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在這太陽將升未升之際,正是晨禮拜的最佳時間,數千人冒著嚴寒,聚集在河州府最大的清真寺——老華寺內,面向西站立,而後在阿訇的引導下,出袖手心向西,目視前方,右手放在左手上,置于臍下,眼觀叩頭處,齊聲念道︰主啊,贊你清淨,贊你超絕,你的尊名好吉慶,你的尊大好玄高,除你之外,再無應受崇拜…
接著便是鞠躬,叩頭,數千人膝蓋同時著地,然後十指並攏,臉落地,倆叩頭之後便站立…禮第二拜…
就在這極為莊重的時刻,忽然間,寺內一角有些微微s o動,有人厲聲呵斥道︰「你們這幾個循化來的異端,不許在這里玷污真主,快滾出去…」
循化來的人怎麼混了進來,站在最前面,領頭做禮拜的韓努力心中微微惱怒,但他仍然帶領眾人完成了第二拜後,才轉身注視著出事的角落。
只見東南靠側門的地方,自己的外甥,也是最得力,最強壯的手下臘月保,正領著十多個強壯的信徒,圍著幾個人,雙方不斷地吵鬧著,期間還有幾下推搡…于是,相互叫罵的聲音便更響了。
有人想擠進些,看熱鬧,有人卻是想出門回家,避開紛擾…數千人的現場開始變得有些混亂了,見到這樣的狀況,韓努力便大聲喊道︰「大家都站在原地別動,讓開一條路,我來看看究竟是誰在搗亂?」
在虔誠的教徒心中,阿訇的話便是代表真主,對人們有著無比強大的約束力,于是片刻之後,現場便安靜下來,人們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
韓努力走近側門,定眼一瞧,原來是循化穆薩的親信韓文秀,于是便淡淡說道︰「上次在苦水鎮一別,已經大半年了,難道穆薩已經參透了教義?又開始四處蠱惑人心了?若是你們還不離開河州城,我就要請總兵湯彥和湯大人,把你們關進大牢。」
韓文秀卻是從鼻子發出一聲冷哼,說道︰「看來你們這些老頑固還真的遲鈍,現在不單單是我進入河州城,便是穆薩頭人現在大概也在東關寺內講經呢…」
韓努力一听大驚,這東關寺是河州城的第二大清真寺,死對頭穆薩居然來到自己的大本營傳教,實在是讓人顏面盡失,于是便冷冷地對臘月保幾人說道︰「把韓文秀他們綁了,所有人跟我來,去東關寺…」
于是,十多名漢子涌了上去,幾下便將韓文秀等三人按到,五花大綁了起來,然後簇擁著出了寺門,向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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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結束禮拜的穆薩,正盤坐在前面,給廳內信眾講經,突然听到外面喧嘩聲大起,不由地眉頭一皺,心里暗暗說道︰終于來了。
于是便對信眾說道︰「大家在寺內要謹遵禮節,不許喧嘩。」然後有朝身邊的幾個人說道︰「陪我出去看看。」
穆薩帶了幾個人剛剛出了東關寺門口,迎面便踫上臘月保簇擁著五花大綁的韓文秀。
見到「新派」的頭人穆薩出現在眼前,臘月保等人倒也不敢造次,比較對方是德高望重的阿訇,于是雙方便僵持起來,直到後面的韓努力到來。
「你們好大膽子,居然趕來河州城傳教…」韓努力一見面便大聲呵斥穆薩道。
「有何不可?」穆薩冷笑道,「難道只許你們偷偷去循化,不許我來河州?」隨後用手一指臘月保,說道︰「就是他上個月在循化廳左近講經,被我發現…是你們先壞了規矩。」
臘月保一昂首,傲慢地說道︰「是我又怎麼樣,你們這些異端,篡改教義,擅變禮儀,我是奉真主的旨意,去挽救那些迷途的羔羊,理所應當。」
「你……」穆薩被激的一時語塞,只是指著臘月保說不出話來。
被綁著的韓文秀見自己這邊落了下風,便咬了咬舌尖,然後「呸」的一口,將帶血的吐沫噴到近在咫尺的臘月保臉上,一股血腥氣頓時在空氣中散播開來…
「你這個王八蛋。」臘月保突然暴怒起來,也顧不上抹掉臉上的血污,徑直沖到街邊一間剛剛開門的羊肉店內,搶出一把剁肉刀,獰笑著逼近動彈不得的韓文秀…
「我他媽的先割掉你一只耳朵,讓你這個異端無法聆听真主的教誨,永墮地域…」說完,臘月保便揪起韓文秀的左耳,割了下去,隨著一聲慘叫,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便被拋到空中,涌出的鮮血在初ch n冰冷的空氣中泛著熱氣。
「居然敢傷人?這可是違背了教義的。」穆薩朝著對面的韓努力以及「老派」信眾們吼叫了起來。
或許是知道自己做的過分,臘月保悄悄地退出人群…韓努力也覺得理虧,便對穆薩說道︰「算了,既然已經給了你們一個教訓,那麼就容許你在這里再待上一個白天,如果今天做晚課的時候,你依然還停留在河州,我就請湯總兵出兵攆走你們,別到時候說我不客氣…」
「我們走……」韓努力對手下說道,隨後前來興師問罪的「老派」教徒們便四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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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派」的一眾人等趕緊沖上前去,解開韓文秀三人身上繩索,有幾個人已經尋來傷藥,給韓文秀敷上。
見韓文秀這個心月復手下臉上蒼白、左耳處血跡斑斑,甚是淒慘,穆薩心中極為惱火,便對韓文秀說道︰「我們去找徐大人,他是四品道台,文臣說話總比武將管用…而且他一直是傾向我們循化廳的…」
隨後,一行人便朝河州府衙走去,府衙的後院里,道台徐錫祺雖然已經醒來,但還未起身,正摟著自家光溜溜的小妾上下其手,不亦樂乎,懷中的人兒正在不斷喘息︰「老爺,這大清早的鬧出動靜,給下人听見,可不太好。」
「什麼不好?這ch n節剛過,老爺我便出來巡查河州府,是為勤政…在這**聚集之地為官,天天吃羊肉,喝羊湯,下面好著呢,不信你模模」徐錫祺y n笑道。隨後,室內傳出一陣嬌聲浪語,期間還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一盞茶之後,兩腿有些發軟,眼圈微微發黑的道台徐錫祺便在府衙的花廳內接見了穆薩等一眾「新派」人物。
「居然動了刀械?」徐錫祺心中一驚,原先被攪了好事的滿腔不滿頓時便煙消雲散了。
見徐錫祺語氣正如自己預料,穆薩便趕緊給韓文秀使了個眼s 。
韓文秀立即會意,跪倒在地便連忙前爬幾步,抱住徐錫祺的腿,嗚咽道︰「…大人,您可得為我做主啊,韓努力等人居然敢在您巡視河州城時候,動刀傷人,這完全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而且,這韓努力還說了,他們有湯總兵撐腰,不怕任何人…」
徐錫祺一听,心中便騰地火起,一手撐著桌子便站起來說道︰「湯彥和不過是個正二品的總兵,還沒到將軍餃,便這麼跋扈,居然敢干涉民政,我倒是要向總督楊大人參他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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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州發出的文書,到了蘭州,再轉去西安,經總督過目,批語之後又輾轉回到河州徐錫祺的手里,已經是二月下旬,陝甘總督楊昌浚的批語是讓西寧知府陳嘉績和徐錫祺共同調解「新派」和「老派」之爭。
等陳嘉績從西寧趕來,徐錫祺便請河州總兵湯彥和到府衙議事。
三人寒暄之後,徐錫祺便拿出楊昌浚的親筆批示給河州總兵湯彥和過目,湯彥和匆匆掃了一眼,便嘆息一聲,拱手道︰「徐大人,你這是錯怪我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是漢人,回教內部的烏七八糟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懂,也不感興趣…
…只是我是河州總兵,擔負鎮守重任,而河州便是「老派」馬永琳、韓努力的老巢,手下兵丁差不多有三成都是本地的回回,我不向著他們,怎麼行?」
陳嘉績和徐錫祺對望一眼,便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原來是一場誤會…得罪之處,還請湯總兵見諒…」
湯彥和也就坡下驢,便回應道︰「大人言重了,我是粗人一個,之前插手教務確有不對…不過現在總督大人既然發了話,那麼本將就听從二位大人的決斷。」
「好…」徐錫祺一拍桌子,說道︰「湯總兵真是快人快語…治理這回教之地,無非便是平衡二字,如今既然這‘老教’勢頭正旺,不如先就拿他們下手,震懾一下…你們意下如何?」
陳嘉績點頭道︰「這是應有之意,先把那個傷人的臘月保捉來審訊…」眼光瞟向湯彥和,卻見這位河州總兵抿著嘴,一言不發,一副堅決不參合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