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見到這樣的形景出現,自以為見得鬼怪多又身經百戰的項生,也不免感到寒毛倒堅,如果他此刻覺得自己身上有毛的話。
場面是如何的暴亂,形相又是如何的怵然,他看到一眾惡鬼當中赫然發狂著一頭怪物,其狀異惡直不忍目睹,一眼看去還以為是數個人體拼合出一個巨怪,定楮細看,卻見怪物粗壯的軀干連著三個無頭人身,數條分三叉方向的肢腿不住甩動踩踏,承住其奇大的上半身,一條粗臂上抓著一把大鍘刀,另一手上揮打著一副鐐銬,更其惡心的是其頸上拼連著三顆人頭分向三處,表情都一樣的暴怒激動。
這樣一個孽變凶魂沖撞橫行間竟有幾分似了那蠍子王的模樣,其動輒間帶起的足爪如蛛蠍的行動,加上手頭的大鍘刀揮得呼呼生響,直教阻擊者望而生畏。
這樣一個孽凶,料想起初處于獄相之中,定是個不住經受鍘刀之刑的無量受報者,在一次次鍘刀之首分離,後來靈異凶變,挾取同犯之形相,才變得如此戾煞積聚,凶悍可怕。
一個邪怪領著十數個惡鬼緊密作戰,打得一群失勢的無間道統冶者節節敗退,揮舞長叉擋擊的牛首人身獸足的衛卒,那堪這個六腿八手三個頭的凶靈狂暴而敏銳的攻防奪取,只要衛卒趨近前來,便瞬即被籠罩在其勢力範圍內,防不勝防地遭多面打擊,不是被鍘刀抹殺,就是被撕扯勒緊,最後都同樣被快速吸取j ng氣靈元,形相弱化潰散,化為烏有。
縱使那位座在一頭身勢短悍粗壯的怪牛背上的衛隊頭領也是多有防守之功難有攻戰之力,即使他一條由十數個拳頭大小的骷髏頭串成的震魂鞭揮打的是那麼凌厲,可是他座下似頭犀牛的怪獸卻對那凶魂發出的暴戾顫驚不已,不住地跳避遁退,教駕馭者都把持不住。
初臨險地的項生目睹此情景,看得出此番相斗的因由,正是對應了他受到的暗中差遣,原來號稱萬劫不復的阿鼻地獄正是經歷動蕩之際,眼前形景足可看出其境界岌岌可危,于戰斗中明處敗勢的執撐者一方,根本不可能用鎮壓來形容其地位,只能說反抗也無勢。
「兄弟,阿鼻獄就只有這麼一幫鬼怪嗎?」項生對站在他身後的吳年生問道。
吳年生卻不明白他的話,說道︰「我覺得這兩幫都是鬼怪,你說的是指那一幫?不過先前要是沒有騎牛者帶領的這一幫突然出現,我們未必躲得過異鬼的追殺,它們的出現轉移了我們的強敵,可是那個最厲害的三頭怪卻是它們引過來的,我看這回真是凶險難料。」
項生听到身後的氣勢逼來,回頭看去,道︰「未必,你看,它們的同道已從別境加入來,決不會見死不救,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歇上一會兒。」
項生說著拉起他兄弟給飛奔過來的眾y n司讓路,看著披頭散發的y n神躍飛空中,神志激注,舉弓扯弦,一支霧白j ng氣直取靈異厲鬼當中,擎起稱桿看樣子就要高高打下的莽夫暴走奔來,呼吼出聲,緊跟著持雙刀神風捕快一般打扮騎馬奔來的刑殿司,一個個都意氣風發,義憤填膺,不是麼?在這威權當道的幽冥獄下,那容許絕對受刑的囚者起亂反判,地獄的威名何在!
空間肅煞下突聞那揪心的嗩吶聲又起,吹湊者如魅般飄過空中,四下里境地驟變得更添恐怖,影響到激烈的斗戰中引起一陣慌亂。
機心狹隘又記仇的阮沌疾影般從項生身邊沖過,猛然轉身揮刀向一旁的吳年生砍下。
「找死!」項生提防及時,出棒擋下阮沌的突襲,沖他怒喝道。
一心衛道的許程緊跟著奔來,沖項生喊道︰「快快助戰我等,別負所托!」
「去你媽的!」項生沖口罵出。
同是地獄的統冶階層,小地獄y n司與阿鼻獄的衛隊有著直覺上的感知,雙方一經相逢便結勢同陣,頓時扭轉局勢,教阿鼻獄的殘余衛隊大為意外歡喜,驟增氣勢。
那邊廂斗得激烈,這邊廂反而松閑下來,項生得遇吳江兩個尚算安好,想那次天坑一別,不知後來如何,正有好多話要說,那還理會得一時危及不到自己的戰斗,招呼他倆連同幾個異人兄弟找一處坐下聊聊,順帶抱拳對黃巢兩兄弟道︰「大將軍,冥下相逢,真是幸甚,承蒙不棄,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吳年生看著這下黃巢只剩下一個兄弟和寥寥幾個手足,想起孤獨地獄相遇時,百來號苦魂同謀出路,這一路抗爭,卻不止消亡,這當下只剩下幾個,心頭頓感疚然,便至誠對黃大將軍道︰「過來呀,咱們一起暢想將來。」
在這無間道,在這無時間,無空間,無量受報的最抄底的第十八層地獄,一幫魂人異形各自懷著不同的生命背景,因而都有那麼一份虛浮的慶幸之心泛起,都生出了要暢所y 言的情緒,大伙聚坐一小土坡頭上,于這鬼呼魂嚎,y n異蕭索,催逼連聲的氛圍中,相談願景,誠情之至,讓那要與巫魂爭一高低的塔妖也抵不住誘惑,放棄對手,從空中跌過來,加入聚會。
「要是現在有根香煙多好,起碼能壓抑一下我興奮的思ch o。」眼看大伙兒坐做一堆,吳年生生莫名地興奮,打自進入地獄,他就沒有一刻放下過緊張的心情,這下感覺象是回到人際間,使得心情有些許安適,只想到說話舒解心情,那還顧得身邊危機四伏。
這話讓項生想到首長大人手上的雪茄,便一把搭著1303肩頭作著手式問道︰「煙草,有嗎?」
1303明白項生要的是什麼,他自己沒有,便轉問他的同胞,有個異人從背上在身後的集能源與技術手段于一體的儀器的儲物夾層里模出數根形似雪茄的東西。
當下吳年生,江洋和項生都分到一根「雪茄」在手上,異人用噴出高熔度激光的器柄(這東西形似人使用的防身電擊器)給他們點燃。
吳年生那一刻將點燃的雪茄吸下一口,便感覺一股勁流直逼胸口,使他好象呼吸不到空氣一樣窒息,隨即喘過氣來,便覺得頭腦生出暈眩的感覺,他好一下茫然,跟著想到了什麼,猛向一旁的江洋看去,叫道︰「你感覺到了嗎,感覺到了嗎!?」
江洋恍著頭喘著氣說︰「媽的,是這煙嗆呢,還是我們元氣虛弱,但這感覺真是身體發生的,我們靈魂回身了。」
「那不是,我們死又翻生啦!」吳年生和江洋當下咬著雪茄喜極相擁。「那邪神的惡氣已散盡,咱地獄里把命撿了回來。」
項生也吸下了另一個星球上的雪茄的味道,可是卻找到了地球上相似的感覺,嚷道︰「呵!這不是台灣佬和海南佬嘴里頭咀嚼的檳榔嗎,既哽心肺又沖腦袋,趕明兒得備上好多給首長大人帶回去!大將軍要不要來上一根。」把手頭的吸入物向黃巢面前一晃。
梁蓉在一旁插話道︰「可是魂魄沒有實物的味覺。」
只見黃巢作出個不置可否的表情,他那兄弟卻很不意項生的舒坦樣,鬼魂橫在項生面前沉聲沉氣道︰「有吃人肉的滋味刺激麼。」
那邊仍斗得呼喝厲嚎斗得鬼影混亂,這邊看著的一時還感到驚顫,以致江洋和吳年生雖覺得怪煙的味道很激,卻能舒緩情緒,仍不舍丟開。
這下江洋徐徐吁出一口青煙,迷離地說道︰「邊吸煙邊看著靈異恐怖在眼前上演,這情景似曾相識,想那陣時我沒r 沒夜窩在網吧,不也是這樣吸著煙,看著《僵尸先生》,《倩女幽魂》,《鬼域》,《午夜凶鈴》,那時可曾想到自己會親臨其境。」
吳年生跟著說︰「不是麼,回顧我的生平,我就覺得自己是個渺小的人,活在一個渺小的世界,我是那麼寂寂無聲,連同我的世界回想起來,也就那麼幾下擠出街上塵埃的市聲,或一兩聲劃過清空的海邊鳴笛,甚或一些細碎嘈雜的人話,多少年過去了,回想起來都一如安靜,那似得現在四周充斥鬼呼神嚎,y n氣蕭煞,我到了這世界的偏極之地,有種大小便失禁的感覺,真不該這靈魂回竅這麼快。」
項生也吐出一口煙,若有所思道︰「打自走上這條魂回重生的路,經歷可謂神奇險阻,卻有種身不由己的無奈,我越來越感到平凡渺小是我的終極夢想,可是這一路上使我大開眼界,相較于平凡渺小,卻又顯得多帶勁呀!」
「嗨,這話說到我心坎兒來了。」吳年生拍了下項生的肩頭。「那味同嚼蠟的生活讓我想起來就感覺蒼白無力,要想活得冒險j ng彩,我都不知怎麼辦好,現在讓我進入這神鬼世界,我要不玩命兒鬧,真枉了這大好機遇,兄弟,你覺得呢?怕麼?」最後一句是看著江洋說的。「怕!?」
江洋勉力作出坦然的口吻道︰「我生來就是打大的。」吹噓也不嫌過頭。
項生笑起來道︰「有你們這話我就放心了,往下打出十八層地獄,我們就到地心世界去會合我們的隊伍,那里可真是個奇妙的世界,你們一定感覺進入世外桃源,領略到那里的齊人之福,跟著我們就一路獵奇涉險,從太平洋最深的海溝出到海域面積最大的珊瑚海,教海龍王和他的蝦兵蟹將來個傷心太平洋,之後我們就駕著飛碟帶上一火車皮的檳榔送我們的戰友回到他們遙遠的家鄉去,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九重天探訪玉皇大帝,與天慶公主,二郎神君,還有三太子哪吒共進最後的晚餐,當然少不得在月球上停留一下,在吳剛的月桂樹下歇歇腳,順便一睹嫦娥的美邈,從此回到了人世間,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這番地獄歸去不再看靈異片,地心一別,不信世間有桃源,星際一游,再也不參加旅行團,看透了,看透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番話教吳江兩個听得甚是歡心,江洋這下就抵不住問︰「哎哎,項哥,那地心世界的女子溫柔可愛麼,反正我沒女朋友,從那里帶個回去怎麼樣?」
項生想到那一方特殊水土養育出來的美麗女子,不由得心生想往,但聯想到那地方盛行的風情,卻又不是滋味,對江洋的想法還是爽朗地答道︰「只要你看上了,包在我身上。」
吳年生卻說︰「這不好吧,這事要成了,往後逢年過節的,怎麼回去拜個年呢?」
江洋說︰「要是這樣可合我的x ng子了,倒也省了麻煩,就怕人女方不肯依,何況時間這麼緊逼,能不能確定戀愛關系都成問題。」
吳年生說︰「瞧你想的,難不ch ngr n還會跟你計較你有沒有車有房年薪多少,吹牛李那句話我還記得,只要你上了人就等于蓋了章子,絕對不會跟你有婚前試愛的說法,是不是,那桃源里的女子。」後一句話是對項生說的。
「這個確是沒有,但也沒有從一而終的說法,這事說來話長,待到得那里你們就會知道了。」
這些話讓項生想起他的心事,想起當初他在悲情之下是那麼決意真誠地許下的約定,如今在苦衷和痴情的誘使下,覺得自己好象不是那麼回事,捫心自問又斷絕不了妖j ng轉生ch ngr n的女子,不知以後的景況又會如何?
難道那真誠的愛戀更多是悲情之下尋求支撐而生出的情素?他很懷疑自己當初是借用愛情來掩飾了自私。
1202冷不防的一句打斷了項生的思緒,他听到這個向來y n冷的異人說出跟江洋一致的想法。「要讓我也得著個,不知可帶得了回去?」
江洋和吳年生都給煙嗆著,吳年生咳嗽兩下,扭頭看著1202朦朧而現的模樣,說道︰「要我認為你這樣子是女人都不肯跟你,再說你有房有車麼,年收入多少呀?」
江洋也 出一句。「誰知你是不是個**絲呀。」
1202氣得簡直就要發出青光劍來殺人,吼道︰「甭擠兌人!我的價值可不是物質能體現得了的,別以為我們那個社會還跟你們一樣在玩著低能的貨幣結構,你們的生存體系直情就是一大悲哀。」
這話讓他們三個都愣了,項生好一下才向1303道︰「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那里沒有貨幣流通是怎麼個活法?」
1303對項生說︰「這事要講解,一時半會打消不了你的疑問,我只能這麼說,你們的世界缺乏一個龐大的信息運轉系統,這個j ng密到將世界上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每一個地點都串聯起來計算的信息庫,協同一個機制向你發行一個電子卡,這個卡片由你出生開始記于你名下,會儲聚你一生的信息量,依據制典衡量你的社會行為,積存下你的個人價值,憑此取代貨幣交易,包括享有的種種公共資源,可以說這是一個文明程度的表現,你的世界當下遠沒達到這個水平。」
江洋和吳年生听了這些話倒是不知作何感想,項生卻訥訥自語︰「這又是一個烏托邦世界。」
梁蓉由衷發出感嘆道︰「這樣的世界多美好呀,得少了多少犯罪和見不得光的事。」
至于黃巢雖然明白這些個是異人,卻不知他們到底從何而來,听到的話也感覺到一頭霧水,約莫听得出他們說的是生存有關的事,便抵不住好奇問了異人一句。「嗨,你們那里可有皇帝做得?」
這時,七孔塔從空中翻了數個筋斗落過來,氣吁吁叫道︰「都不想活了,就等著給惡鬼滅了你們呀?枉我斗得死去活來,卻沒有一個幫手,都在說些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