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見吳標拿著兩樣物品離開之後,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這一步險棋走的對不對。
如果賭對了,今後不但不在提心吊膽,而且還將有了更為可靠的身份,行事將更為方便,如果賭輸了,大不了拿著美國人給的身份文件,浪跡南洋,從此便銷聲匿跡在這個時代。就看洛叔留下的家傳信物能否起到作用。
聶緝心中也是驚異不已,他不斷地摩挲著手中那塊y n沉木的葫蘆吊墜,腦子一直回想著剛才翻開見到書扉上一行字︰以平r 之所言者,勵而為行;即以一身之所行者,發而為言,望吾佷切記,羅山手書道光二十二年孟冬初三已時。
還有這塊吊墜,他不止一次地在自家的連襟身上見到,雖然這個連襟是個標準的紈褲子弟,平r 里花天酒地,拈花惹草,甚至又一次在秦淮河夜晚狎j 時候被人綁架,讓自己岳父是頭疼不已。但這個連襟卻有塊同樣的y n沉木吊墜,平r 里可是倍加愛護,不敢有半點閃失,因為那是他父親留下來的信物,上面刻有連襟的姓氏——羅。
如果後院那位剛剛去世的是湖南羅氏子弟,那倒是真的要去祭拜一番,聶緝心道。
就在林瑞心中上下忐忑之時,眼角余光內突然瞥見院門處出現一人,青金石頂,繡雲雁的補服。
林瑞心中大定,既然欽差如自己所料出現在這里,那麼對方心中一定是已經信了大半,于是一步跨出靈棚,龍行虎步一般直趨過去。
林瑞身材本就高大,再加上刻意為之,不過兩三步便到了聶緝面前,一頭便拜倒在地,大哭道︰「世叔在上,請受佷兒一拜,我舅甥終見天r ,可憐我舅父。」
聶緝一下子有些懵了,呆在當場,任由林瑞哭訴。
跟隨而來的吳敬榮卻是有些惱怒,心道,一個南洋野人,也敢與欽差大人攀附,于是擋在聶緝面前,斥責道︰「你是何人,敢在欽差面前如此放肆。」
吳敬榮的呵斥沒嚇到林瑞,倒是聶緝被這一聲弄的清醒過來,連忙擺手,揮退了吳敬榮,上前親自扶起林瑞。吳敬榮鬧了個沒趣,訕訕地躲到一邊。
聶緝拉著林瑞的手低低問道︰「可是羅山公子佷停柩于此?」
林瑞嗚咽道︰「舅父的二叔、即是小佷的二叔公確是羅山公,有《西銘講義》和佩件為證。」
聶緝心中恍然,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
羅山公本名羅澤南,是湖南雙峰縣人。字仲岳,號羅山。因洪楊事起,以在籍生員的身份率生徒倡辦團練,與曾國藩共同編練湘軍,李續賓、楊昌濬、曾國荃、曾國葆等人都曾是他的學生和部下,可惜在于太平軍激戰中受傷,英年早逝。
曾國藩曾經給曾國荃的信中說道︰「羅山兄讀書明大義,極所欽仰。」但如果如果林瑞自稱是羅澤南或者羅澤曙的後人,聶緝說不定就會命人當場拿下,因為羅澤曙及其子弟長居京城且有職在身,並沒有家中子弟流落海外。
而自己的連襟就是羅澤南的兒子羅允吉,羅允吉一系早已遷回湖南雙峰,所以羅澤南一系也絕無可能出現在南洋。
唯一可信的只有羅澤南的兄長羅清漪一脈,羅清漪夫婦因家境貧窮去世較早,而早期羅澤南又忙于四處游學,無法照看兄長留下的一對未成年的兒女,導致在一次外出歸來後,發現佷兒佷女失蹤,雖然後來多方尋找,仍然未果。這件事情,聶緝曾多次听羅允吉說起。
但聶緝仍然有些存疑,便盤問起林瑞的經歷,林瑞便把自己對美國領事詹姆斯•鄧特說過的話又復述了一遍,只是添油加醋地加上羅清漪的一對兒女被人販帶至長沙,後乘機逃出,後輾轉流落到上海,在長毛之亂時又逃去美國這一段。
後世的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說過︰謊話重復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林瑞在復述這個故事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第一次的青澀和停滯,似乎自己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所編造的角s 里。
聶緝听著听著臉上疑雲漸漸散去。特別是林瑞拿出那份頁眉上印有白頭鷹圖案,頁尾署有詹姆斯•鄧特簽名的證明文件時,聶緝已經完全相信了林瑞的身世。
聶緝走到靈棚內,拿起林瑞剛剛點燃的柱香,對著羅廣洛的靈位拜了三拜,肅然道︰「未能親見洛兄風采,實是遺憾,望早r 安息,魂歸故土。」說罷又是拜了下去
回頭對林瑞說道︰「拜完羅世兄靈位,才當得起你稱我世叔二字。「
林瑞再次伏地大慟,嗚咽著說︰「世叔」。
林瑞和聶緝兩人從見面到竊竊私語,再到聶緝親自給羅廣洛上香,前後不過一刻鐘,兩人的行為讓所有跟隨而來的人都大為震驚。
吳益亭等人心中雖早有準備,雖然之前林瑞二人自稱叔佷,而現在變成了舅甥,眾人腦子一回轉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因為林瑞自海外歸來,舅父和叔叔在洋話里那可不都是一個詞匯?
吳益亭只是暗暗慶幸,幸虧當時听了兒子吳輝的勸告,與林瑞等人聯手共同抗擊西班牙人,這下既保住了自家x ng命財產又攀上了兩江總督這顆大樹,實在是一舉雙得,此時就怕這層關系不夠牢靠,恨不得再多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許給林瑞才好。
而吳敬榮卻是有些後悔,從上岸開始就開始在言語上對剛剛逝去的羅廣洛多有得罪,剛才又貿然呵斥林瑞,腦子里不住地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才能彌補剛才自己的過失,好好親近這位羅山公的外孫。
要知道羅澤南雖然去世的早,但他的門生故吏可是遍布官場,再加上他是理學經世派的主要人物,在朝中清流文官中也頗具聲譽,一旦林瑞回到國內,被哪位督撫看中,前途將不可限量。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林瑞卻對聶緝道︰「世佷要為舅父守靈,多有怠慢,請世叔移步前廳,與南洋父老共敘鄉情。」
聶緝大為贊嘆,道︰「世佷雖長居海外,但知書守禮,在我湘人子弟中實不多見。」說完便告辭離開,一眾人等也簇擁而去。
林瑞待人走光,這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羅廣洛的棺材旁,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輕輕說道︰「洛叔,那官兒終于被我哄騙過去了,你安心去吧,從今往後,原來的**絲小白領已經死了,如今我已是湘人林瑞,羅山公羅澤南的外佷孫,既然有了這個身份,那麼我必然要立足于這個時代,他r 若有機會定然掃平南洋土著,為你和百年來無端客死南洋的千萬華人復仇,使南洋諸國重歸我中國藩屬。」
自說自話間已是神情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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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的時候,在匯豐銀行的小小宴會廳內,克萊門蒂•史密斯爵士為剛剛來到宿務的美國駐中國公使查爾斯•哈維和清廷的代表聶緝舉行了簡單的歡迎晚宴。
在禮節x ng的對話之後,史密斯對哈維說道︰「尊敬的公使先生,既然聶先生受邀來到了宿務,那麼是不是明天我們可以繼續商討余下的方案細節?」
英國人完全忽略了中國官員的存在。而聶緝在听了翻譯的話之後,也沒有做聲,他知道在明面上不能與各國,特別是英國產生任何的沖突。
「會議余下的議題當然是應該討論的,但之前的那個關于議會議席分配的草案,我想是不是應該有所調整,畢竟華人目前佔了宿務大部分的人口,而且之前的那個方案看上去並不太合理,現在中國zh ngf 也派了官員前來,我們應該听听他們的聲音。」查爾斯•哈維沉穩地回答道。
「是的,我正是在听取了他們的意見之後才對您說這番話的,」克萊門蒂•史密斯意味深長地說道。
「就在你們邀請中國zh ngf 派出代表的時候,我已經和遠在中國京城的威妥瑪公使聯系過,通過他向負責外交事務的總理王大臣奕劻和北洋通商大臣李鴻章征求過關于議席分配草案的意見,他們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克萊門蒂•史密斯不無得意地說道。
心說,你們美國人敢公開與中國人聯手,插手東南亞事務,那麼英國自然也會通過外交途徑,搶先一步讓前來南洋的中國官員成為傀儡,要知道,大英帝國對中國內部的政治脈搏和利益格局可是非常清楚。
看著查爾斯•哈維和聶緝臉上愕然的表情,史密斯爵士微笑著繼續說道︰「更何況,白天發生的華人船長遇襲案,已經充分表明華人是無法對宿務的安全做出單獨的保證,未來宿務必然由西方各國人士共同管轄。」
「所以之前的方案已經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還是讓我們繼續那些細枝末節的修改和補充吧,根據首相給予的時間表,宿務的自治zh ngf 將在一個月後成立,余下的時間並不多了,因此我們各國之間的談判將會在三天以後結束。」史密斯沒有給其余人以任何插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