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瑞見到一個微胖的中年白人進入客廳的時候,便已經猜到肯定是負責此次宿務事件的美國代表詹姆斯•鄧特。
因為此次會面,實是有求與人,所以本x ng有些懶散,疏于禮節應付的林瑞還是主動站起身,伸過右手,用流利的英語說道:「鄧特先生,您好,我是林瑞,很高興今天能夠見到您。」
詹姆斯•鄧特已經從威爾曼那里知道了這個中國人很不一般,但林瑞略帶西部口音的問候語仍然讓他有些吃驚。
在一番寒暄落座之後,這位美國的領事官,也是駐亞洲高級情報官員還是忍不住地問道︰「林,你英語真的很讓我吃驚,我對你的經歷充滿了好奇,你能否略微簡單地介紹下呢?」
又是個人介紹,是不是無論在21世紀的新人求職場還是在這個鐵甲艦剛剛開始橫行的時代,這個環節總是繞不開的。林瑞暗自有些好笑。
但林瑞的準備自然是極為充分的,只是稍微整理了思路,便緩慢說道︰「我的父親和他的表弟在二十多年前,為了躲避中國的內戰,輾轉去了美國,並在三藩市定居。」
詹姆斯•鄧特微微點了下頭,太平天國起義波及了大半個中國,西方國家為了維護在江浙一帶的利益,也或多或少參與了這場戰爭,在太平天國運動期間以及失敗後,遭遇戰火的沿海居民有不少為避戰亂而逃往國外,其中有富商、有失地陷城失職的官員,還有運動失敗後,四處逃亡的太平軍將士。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流落南洋,但確有少數人輾轉去了美國,這一點鄧特是清楚的。
見對方沒有懷疑,林瑞繼續說道︰「在我出生後不久,父母便去世了,表叔便一直撫養我,再後來,我們去了墨西哥,在那里有了一些產業,之後,表叔覺得年齡大了,應該回中國,恩…葉落歸根…你懂得…所以便變賣了所有家產,買了一艘二手貨船,略微改裝後,便駛回中國,誰知道………
听完故事,詹姆斯•鄧特繼續微笑著,但已經無法再輕視眼前的這個年輕的中國人,是的,這僅僅是個故事,在他看來,這個故事應該有真實成分,但更多的是明顯的漏洞。作為一個情報官員,詹姆斯•鄧特看得很清楚,但他並不想揭穿,因為他需要林瑞或者說美國需要菲律賓的華人。
因此,詹姆斯•鄧特便單刀直入道︰「威爾曼對我說,你需要幫助,鑒于你在抵抗西班牙暴政時所表現出的驚人勇氣,所以我決定伸出援手,說說你的要求吧。」
看著眼前這個美國情報官員眼中閃爍的狡黠,林瑞知道自己此刻已是有求于人,盡管心理上已經落于下風,但仍然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和我的叔叔需要一個身份,包括我們的船,合法的身份,我們原來的證件在其他船員離開時被帶走了,所以………。」
「可以,這個問題我完全可以解決,明天就能向你們提供證明文件,但我很好奇,有傳聞說你們是中國某個督撫的親信,這次你們的皇帝已經派出官員前來南洋,那麼到時身份問題也就不在是問題,那麼為什麼還需要我的幫助。」詹姆斯•鄧特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觀察過岸邊停泊的那艘形狀有些奇怪的商船,見過華人民兵手中武器,也了解過此前西班牙人的敗績,他在心中已經認定,林瑞就是中國某個地方官員私下派往歐美的走私販,而且是個高級的走私販,是個膽大心狠敢干事的走私販子。
听到詹姆斯說起那個傳言,林瑞沉默下來,但腦筋卻立即轉開了,琢磨著該如何回答。
突然林瑞心里一橫,索x ng先承認下來,便說道︰「是的,正如您所說,我是某個督撫的人,」
說到這里,林瑞突然福至心靈,接著道,「但我不是皇帝的人,更何況,您也知道,自長毛作亂,隸屬于zh ngy ngzh ngf 的軍隊已經形同虛設,各地督撫借助團練紛紛用兵自重,國內派系眾多,現在朝廷欽差即將來到宿務,必然會對此前發生的一切有所了解,那麼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才需要一個合法的外籍身份作為掩護。」
林瑞這一番話可謂是合情合理,起碼在高鼻子白皮膚的洋人面前已經算是天衣無縫,因為盡管詹姆斯•鄧特在美國人中算是對中國了解極深的,但如果說到那個老大帝國內zh ngy ng與地方的矛盾,再到各省督撫,各類派系,以及它們各自之間的關系與矛盾,那就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
在他眼中,中國人都是長的一張面孔,哪里分得清誰與誰是一條船上的。至于這次清廷派來的官員,鄧特之前更是听都沒听說過,所以更不清楚是否如林瑞所說,同他並不屬于同一政治派別。
既然已經決定籠絡眼前的這個人,那麼一份文件又算的了什麼,所以詹姆斯•鄧特便微微點頭,說道︰「好吧,你的理由是充分的,威爾曼明天會給你送一份文件,只要簽上名字就會立即生效的,此外,我希望我們今後應該有更多、更全面的合作,當然不僅僅是在宿務。」
林瑞立即听懂了對方的意思,立即起身握住對方的手,用力搖晃了一下,臉上滿是燦爛笑容,注視著詹姆斯的藍s 眼珠說道︰「預祝我們今後在菲律賓的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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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各**艦雲集蘇祿海,西班牙軍隊撤出,隨後各國外交官齊聚宿務,成立宿務臨時管理委員會,共定宿務未來。
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終于又恢復了往r 的平靜,只是眾多商鋪和住宅已經在那幾r 的劇變中化為廢墟,甚至作為西班牙殖民象征的彼得堡已經坍塌近半,仿佛印證著舊時代的終結。
盡管生活在宿務市區的呂宋土著已逃離大半,但島嶼各處散居的大部分華人卻又聚集到城區。
有著臨時管委會委員身份的吳益亭在征得那些白人委員同意之後,讓華人民兵強行征用了城北那些原本屬于土著酋長們的住宅。
按照林瑞的話說,反正那幫土著首領都在通緝令上,一時半會兒還不敢回來,那些個大宅空著多可惜,于是吳益亭便將那些失去房屋及逃來的宿務的華人們直接安排了過去住了下來。
在華人民兵不斷掃蕩下,整個宿務的治安已經安定了許多,就連夜晚獨自出門都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在西班牙兵艦撤走之後,羅廣洛便早早地搬回了唐山號。
而吳益亭則一直忙著安排人手和儀仗準備迎接欽差大人,只是苦于這個時代沒有無線的即時通訊,只是知道了欽差大人已經從上海港出發,但到達時間未明,于是,吳輝則在父親的逼迫下,每天帶了七八個僕人每r 天一亮便去守著碼頭,眼巴巴地等著載著欽差的兵艦到來。
除了新招收的民兵還在訓練,其他華人的生活早就恢復了平靜。
而林瑞在收到威爾曼送來的身份證明文件後,便立即趕去海邊,想早點讓老船長安心。
林瑞獨自一人劃著小船,晃晃悠悠地靠上唐山號的船尾,在沿著繩梯向上爬的時候,才發現在船尾的另一端還系著一艘小木船。
是誰這麼早過來這里,難道是周開湖這幫小子?不會,他們每天的訓練、巡邏的r 程表都是林瑞安排的,沒有給他們留下什麼閑暇的時間。林瑞一邊想著一邊向上爬去。
就在手剛剛搭上船舷的一霎那,一張扭曲猙獰的面孔出現在林瑞眼前,兩人的臉差點撞到了一起。
林瑞趕緊翻上甲板,雙方在瞬間的慌亂之後,分開站定直直看著彼此。
林瑞看到對方的身形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而對方的那張臉,似乎被一把筆直粗糙的刀劈成兩半,傷口附近的皮膚有些翻卷,出淡淡的粉紅s ,讓本就丑陋的臉顯得極為恐怖。
看著對方赤腳、短褲,手中還拿著一把刀,看到了那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林瑞突然醒悟過來,巴冷刀,這家伙是土著人。
想到這里,林瑞便立即掏出腰間的手槍,然後便是一個標準的雙手持握,指著對方,喊道︰「放下刀,要不我就開槍了。」
林瑞的心 地跳動著,在這種雙方距離不過兩米,刀與槍已經失去了分別的距離上,此刻決定生死的無非就是誰的動作更快一些。
馬比尼在林瑞開口說話的時候便已經從聲音認出對方,就是在那天夜里獨守船頭的華人。
眼前的這個高個子在那天夜里殺了至少四個自己的手下,直接破壞了大酋長的計劃,導致了之後一系列的變故,讓土著成為宿務的過街老鼠,在西方人眼中變得毫無價值。
而華人卻乘機獲取了白人的信任,甚至在未來的宿務自治zh ngf 中擁有了一定的地位。這讓遠在棉蘭老島的埃米里奧極為憤怒,如果任憑事態發展下去,埃米里奧將徹底失去在「卡蒂普南」中的位置,因為沒有任何組織會讓一個失去根基的人繼續佔據高位,尸位素餐。所以埃米里奧才派出馬比尼等人潛回宿務,打探消息,伺機破壞華人與白人的關系。
馬比尼在回到宿務以後,發現情況與以前已經大不一樣,市區已經基本沒有土著人的影子,街上不時有持槍的華人民兵巡邏。如果要實施刺殺或者破壞,幾乎沒有任何機會。但能夠打听的消息還不少,比如華人民兵的首領是林瑞,就是唐山輪上的那個年輕人,清國的欽差不r 將抵達宿務,可能會為宿務的華人爭取更大的利益……
隨著知道的消息越來越多,馬比尼的心就越是焦急,如果埃米里奧失勢,那麼作為部下的自己呢,馬比尼簡直不敢想象。
所以馬比尼在宿務港周圍的叢林中游蕩數r 之後決定,選擇一個重要的目標下手,制造出一些聲勢,讓那些白人知道,宿務的土著族群還有擁有一定的實力,同時也是向「卡蒂普南」的其它成員宣告,宿務仍然是埃米里奧的地盤。
對于華人的仇恨終于佔了上風,秉承著從哪里摔倒就從哪里爬起的基本道理,唐山號就最終成為了馬比尼的目標。
就在林瑞與馬比尼緊張對峙的時候,馬比尼背後突然有人大喊︰「站住,馬比尼,竟敢殺我師傅,我要宰了你。」
什麼,洛叔死了!林瑞一听,頓時心里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