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飯店的路上,小靈堅持要開車。她剛剛考了駕駛本,正處于「癮大技術差」的階段。反正只有兩公里,我就隨她去了。
就在這幾分鐘時間里,我把和小靈剛才討論的過程又細細想了一遍。其中最讓我感到震撼的,還是小靈對局面的看法,我認為我們的基礎不穩,我們的房子沒有房產證,‘帥哥烤魚坊’也不可能形成像南美烤肉那樣的品牌。
而小靈認為這一切都不是問題,「當年我爸的買賣倒是有房產證,可想把房產拿回來還得把我搭上。所以,照我看,穩不穩不在你有沒有房產證,在你有沒有人,現在我們有曾局,這就足夠了。」
這說明我的某些想法還停留在學校里,還跟不上社會現實。如果沒有小靈這個在社會上混過四年的人領路,真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
回到飯店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看到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到位。今晚飯店破例沒有開晚飯,而是全力準備著晚上的狂歡。用杉木搭建的巨大燈架已經在飯店前面和江大後門之間的廣場上架設起來。聖誕樹靜靜地安放在店堂內,這是一棵栽種在大木桶內的塔松。燈光裝飾的「聖誕快樂」四個大字也安臥在店堂內的地面上,只等著十點半一到就掛到燈架上大放光明。這是土建系那三個男同學的手筆,就連搭燈架的杉木都是他們搞來的,只有燈光是我花的錢,看樣子他們上次多拿了我五百塊錢有些不好意思。
何支書在門外的廣場上支起了兩口大鐵鍋,據說那還是公社食堂的遺物,他老人家今天要露一手大鍋飯的絕活。我的烤魷魚鐵板也支了起來,放在飯店大門的左側。現在不是一塊鐵板,而是四塊,我帶著幾個幫工各負責一塊。
大門右側是一台老式的爆米花機,這是何支書的父親早年用過的老古董,今天我獨出心裁地要把它當作「聖誕禮炮」,把爆玉米花當成禮炮打出去,落在誰的頭上就算誰有福氣。
何家的砂鍋攤重新擺到了大街上,除了飯店里的那三十幾張桌子以外,何家兄弟倆把當初放在街上的那幾十張小矮桌也拿出來放到了店門前的廣場上。
唯一讓我不滿意的是收錢,負責收錢的還是小靈,而且只是負責收烤羊肉串和鐵板魷魚的錢。何家負責收錢的是丁紅梅,今天的丁紅梅,一副何家當家大兒媳的模樣。我們跟何家的關系,好像又退回到我們兩家開始合作之前的狀態。
我看了看何書榆,他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的,反而丁紅梅倒是大大方方地跟我打招呼。我看出來了,今天這個分開收錢的注意肯定出自丁紅梅,可她偏偏就沒事人一樣,看樣子她的心理狀態不是一般的強大,
不行,我要跟何支書好好談談了。不對,不是我和他談,而是應該讓老爸老媽跟他談。他們之間不會有代溝。
我檢查了一遍飯店里的準備工作,我這頭,魷魚發了八千片,羊肉準備了十來只整羊,全都切好了塊腌漬著,竹簽更是好幾籮筐。再看何支書那里,各種砂鍋的原料都已經備好,估計準備了三千鍋。各種飲料和啤酒也都備足了。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半,我站到了店堂zh ngy ng,拍了拍手,把大家召集起來。現在我們雇佣的幫工已經發展到了五名。加上何家父子三人和我們夫妻,一共十人。我們在何李鎮上算是大飯店了。我按照事先跟何支書商量好的內容,開始了「戰前動員」︰
「諸位,今天是個大好的r 子,千載難逢的賺錢機會,也是個歡樂的r 子,大家可以看到,我們周圍的飯店都關門了,為什麼?因為他們不相信今天是個盛大的節r ,是個從晚上十點開始慶祝的節r 。這就給了我們機會,而且是以後不會再來的機會。」
說到這里我頓了一頓,看看大家正瞪著我,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于是提高了聲音︰「今天是上帝的節r ,是上帝兒子的生r 。我們今天掙到的錢,是上帝賜于我們的福氣!大家听清楚了,今天一定要多賣力氣,加班工資明天上午就發給大家,每人二百元!」這句話才是關鍵,五位幫工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這個時候就听見何書槐在問老爹︰「爸,你說會有人來嗎?」
「沉住氣,你忘了聖誕樹是誰立的?要是他們不來還弄這個干嗎?開窮心啊!」何支書訓斥著兒子。我听了這話,不禁暗暗佩服何支書的洞察力。我早已經問過黃依依,江大學生每年都自發慶祝聖誕節,而且一年比一年熱鬧。
這時候,何李鎮中街除了我們以外的最後一家飯店都打烊了。老板和伙計們走過來,「詩玥啊,還等什麼呢?等聖誕節?」這是「峨眉酒家」的老板跟何支書打招呼,口氣中充滿了不屑和戲謔。
「啊,啊,再等會吧。」何支書的表情很是尷尬。
「詩玥啊,快回家吧,你也一大把年紀了,電視上的東西怎麼能當真呢?中國不是美國,是有中國國情滴!」
「你先走吧,我還想等會兒。」何支書十分執著。
那個人瞪了我一眼,搖搖頭走了。大概認為何支書是上了我的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兒子叫何繼澄。我並不怪他,盡管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但在這塊土地上,還沒人慶祝過聖誕夜呢!
就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中街盡頭不久,江大開始熱鬧起來,好像是湊好了時間。當中街上其他飯館的人都走光以後,江大的同學開始走出校門。我們的燈架立刻大放光明,「聖誕快樂」四個字熠熠生輝。廣場的zh ngy ng擺放著那棵裝飾一新的聖誕樹,金s 的鈴鐺,j ng美的糖果,還有簇新的洋女圭女圭,都在燈光下閃耀著。光是這些裝飾物就花了我好幾百塊錢。
最先到來的竟然是久違了的蘇州小女生,今天和往常不同,她小鳥衣人般地靠在一個壯漢男生的身上,仿佛撒嬌般地說︰「帥哥老板,好久不見了,自從你當了大老板以後,就好像蒸發了耶。」
「哦,真對不起,小店開張,千頭萬緒,招待不周,恕罪恕罪。」我用從不知哪本書上學來的句子,非常斯文地回答。
「怎麼樣,我說過吧,帥哥老板滿月復文采,出口成章,」這話是對她男朋友說的,「你不讀中文系真是中文系的一大損失。」這話是對我說的。
「女士過獎,凌某汗顏,汗顏、汗顏,暴汗顏。」我說得很有節奏感,小女生伏在她男朋友的肩膀上笑得抬不起頭來。就在說笑的過程中,兩串魷魚已經烤出來,一串刷上了甜辣醬,另一串我征求他倆的意見︰「女士的口味我早已知道,不知男士偏愛...」
「他是西北人,特別能吃辣,就要香辣醬,還要多一點。」小女生代他回答,我看向這位男士,只見他含笑額首表示同意。伸出手比劃了一個表示「十」的手勢,又是小女生替他說話。
「再來十串羊肉串,要隻果味的。」
很快,熟人都過來和我打招呼,他們當中很多人我都叫不出名字,可是看著就覺得親切。這幾個月來如果沒有他們,我真不知道會混成什麼樣子。
黃依依在管著音響,這時候不會過來,藍美茹一來就幫著小靈收錢。很快我看見了奚冀,馬上熱情的和他打了招呼。跟朱老師談話以後,我才明白他當時起的作用。
很快,大隊人馬已經匯聚到了廣場上,我們立刻投入緊張繁忙的工作中,仿佛一切都離得很遠,我的手變成了機械,不停地烤著,刷著,傳遞給顧客,機械地一笑。接著就準備下一片。正忙著,突然听到喇叭箱里傳出《平安夜》莊嚴而溫暖的歌聲,抬頭一看,黃依依已經帶著幾個男生裝好了音響設備,正在那里調試。
我趕忙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了。于是把抹子交給幫工,出來檢查各種準備工作。從旁邊看上去,飯店的前前後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出來歡慶聖誕的大學生,也有從後街趕來的發廊小姐。
何李鎮前街的許多商店都開了門,尤其是煙酒食品店,更是人頭攢動。中街的飯館也有不少亮起了燈,留守的伙計驚奇地看著蜂擁而至的人群,機靈一點的正在打電話。讓我驕傲的是,整個中街只有我這一家飯館正在營業。後街的各種娛樂場所則是一片光明,沒有人進去,只是不斷地把里面的人叫出來,街上的人都成雙成對的。不少男生臨時「租」一個小姐當女朋友。
《平安夜》已經放完了,就在余音繞梁之時,音箱里突然傳出了激烈的迪斯科舞曲,許多男生「嗷嗷」叫著扭了起來。這里的小姐素質不太高,很多人還不會扭呢。可是也跟著姿勢笨拙地扭了起來。