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總的三妻四妾見到梁安使進來,也不待她的揖見,便有個抬起頭來看向梁蓉道︰「撫安使,你來得正好,快給我們逗樂了小太子,不然老爺回來看見小太子哭鬧,準得責怪內子們不是。」
話才說下,另一個接著說︰「老爺近來脾氣很差,看什麼都不順眼,對咱姐妹幾個也尤是怨煩,他是不是嫌咱們了,那天會不會將咱打回原形呀?」
「打你個拔舌鬼,打你個下蒸籠的。」先頭說話的那個婦人道,瞧她模樣顯然在這當中最有地位,她瞪了一眼說話很不中听的那個。「老爺不是脾氣差,是那新來的媚妃在挑撥離間,往後妹子們可得小心她。」
「這個下油鍋的,真該死。」另一個妹子把一個麻將子甩出桌面惡道︰「媚妃無疑得老爺的寵幸,也不知她使的什麼花招兒迷的老爺,我料定她生前就是個狐狸j ng,要不是老爺看上她,她非得下一萬年油鍋不可,哼!」
「老娘就是不讓她。」在座最後一個說話,一臉囂相道︰「敢向我下絆子,看我不撕破她臉皮,怕她作甚,那怕是老爺替她作主,頂多不是早滅早投胎,呆這鬼地方我算是受夠了。」
「嘿,別說這麼大聲,小心旁邊有耳。」輩份高的那個四下里瞄了下,才又道︰「死了可就好了,只怕將你發進阿鼻地獄,你這輩子可有得受了。」
這話讓姐妹們皆哀然,只得斷棄話題,忽覺梁安使正在一旁,便都向她逼視而來,有個臉相頓變y n沉,把雙手置臉前,便見十指手甲趨長,隱泛幽碧光氣,想必是個成j ng女鬼,嚇得梁蓉立明其意,趕緊躬首,表示剛才听得的話她將守口如瓶,就當從來沒听過,心里頭更怕自己將來要與鬼冥混同一氣,眾王室見她此表現,便又強硬歡笑搓起麻將來。
梁蓉來到還顧自嚶嚶啼哭的四五歲小孩面前,只見他還真似個小太子的模樣,頭戴束發紫冠,齊眉上系著抹額,穿一件繡花箭袖袍,束著宮絛,罩穗褂,著小朝靴,頸上還掛長命鎖,這麼個小太子爺,真不知拿什麼法子開逗他好?
小太子見有人又來討他好,立馬就是踢腳甩手,又叫又嚷,很不給面子,叫梁蓉一下不免有點無措,但是她向來邏輯思維很率真,以為要逗小孩就該有天真的表現,而且要用有效的法子,于是對小太爺道︰「小朋友別哭,姐姐給你唱個歌跳個舞好麼,拔蘿卜,拔蘿卜,哎喲哎喲,拔不動,哎喲哎喲,拔不動。」手舞足蹈,形象兼備。
這一招果真有效,小太爺竟停下哭鬧,從地上掙起半個身子看著眼前這個表現有趣兒的姐姐,這讓梁蓉找著譜兒又換了跳舞動作,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不開不開我不開,,,,」
小太子這回兒破涕為笑了,一旁看著梁蓉唱歌跳舞的王後妃子愣過神來也都為之舒展,大夸梁安使好樣兒的,連帶讓她們一旁看著的,都感覺心神松弛,梁安使便乘此際拉起小太子向王後請示到後花園去和小太子玩一陣,得到應允,便由丫環引路走去。
出到花園里和小太子嬉耍一陣,用捉迷藏的游戲把丫環和府僕都牽入其中,她乘機遛走,順著屋檐長廊向閻王的藏珍閣去。
忽然感覺周圍如晨光亮起,眼前的景物在朦朧中如幻如真,她也更似是在夢里經過,自知神志困倦,需要休息一陣,可是這回兒一刻也不想停留了,她要不能擺月兌這樣的夢境,靈魂就再沒有醒過來的時候。
走到一處樹木婆娑山石圍繞著亭台樓閣听到流水潺潺的地方,經過小橋過去數丈就是樓閣的門扉,門下伏著一頭身架奇大的地獄犬,正在呼呼打瞌睡,也許這里從來沒有發生過闖入或偷盜的事,這頭地獄犬才會放松j ng惕地睡得那麼安然,然而倒吊于門頭高處檐梁下的三兩只其狀如蝠的冥鷹,更讓她望而卻步,知道這種幽怪能憑腦波反蕩來察覺來者,只要走進其波納範圍,便會如鷹撲下。
梁蓉只得繞道爬過山石輕輕涉過小溪來到樓閣的側面,拔開窗頁費力攀爬進去,進入閣殿內,在長明燈火的映見下,順著排列有序的擱架間走著,模撫著上面的陶藝珍品,青銅古器,明珠寶石,心里便有絲絲的驚嘆,以為這一切來源應是真實的吧,想不到閻王還是個附庸風雅者,見到更多的地獄典籍,法器,案宗,她忍不住翻開一本來看,見到上面圖文並茂,詳述層層地獄間的刑法罰罪,陽間諸事大小的惡行都逃不月兌獄刑的懲處,不是上刀山下油鍋,飽受孤獨寒熱煉獄,就是鋸體分身石磨榨血,燒柱蒸籠,好不駭人,遭處如此種種感受,靈魂又豈有安然之感,試問她又如何擔當得起地獄天使之職。
想起閻王說的將繳獲之物以靈符鎮壓,梁蓉便尋找有貼條的物器,忽見牆邊人影垂立,立時嚇得一驚,注目看去發現竟是清朝官袍裹身的僵尸,再看還發現鎧甲系身的秦朝兵俑,披斗篷捉佩刀的大內錦衣衛,案桌上還有伏著不動的狐狸,黃鼠狼,青蛇,這些東西額頭上都貼著符,甚至有一個陶罐,一把套刀,一盆花和一個石塔子都貼著符祭,她不由傻了眼,不知這些東西那一樣才是她要帶走的?
難道這些貼著幽冥符條的東西都是靈識和j ngx ng的,一旦揭開便會恢復自身法力?這些難道都是閻王歷來擒拿收藏在此的妖異靈器?那僵尸一被揭掉符條,是否就會伸出雙手卡她脖子來咬呢?那陶罐沒有符條鎮住,是不是就會化出個妖怪來呢?那黃鼠狼被解了封說不定就變成個凶殘的老太婆了,她這下真拿不準誰是誰非?
而且這擱樓里存物上看不到有灰塵沾染,這些東西都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僵持不動,也不見誰老誰新了,這讓她很懷疑幽冥之下的境地都有如真空包裝一般,不受時間風化。
正苦惱之際,忽見案上的石塔子抖了下,讓她不由一震,這才想到封印之物會在時間之下迷失自己,即是時隔越久越會喪失知覺,那石塔子動了一下,說明它應是最新被擄之物,也即是江洋口中說的可助他們逃出地獄的神x ng靈物。
這時一聲低低的咆哮聲從一邊響起,梁蓉扭頭看去,一頭地獄犬凶悍地向她探步走來,其勢就要一觸即發。
梁蓉曾經見過地獄犬撕咬魂人的駭人慘狀,幾個撲撕便可將人咬得身首異處髒肺紛飛,仿佛這冥獸生來就對魂魄有虐待y ,此刻沒有鬼差牽制之下,它對梁蓉闖入它的地頭,勢會讓它凶x ng暴發。
梁蓉頓時慌了手腳,伸手去揭開石塔子上的鎮靈符,隨即將一旁的盆栽和一把插鞘長刀的符封都揭掉,就手抓起刀套將形似長劍的古時武官的佩刀拔出來。
隨著一聲細微的瓏吟之響,刀鋒出鞘帶出絲絲sh 光煞過空間,與此同時地獄犬已縱身撲來,梁蓉來不及倒退卻本能地出刀護擋,便見一道寒光從壓過來的地獄犬胸上劃過,根根刺毛從犬身上散出,那粗大的身軀有如千斤來勢,一下將她撲得倒飛開去,隨著犬身撞飛出了窗戶外面,掛在一棵樹枝上,那地獄犬卻四肢拼攏抓在一處假山石上,如一猛虎,待要轉身騰撲,卻一聲哀鳴,肢體哆嗦地摔下地面,掙扎幾下卻爬不起來,只得橫身倒下,那胸脯劃開的一道大口子黑血汩汩溢出。
梁蓉隨樹枝的搖擺一個撲勢摔下地面翻滾兩下撞在牆根邊,便趕緊爬起來,兩手上還各抓住刀和鞘,還沒讓她緩一下神,幾道黑影便疾飛撲來,卻是那發覺異常的冥鷹,伸啄擎爪,發出尖叫,瞬時已圍攏過來。
想起冥鷹啄食地獄囚犯的血肉心腸的情狀,嚇得她忘了反應,不料撞破的窗戶里接連飛出兩道影子,在空中與冥鷹糾纏起來,卻是那曾經惶然痛怒地想往自己不可一世的塔鎮之妖和千年以來浸潤在奇靈光氣中的盆栽胡姬花。
「滾蛋,統統滾蛋,你這些幽冥小怪,要欺老子行動不便麼!」不過尺長的石塔旋在冥鷹當中,從塔孔中擊出靈力,阻擋著冥鷹的行凶,發出聲音道︰「老子不發威,竟當我是病貓,要放在當年,老子一個念力就能教你這些小冥怪變得稀爛渣碎,知道麼!」這塔靈自知受軀殼所限發揮不出元氣法力,勉力驅出的法氣不能致冥鷹傷亡,故而生言恫嚇。
跟塔靈比起來,那盆栽繞旋空中,更顯狀態不佳,它自身本沒有多少御敵制勝的力量,出奇的是靈識對y n異氣象尤為敏銳,頂多就是以靈氣抵煞異象,對于如此飛禽走獸般凶狠的冥鷹,是無力殺之的,因而被啄抓得有幾分狼狽。
眼見謀逆已闖下,事態已生,梁蓉不敢再嚇作一團,這一回要不成功逃月兌,她今後就要受酷刑懲治,她可不想自作自受,因而振作起來,揮刀砍向沖她撲咬的冥鷹,每一刀砍出,刀身總會隱于隱隱寒光,變得若有若無,卻是讓冥鷹防不勝防,被寒光削過便身首異處,這刀看來也不失是一柄奇物法器,應是也有神奇來歷的,這就不難得知閻王為何要以符鎮封它。
一陣驅趕斬殺,剩下一兩只冥鷹如斗敗的雞飛避而去,眼前危險暫時消去,那塔靈旋在空中大放狂詞。「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莫非善人做不得,這才弄得我好憋屈,我本惡魔,為何煞我本x ng!」
梁蓉這會沒閑功夫跟石塔之靈磨嘴皮,直接問它和盆栽是不是先前在閻羅殿上被識破拿下的?
「正是!」塔靈又嚷道︰「先頭一個措手不及才吃了閻王這麼大的虧,這會快快帶我去尋得主人,待祭起我的塔身,我便可循得真身運元作法,施展威力,將這地獄冥境搗個稀巴爛,將這里的鬼怪盡數滅之。」
好大的口氣!梁蓉卻不敢信以為真,可當下盡快尋去刀山地獄是緊要,她便帶頭去從後花園逃出王府,石塔和盆栽飛在空中左右挾持,帶她飛離高牆,而後潛于樹影間,躲于牆根兒,一路翻院過巷,躲避眼目,幾經曲折才到得冥府的邊上。
進入幽暗之前,梁蓉才又掏出她的指冥羅盤,這東西只有到得幽暗冥空間才可發功,順著浮影幽盤的指向,她投身幽暗便感到自己飄身而起,向刀山地獄趕去。
「不要作聲!」在幽暗中梁蓉將石塔和盆栽掩于懷里和衣袖,輕輕j ng告道︰「這幽暗中隨時潛伏幽靈騎士,發覺異常便會殺出。」說著還環顧四處,多擔心暗里突然閃出幽靈來,或是冥間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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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回到刀山地獄刑訊過堂,那里面隨著不怕死的吳年生挺身沖入,主堂刑司飛身撲出,展開擒拿手,瞅準吳年生手頭的異象,抓過去索住他的手腕,一抓一扳,另一手出掌擊在肘上,吳年生手頭的劍已被順勢奪在刑司的手上。
接觸之下,刑司也發現這魂人身上大為異樣,極似肉身隱存,于是就勢飛腳一個連環踢,將吳年生踹入眾鬼差當中,大聲喝道︰「小的們,給我狠狠暴打此犯,看能否打出他屎來,竟敢如此詭異大膽,帶身闖入地獄!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豈能饒恕!」
說話間,見江洋跟著闖入,這前身是一武學奇才的地獄刑司棄掉手上的劍,閃身出手便已把江洋拿在手上,隨即施展一套快如電光火石的拳法套路, 哩叭啦呼呼作響狠狠揍在江洋身上,頓時一陣痛命嚎叫響徹y n暗刑堂。
眾鬼差見頭領打得如此爽手,便也對吳年生群起而攻之,無數拳腳盡情招呼在手無寸鐵的吳年生身上。
在吳年生有一息尚存的有生之年,這可真是遭受了一場無以復加的毒打,讓他縱有絕命之怒,也無能生出一分反抗,無數的粗碩布滿長毛的腿腳踢踏在他渾身上下,形如獸爪的拳頭疾風暴雨一般摧殘著他的五髒六腑,他在這一遍煉獄中感到自己就要散掉三魂六魄,他眼冒金星幻覺飛旋之中,看到無數嘴臉在他頭上方獰笑發狠,恍惚間一張張都變成了人樣,變成最凶狠的暴徒之相,給予他身心透切的重創和凌辱!
「此仇不報非君子!」他唯得靈魂最微弱的一點呼喚對自己說。
不下四五十個的鬼差在火光照不亮的y n暗刑堂里無情圍毆著兩個手無寸鐵也無過人本領的人魂凡身,拳腳和身影在暗影里亂閃,挾雜著暴喝怒罵,情景極為凶殘,這等侮辱重創凌辱似乎比起那一層地獄酷刑都要悲慘。
讓殿外窗下的人看著流淚,掩面哭泣,一顆善良的心真實為他們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