搶掠倉庫事件的誘因。
吳益亭父子避開眾人的視線,七拐八拐走到一處位置較為偏僻的庭院,這里是吳益亭十多年前花了近十萬兩白銀營造的具有中國南方風格的園林,佔地大約三畝。
面積雖然不大,但其中假山、池塘、小橋、樹木布置的錯落有致,別具風格,更具雕樓、船廳、廊橋等南方園林特s 建築。
平常宿務的華人商會頭頭腦腦們聚會大多樂意到此,就連檳城、西貢等地華商途徑宿務也會請求進園一覽,以彌補思鄉之情。
吳益亭耗費雖多,但卻覺得物超所值,所以起了個名字叫唐園,取心懷唐山,不忘故國之意。
吳益亭父子走到一處假山附近便鑽進一個山洞,行走幾步吳益亭便拉動隱蔽處的一個金屬拉環,只听見機簧聲響,一個半人高的暗洞出現在二人面前。
吳益亭彎體,從洞中拖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原來這里是一處暗藏的窖洞,吳益亭示意吳輝一同打開箱子,吳輝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下,四支長槍正反sh 著幽藍的暗光,子彈都整齊地包裹在牛皮紙中。
看到吳輝有些吃驚,吳益亭嘆息一聲,對著吳輝解釋道︰「本來想著我是用不到這些東西,可是還是…,唉!幸好去年冬天北洋水師南下宣撫,停泊在宿務港的時候,我花了重金才弄到這四支快槍,待會兒你叫幾個心月復練習一下,寅時悄悄出去找回你弟弟他們,記住活要見人………。」
吳輝听了並未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下頭。很快,吳家父子帶著箱子離開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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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廣洛同吳標一邊大喊林瑞名字一邊急急地趕到船頭,見到林瑞同一個人在地上廝打成一團,步槍早就扔在一邊,看樣子誰都沒佔了上風。
林瑞此時心中正暗暗著急,沒想到這個小個子土人居然那麼大力氣而且那麼難纏,自己一米七八的個子,百六的體重居然只和這家伙打個平手,好歹平時還經常去健身房鍛煉,要不今天早就掛了,早知道去報班學習一下什麼跆拳道、空手道。
馬比尼也在懊悔,這麼多年街頭喋血積累的技巧都沒用上,這個大個子被近身後直接抱著自己在地上滾來滾去,搞得身體靈活的優勢無法發揮,這時馬比尼听到喊聲和腳步聲已經極近,知道不好,便用盡全身力氣曲起膝蓋,在林瑞的小肚子上重重頂了一下,隨即月兌身開來,扭頭見到兩個人手中拿著步槍正在瞄準,便一個箭步沖到船舷邊縱身跳了下去。
羅廣洛只來得及沖著他的背影開了一槍,但只听撲騰一聲,羅廣洛和吳標快步趕到船邊向下望去,已經是人影全無,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