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祁連山麓群峰聳立,南部達板山高拔陡峻,青石嘴鎮便坐落其間,扼守住北部通往西寧的山間要道。
陳光遠帶著一個偵察排趁夜潛行二十余里,來到鎮子外,按照從向導那里得到的信息,這個青石嘴鎮約有五六百人,沿街是一溜的商鋪,大些的客棧起碼有五六間,絕對是這個河谷的經濟中心了。
在冰冷的星空下,青石嘴鎮的身影就像一座巨大的怪獸,蹲在y n暗處,悄無聲息。只有借著微亮的天空,才可以勉強辨別出那些高矮不一的房屋。
「怎麼一點燈光都沒有?」陳光遠招手叫來向導,低聲問道。
羌族向導四十多歲,從十多歲便開始跟著商隊走這條路,經過青石嘴鎮的次數是數也數不過來,因為來往的太多,就不說街上那些店鋪的老板,就是鎮上通濟客棧門前的那條狗都對他十分親昵。
「怪了,以前我也有過模黑趕路的時候,但這鎮子外總是亮著兩三盞風燈,給過了宿頭的來往客商指路……難道是回回亂起,商路斷了,連幾個燈油錢也舍不得出了?」這個久經風霜的羌族漢子模了模腦袋,猜測地說道。
「不管了,」陳光遠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大帥還在等我們的消息,麻振武…帶上兩個兄弟進鎮子,實地偵察。」
「是!」麻振武是南洋新軍在x nji ng招募的第一批兵,已經訓練了半年有余,此刻已經完全月兌去了原先的散漫習x ng,取而代之的是紀律和干練。
隨後麻振武幾人便仔細地檢查了下步槍,隨後便悄悄地向鎮口走去。
…青石嘴鎮沿著古老的商道而建,寬可供兩輛牛車並行的街道上靜悄悄的,麻振武剛剛踏上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一不留神,靴底的馬刺便劃過石面,發出尖利而清脆的聲響,在空蕩的街道上回響…
突然,一只模糊的白影從街面上竄過,溜進了隔壁的店鋪,麻振武趕緊c o起槍,卻听到「喵嗚」一聲。麻振武定楮一瞧,一只白貓正蹲在店門口,而它的身後,商鋪的門板卻沒有上齊,露出兩尺來寬的空洞,黑黝黝地沖著大街。
麻振武微微一愣,這大半夜的,怎麼還有店鋪不關門的?心中疑慮頓生,便沖著身後兩個兵士招招手,隨後三人便極有默契地靠了過去,一人持槍守著門口,兩人一閃身便鑽進了門洞。
與外面比起來,屋內更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剛剛走了兩步,麻振武就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絆著,根本邁不開步子,在確定屋內沒有其他人後,麻振武從懷里掏出火折子,輕輕擦亮,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團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整間鋪子…散落的貨架,砸爛的櫃台,扯爛的布匹,呈現在麻振武二人面前的是一間極其凌亂的鋪子,地上阻礙麻振武的則是一具已經微微腐爛的尸體。
麻振武蹲子,忍著難聞的尸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是一具近五十歲的男尸,從衣著上看,應該是這個鋪子的掌櫃,頭上、身上都有傷痕,看樣子至少被人砍了十多刀。
「是漢人的尸體…去隔壁看看。」麻振武小聲說道。
隨後三人又悄悄地進入其它的幾間商鋪,都是死尸遍地,屋內值錢的物品均被洗劫一空,青石嘴鎮已成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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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麻振武的報告,陳光遠便立即下令全排進鎮子,並派通信兵回去報信。
等到天s 大亮的時候,林瑞領著四營人馬進了青石嘴鎮,陳光遠領著搜索排早已經將整個鎮子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幾只貓狗以外,只找到了一個遍體鱗傷、半死不活的老頭。
「老郭頭,你怎麼成這樣了?」羌人向導突然驚呼著撲了上去,緊緊抓著老頭的肩膀。
「啊…是你,蒲力?」老郭頭強行睜開混濁的眼楮,努力地想辨認出來人。
蒲力連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鎮上的人怎麼都死光了?」
「回亂…快三十年了,回回又亂了。」老郭頭喃喃道…
……………
「都問清楚了麼?」林瑞皺著眉,兩道劍眉微微挑起,眼神里充滿了憤懣與不滿。
陳光遠看著林瑞鐵青的面s ,小聲回道︰「問清楚了,這里的**起事後,便洗掠了這個漢族聚居的鎮子,他們的大本營應該在東邊的門源鎮,那里是回教徒的聚居地。」
「連老人、小孩和女人都不放過,一群畜生。」張振勛大踏步地走了過來,臉上寫滿了仇恨,「都清理過了,五百三十二具尸體,其中大半都是女人和孩子,有幾個還在喝n i,就被活活摔死了,從衣服上看死的大都是漢人,也有部分是羌人、藏人、蒙人。」
第一次見到種族大屠殺的林瑞等人並不十分清楚,中東的原教旨主義早就傳入了中國,自清代初期,甘肅的一些伊斯蘭神職人員就從中東地區引入了一些較為激進和保守教義,到同治年間,較激進的教義已得到了廣泛的傳播,甚至一些阿訇在私下提出「聖戰」的概念,極大地挑起了民族和宗教矛盾,直接導致了同治年間的**大叛亂。
但看到此情此景,哪怕是傻瓜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于是,林瑞便厲聲命令道︰「鄧全忠的甘州軍到了沒有?」
陳光遠立即答道︰「剛才探馬回報,甘州軍剛剛翻過祁連山,還有七十里…」
「留下一個排,傳我的口訊,讓鄧全忠守著青石嘴,南洋軍立即出發,剿了門源鎮…」林瑞翻身上馬,眼神里閃著懾人的寒光︰「…我記得中東的典籍有這麼一句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麼就讓我們用馬刀和子彈來踐行這句名言吧。」
上千名騎兵應聲上馬,抽出錚亮的馬刀,數千把雪亮的利刃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片金屬的森林,隨著震耳y 聾的呼喊聲不斷起伏︰「…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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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志剛剛吃完早飯,便上了土圍子,替下站了半天哨的同伴,好輪流去灶頭的火頭軍那里尋東西來填飽肚子。
這門源鎮原先的土圍子還是同治年間,起事的**大軍夯起來的,當時為了防範官軍,動用了大量的人力,足足堆了有三米多高…後來,左宗棠率領大軍平了叛軍,在官府的強制命令下,這三米高的土圍子便被扒了。
但自今年三月扯旗起事,**們便又開始在原來的基礎上重新夯土建牆。只不過此時的人力、物力都無法與三十年前相比,這次扯旗造反,隊伍里連統一的號服都沒有,大家伙兒只是在臂上纏上白布。
在屠了青石嘴後,大部分青壯都去了西寧,于是剩下的人也沒了原先的熱情,這土牆也只建了有一人來高,堪做壯膽而已。
這幾天白承志夜里一直無法安睡,經常做噩夢嗎,j ng神著實有些萎靡,前些r 子,莊里的青壯們在阿訇的唆使下,拿著鳥銃、長槍,跨上自家馬匹,蜂擁而起,沖入了青石嘴鎮,殺光了那里的異教徒…
但白承志一直心里覺得不安,盡管鎮里的阿訇們卻一直鼓動他們,用手中的刀槍來獲取更多的尊嚴,向真主顯示自己的忠誠。但是,白承志的內心深處隱隱覺得,這麼做是違背教義的…
那些自己親見死去的男人、女人的面孔一直在白承志腦中浮現,特別是那個被自己活活摔死的嗷嗷待哺的嬰兒,白承志心里開始懊悔,為什麼當初自己腦子里那麼狂熱、暴虐…
初ch n的陽光灑落在高原上,一切顯得是那麼的溫暖,遠處的田野間已經隱隱見到綠s ,ch n天真的來了,白承志開始犯困,于是他將刀鞘擱在旁邊的木架上,身體也微靠了上去,開始了假寐…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他模模糊糊覺得耳邊傳來雨點敲打著窗欞的聲音,又如同大地在沉悶的鼓聲,如同,木架上的刀鞘也開始顫抖……
白承志強行睜開眼,恍惚間只看見遠遠的有一片褐s 的ch o水迅速涌來,待到略近一些時,白承志才發現那是一片移動的刀林,數千名憤怒的騎兵高舉著閃亮的長刀,高速沖來,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