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軍官們迅速地點燃了中軍大帳內幾盞油燈,但林瑞仍然覺得不夠亮,便叫人將帳門高高撐起,在門外弄了兩個火把,這才滿意地坐在大帳正中的帥位中。
不多時,兩個衣著比較體面,頭戴禮拜帽,頜下留有長髯的阿訇在陳光遠的引導下,來到門口。
「見過大帥!」兩個阿訇入了大帳,微微彎腰,但並未下跪。
林瑞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嗯」,就不再言語,但也不叫人看座,就這麼先晾著兩個有些無禮的阿訇。
門口的火把估計是被火油淋透了,愈燒愈烈,並不斷發出 啪啪的聲響,火光跳躍著,帳幕上的人影隨之晃動,顯得極為猙獰。
見林瑞半響不出聲,這兩個阿訇忍不住了,相互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其中一個看上去年歲較大的先開口道︰「大帥,鄙人是韓努力,自河州來,是受河州總約馬永琳的派遣,往蘭州傳教…」
「胡說,馬永琳的總約是自封的,我們青海循化的教眾根本就不承認…」年輕的阿訇立即反駁道,「我們循化的馬如彪才是門宦的正統,你們只是旁支,根本無權傳教。」
「穆薩,你們擅改教義、禮儀,你們才是異端…」韓努力用手指著年輕的阿訇穆薩說道,面上表情是極為憤怒。
林瑞依著靠背,瞧著眼前的一幕,顯得極有興趣。看他人窩里斗,還真的有意思,林瑞心道。
兩個阿訇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要不是旁邊幾個參謀軍官一直注視著,這兩人早就會扭打成一團了。
兩人吵了半天,又沒分出個高下來,只是不斷地重復話語,而且聲調是越來越高。
林瑞听的有些不耐煩了,便掏出手槍,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大聲道︰「你們喊夠沒有?是不是誰的嗓門大,真主就站在誰的一邊?」
兩人見林瑞發了火,便趕緊俯子,低聲道︰「求大帥決斷。」
林瑞呵呵一笑,道︰「這最後一句話,倒是異口同聲,看來你們是真的難分難解啊。」
「這麼說吧,」林瑞緩緩說道,「韓努力,你們河州恪守教義、禮儀,肯定是沒錯…」韓努力剛剛面有得s ,卻又听林瑞道︰「但信奉真主,最重要的卻是心誠與否,與禮儀沒多大干系…和尚不是有句話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麼…」
兩個阿訇听的有些糊涂了,便連聲道︰「請大帥明示…請大帥明示…」
林瑞故意沉吟一會兒,然後便說道︰「我個人以為,你們兩家對古蘭經理解並不夠透徹,剛才爭論的很沒有道理,這樣吧…你們先各自回去河州、循化,給兩家頭領帶個話,就說我林瑞說了,一年之內,各自約束部眾,不許出外傳教講經,待你們深參古蘭經之後,于我面前辯論,然後再判定誰是誰非。」
韓努力和穆薩听了有些愕然,林瑞微微一笑,譏諷道︰「難道你們身為傳教的阿訇,連閉關一年,深參古蘭經都做不到?教派之爭自然要看誰對真主話語理解透徹,難道不是這樣麼?」
兩人頓時恍然,再次深深俯體,道︰「敢不遵從大帥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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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個阿訇離去,軍營外也逐漸安靜下來,陳桂章有些不解地問道︰「大帥,這一年之期是為何?」
林瑞沉默半響,見左右無外人在場,便淡淡地說道︰「回教之人自古便不服王化,幸好他們內部教派眾多,矛盾重重,朝廷才能以招安等手段,各個擊破…
…我怎麼會真的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矛盾,這些門宦之家在我看來,分裂的還不夠多,他們分的越小,對我們來說才越是安全…
…一年之期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安穩後路而已。待我平定邊疆之事,回過頭來的時候,就不是如今天一般客客氣氣,其時必然要以雷霆手段,行快刀斬亂麻之事,徹底肅清河套回教的隱患。」林瑞幽幽地說道,那兩個阿訇在他心中已是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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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蘭州城外休整一r 之後,南洋新軍再次拔營而起,四營人馬,連同民夫共三千余人,再加上馬匹、駱駝等牲畜,浩浩蕩蕩蜿蜒出七八里地,宛如一條巨龍,迤邐向西…
黃河畔,白塔山上,何耀月和胡仲涵正凝視著大軍行進的方向。
看著大軍遠去,何耀月低頭看看身上的普普通通的衣衫,不禁嘆息道︰「如不是身體有疾,我還真的想跟去x nji ng,在沙場之上與俄國人較量一番。」
旁邊,個子矮矮墩墩的胡仲涵卻調侃道︰「如果你身體沒什麼問題,就不會被人攆出天津武備學堂,更不會加入南洋…所以,照樣去不了西部。」
「這…哪兒跟哪兒啊。」何耀月有些尷尬,隨後便立即轉移話題道︰「仲涵,這西北土地貧瘠,荒涼的很,為什麼大人一定要我們親自過來設聯絡站,是不是有些大題小做了?」
胡仲涵因為負責情報收集與分析,知道的自然較何耀月多一些,便解釋說道︰「西北地區雖然多是荒山大漠,干旱少雨,確實荒涼的很,但我听大人說過,這里地下可藏著不少寶貝,知道和田玉麼?那不就x nji ng的麼,那可是皇帝老兒最喜歡的玉料了,還有鐵礦、煤礦…」
「難不成想在這里建工廠?」何耀月有些吃驚,「這里可不比上海、天津,別說洋人的大輪船過不來,就是木船也沒地方通航,只能靠馬背人扛的,一噸煤行百里的運費可是五兩銀子,怎麼算都是劃不來的。」
「林大人做事,一直是出乎意料,或許他有別的什麼辦法…就拿這電報來說,兩個月前荷蘭人幫忙鋪設了崇明至上海的電纜線,這電報通了,信息交流就方便多了,但林大人卻說有種技術叫無線電報…」胡仲涵邊下山邊對何耀月說道。
「…所以就派了周超岳去歐羅巴游學了,听說臨行前,林大人給了一張清單,上面有一串新名詞,什麼無線電、微生物、內燃機…不管是專利還是專家,都會不惜一切代價請回來…」胡仲涵用敬佩的語氣道,「林大人的眼光豈是我等所能及的。」
「那是,」何耀月也感嘆道,「我們還是趕緊將聯絡站建起來,時間可是很緊的,我們下一站便是武威…嘉峪關…」
兩人一邊聊,不知不覺已是下了山,黃河水滾滾向東流去,河面上吹得氣鼓鼓的牛皮筏子來回穿梭,將來往商旅送至南堤或是北岸,一派繁忙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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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r 之後,蘭州城內,鄧家巷子口,一間生藥鋪子便在一陣 里啪啦的鞭炮聲中開了業,雖然門面非常普通,卻兼售西藥,甚至緊俏昂貴的消炎靈也是有的,店鋪的東家就露了一次面,是個矮個子。
同時開業的還有一間車馬行,就在附近的華庭街,與生藥鋪子的低調不同,不但這家車馬行的大牲口頭頭膘肥體壯,就是趕車的漢子也是個個身形彪悍,一看便是練家子,頓時便引來了眾多商人光顧,誰不想只花雇車的錢,還搭上保鏢服務呢…但這家老板看上去卻是個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